裴宁不是在负隅顽抗，他就是想知道周灿野一步一步发现的历程。

周灿野没有动自己的头：“是啊，可是裴宁，我之前是没怎么在意，也没怎么想，可是我昨天想了想，我和许宁的相熟过程。”

“你知道吗，许宁和我还挺像你曾经说的你和那个小少爷。我们俩刚开始认识的时候许宁没钱，我那个时候花钱大手大脚，出门干什么都是我买单，反正就是和朋友相处，开心就好，我从来不在乎钱多钱少，许宁不花我也不会介意。不过许宁有属于自己的傲气和尊严，他说要请回来，我不可能不让。”周灿野的事前从裴宁的面庞上扫开，重新盯到自己手中的两个易拉罐拉环。

手上用力，周灿野将手中的易拉罐环上下颠了两下，周灿野接着说：“你说巧不巧啊，许宁就是请我吃的小笼包街边的小店，环境其实不怎么样，桌子上总是有着一层油污，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可是我还是很开心，我感觉自己和许宁从那个时候就成了兄弟。可惜，那天的包子不太干净，我吃了就跑肚子，许宁陪我跑了两天医院。”

周灿野拿起裴宁的一只手，将自己手中那个没有沾着血的易拉罐环放在裴宁手中：“裴宁，我是脑子里不喜欢时时刻刻记着很多事，不是没长脑子。我也没有老年痴呆，这些事情我仔细想想都能想起来的。”

裴宁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周灿野了。

这件事情，周灿野既然拿出来说就证明他起码心里已经觉得很有可能了。

虽然裴宁可以死咬着说自己和许宁的这些事情都是巧合，毕竟没有证据。

穿越这种事情谁都拿不出来证据的。

裴宁只要不承认，他就还能够瞒下去。

可是看着周灿野的脸，裴宁舍不得骗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承认的时候，周灿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裴宁从来没有想过会说出来这件事，他以为自己可以带着这样的秘密一直到自己老去，死去或者……从这个世界消失的时候。

裴宁一直粉饰的太平，要被他自己撕碎了。

虽然在周灿野说前边几句话的时候，裴宁就猜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

刚才他还能苦中作乐的“自娱自乐”，但是真到了这一刻，裴宁还是打从心底里窜起来了一阵一阵的恐惧。

裴宁咬了咬自己的后槽牙，有些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他没有看周灿野的眼睛。

裴宁的视线透过那个被周灿野放在自己手心里的拉环落在地面上。

眼神孔洞，茫然间还带了几分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无助。

可惜他低着头，周灿野看不到。

周灿野只能看到他弯着腰，低着头抗拒的样子。

“那你，应该……猜到了。”裴宁小声说，声音带了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裴宁不敢看周灿野的脸，他打从心里有点害怕，他怕从周灿野的脸上看到类似于难以接受的表情。

所以裴宁像是一个鸵鸟一样，他把自己的头低下来，不让自己看到，只要自己不看到就没有关系。

裴宁在自欺欺人。

裴宁就可以相信，周灿野可以接受自己。

鸵鸟将头埋进沙子是为了听远方的声音，从而发现潜在的危险。裴宁低下头确实真的是因为害怕，就像人们误会鸵鸟害怕时的样子。

闸刀还是落了下来。

所以事情，真的是周灿野想的那样。

周灿野想自己真的是前几天才发现不对吗？

其实不是。

第一次看到裴宁拽下来拉环的时候只觉得眼熟，后来某一次聚会的时候，他看到许宁盘子旁边被扣下来的拉环，脑子里想的是，这种和裴宁一样闲得无聊的人还是真多。

这个时候他还自娱自乐地想，他们这算不算是不是一家人不进宁家门，都是折磨拉环派的传人。

后来裴宁在游戏里的操作和出装都和许宁很像。

当时周灿野想的是两个人的打法风格像，再加上裴宁是教练，了解队员的出装，觉得这样的出装合理，符合版本就这样出装无可厚非。

他们两个人一起排位的次数多了，裴宁玩上单的次数也在增加。周灿野有时候觉得和裴宁打游戏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在裴宁玩上单的时候。

