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梭子岛的中心，所谓最繁华的镇中心地带，姜悄悄一路走来，却没有感觉到有多繁华。

房子基本上是一两层的平房，除了她们家这栋楼外，其他最高的只有三层，那些店铺的招牌也非常普通，没有很亮丽的色彩。

行人也不多，不然那两个青年也不会逮着一个老人问路了。

姜悄悄已经根据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降低了对镇中心的期待，但在见到后仍然觉得自己还是有些高估。

南方本就是多山地，这里又是一座海岛，耕地屈指可数，其他人也就只能靠海吃海，岛上没什么营生，经济自然很难发展起来。

这种情况下，出岛打工成了最常见的一条致富路，但并不会给岛上带来多大的经济影响。

所以，梭子岛的困境肉眼可见。

虽然是梭子岛的第一中学，但财政也不可能变成第一。

那座历经风霜的老房子，外墙的黄泥早就掉了个干净，露出里面粗糙的石头面，被拆坏的门窗仅剩下些许腐朽的断木，侧面有一些掉漆的老标语。

还有据说那座虽然已经建立起来的用来设立功能教室的综合楼，现在也只能用来充当教师宿舍。

以一中现在的师资，还不够开设丰富多彩的副科项目。

这些，无一不透露着这所学校如今的财政紧张。

“是没钱拆吗？”

所以，姜悄悄才有此一问。

把书桌上的几本书放进抽屉，姜善静“嗯”了一声，“学校现在用的教学楼当年盖完后，一分钱都没剩下。学生就一直跑这栋老教学楼后面的那座公厕。两栋建筑连在一起，如果拆了老教学楼，公厕就毁了……现在又没钱盖新的。”

“综合楼的一层不是有吗？”

“学校现在学生数量逐年增长，综合楼一层的卫生间根本不够用。”姜善静继续道，“归根结底，还是没钱。”

缺钱这种事是千古难题，不是她一个九岁小孩能管的事情。

姜悄悄从凳子上跳下来，去看几面墙上的东西。

床头上的那片贴了张横着的明星海报，是个插着裤兜的帅哥，可惜姜悄悄不认识。

床的一侧贴着的那面墙贴了一张几乎占了半面墙的年历，年份写着一九九七。

每个月都是一张独立的约A4纸那么大，拼在一起成了整年。

在一些日期上记录了些提示或者事项。

“咦？这个年历好像是手写的？”姜悄悄本来只想看那些事项的内容，没想到连月历都是手工画的，而且非常认真地用了印刷字体描的，没靠这么近都察觉不了是手写。

姜善静在旁边道，“是小枫画的。”

姜悄悄有些惊讶，哥哥的性格居然还会自己DIY年历？

这个问题，姜善静给出了解释，“好像是当时学校布置了些什么任务吧，小枫就画了这些，后来任务完成后，他就贴在这里了。”

姜悄悄认真思考了一下，依哥哥的性格确实不会主动DIY年历，但如果做了，那一定会做到最好。

除了年历外，姜悄悄还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不少零件，有些是玩具的某些部位，有生锈的螺丝钉等等，非常零碎，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

旁边还有一个被打开一半的纸包。

姜悄悄掀开一角查看，里面是几个非常迷你的齿轮以及一些小针。

她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海哥局促的模样，“这个是手表零件？”

在书桌下清理死角的姜善静探过身来，“什么？哦，这个应该是海仔的。小枫会在学校跟一些同学换废弃的手表，然后都送给海仔让他研究，不过都是些修都修不了的坏表，难为海仔一个个都拆了收集起来。”

把纸包小心翼翼包好，姜悄悄问道，“哥哥可能忘记这个东西了，等下我拿回给海哥。”

“行呀。其他那些零件都是你哥自己收集玩的，扔在这里肯定都是没有用的。”

姜悄悄把纸包揣入口袋，“那要扔掉吗？”

“咱不去动它们，等你哥下次回来自己收拾。免得到时又说我乱扔他东西。”

“好吧。”

房子虽然不住了，但姜善静有空就会过来收拾一下，并不怎么脏，内间很快整理好，姜善静去了隔断处的洗手间检查水电。

姜悄悄走回到前一间四处观察起来。

小枫都是在内间活动，前面这间空荡荡的，只有靠走廊的窗户旁放了一个破口的小红泥罐，看起来像个盆栽。

姜悄悄趴过去端详起来，里面是一块又扁又黑的东西，上面残留着几根白色毛刺，她伸出手想去摸它，就被小姑的声音打断。

“别碰，那个是仙人球，小心扎到”

“啊？”

姜悄悄看了看小姑，又看了看黑东西，“仙人球？”

姜善静走了过来，把破罐子拿起来，“这个仙人球是海仔送给你哥的，不过你哥……”她摇了摇头，“明明种菜是一把好手，却养不活仙人球。”

姜悄悄伸手拿过仙人球，盯着它看了数秒。

“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掉的，都风干成这样了。”姜善静指了指旁边的垃圾桶，“看完后倒掉吧，红泥罐子就放回原处。”

姜善静开始拧毛巾擦窗玻璃，姜悄悄欣赏够了仙人球标本，才依着小姑的话把罐子倒空，“应该接受小姨留的照相机的，这样就可以把这个仙人球拍下来，到时洗了照片给哥哥寄过去。”

相信哥哥一定会很惊喜吧？

这栋楼的窗口大小只有后世窗口的一半，是外开窗型，两扇门窗是木头做的，两边各自框着三块方形玻璃用以透光，为了不透人，底下两块玻璃是磨砂玻璃，上面一块是透明玻璃。

而在窗户的上方还有一扇长方形小窗户，上面也有两块玻璃，但不能移动。

姜善静虽然没方巧妙那么高，但也有一米六九，擦高处窗玻璃时也需要借助凳子来完成。

凳子看起来很有念头，四个脚都有点不牢固，姜悄悄提着一颗心稳稳地扶着它，看着小姑身手敏捷地上下。

等窗户都擦干净后，今天的看楼行程也到了尾声。

当初盖这栋楼的目的本就是为了租出去，设计上就是以实用为主，所以每间房的布局全都是一模一样。

把房门重新上了锁，姜悄悄跟在拎着垃圾的小姑后面下楼。

“陈叔估计还没醒，我们去和海仔说一声就走。”

李师傅的修表摊摆在了杂货店门口，大概是高峰期过了，现在摊前没什么人，精神矍铄的李师傅正在和杂货店老板闲聊，而海仔则在摊后埋头修表。

姜善静怕惊扰到海仔，所以只和李师傅和杂货店老板轻声打了个招呼。

姜悄悄安静地靠近海仔，这次她看清了那双畸形的手是如何灵活地处理着表里的每一个细节。

那手上的功夫不停，面上的表情不像这个年纪的小伙，反倒透露着一股气定神闲。

和之前那个局促不安的样子完全不同，此刻的海仔犹如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

杂货店老板能容许李师傅在门口摆摊除了有亲戚关系外，李师傅也会按月付租金，这对杂货店老板来说就是个额外收入，所以两人这么多年来关系非常和谐。

对于姜善静，李师傅只是高冷地点了点头，杂货店老板要热情许多，“姜妹