就像是他在和许宁打双排，感觉太像了。

裴宁的游戏意识再加上对于防御塔和对手的位置距离的拉扯都太有许宁的味儿了，上单的压制力很明显。

后来又有一次周灿野闹着和裴宁要solo，那种极致的上单英雄的压迫感，周灿野觉得熟悉。

那个时候周灿野想的是，裴宁这当了这么长时间的领队和教练，这上单英雄的solo压制力，裴宁学了许宁不少。

这个时候的裴宁比之前刚来基地的时候风格强势了很多。

两个人都不是学来学去，简直有些时候都快像是一个人了。

现在周灿野再想，根本不是裴宁学了不少，而是裴宁不再藏了。

那么多次，周灿野都在想方设法的找理由，替裴宁开脱，他下意识要将他们两个人分开。

至于为什么开脱，应该是觉得自己的男朋友总和别人像不对，裴宁就是裴宁，他谁都不像，自己不应该那样想。

往深了说，就是周灿野有点吃醋，他觉得裴宁了解许宁超过了自己。

那天裴宁在采访席上说自己熬夜训练的事情，他很清楚裴宁那天不在基地，而看到自己那样训练机器密探的人，只有许宁一个。

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周灿野想的是，自己男朋友为什么和许宁聊这些，他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但是下一秒，周灿野觉得不对。

一方面他相信裴宁，也相信许宁。

周灿野晚上上大巴车的时候就拽着许宁问：“你是不是和裴宁说过自己熬夜训练的事？”

许宁当时一脸奇怪的告诉他：“我和宁队说这个干什么，晚上训练不都是常事儿，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去和宁队说着干嘛？我又不是有那个大病，还是你希望我去帮你说，让宁队给颁发一朵大红花？”

周灿野当时沉默地坐在大巴车上，开始思考。

到底问题出在了哪里。

他甚至都怀疑过裴宁是不是在基地的训练室安装了摄像头，但是下一秒就被自己否定了。

之前基地有窃听的事情放在那，裴宁根本不同意再在训练室里安装什么监控设备。

声音、影像的都不允许。

那天周灿野想了很久，俱乐部的各种事情，每一次他觉得裴宁和徐宁像的场景。

后来，周灿野回想到当初在银行第一次看到裴宁的时候。

那个时候，裴宁的眼神里带着惊喜和激动，后来在回想起，他觉得那个眼神很像是与很久不见得朋友突然相见的意外和惊喜。

周灿野很确定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裴宁。

那裴宁脸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之后没多久裴宁就来到了战队。

所有的一切综合在一起的时候，周灿野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

裴宁如果就是许宁呢？

这个荒诞又荒缪的想法出现在周灿野脑子里的时候，周灿野一度觉得自己是疯了。

周灿野不愿意相信。

周灿野开始重新回忆和裴宁，还有许宁的相识过程。

周灿野认识许宁的时候，裴宁还在当大律师，网上都可以找到裴宁当时在他们律所的信息。

想着想着，周灿野和许宁相处的过程重新出现在了周灿野的脑子里。

周灿野突然想起来许宁第一次请自己吃饭，两个人吃着路边小店的小笼包，他吃了一口觉得不好吃的面，许宁因为舍不得钱，硬撑着肚子吃了两碗面。

自己因为喜欢吃香菇肉馅儿的小笼包，所以吃了所有的小笼包。

刚从家里边出来没多久，周灿野的肠胃还娇贵着，所以，自己跑了两天的肚子。

怎么自己和许宁发生过的事情，会和裴宁和他口中的小少爷那么相似。

刚和许宁认识的时候，许宁因为自己总是请客，那会儿总会开玩笑的叫自己小少爷。

小少爷，今天你又破费了。

小少爷，我想吃烤串。

小少爷……

小少爷。

后来许宁为什么不叫自己小少爷，周灿野觉得许宁是在逗自己没所以他每次叫一次自己就揍他一顿。

后来，许宁就叫他野王，或者名字。

哪有人习惯这么像，连和朋友相熟的经历都这么一样。

哪有这么多巧合？

巧合的N次方就是必然。

这就是为什么周灿野后来确定裴宁就是许宁的关键证据。

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

但是现在出现在周灿野面前的，确实是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灵魂。

裴宁就是许宁。

周灿野哑着嗓子问：“那我……现在是叫你裴宁，还是许宁？”

周灿野看向一旁的裴宁。

窗外的闪电骤然在天空炸出一长串的电花，明亮的白光将原本发黑、发阴的天空瞬间点亮，又在刹那间重新趋于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大儿掉马了，为什么当妈的这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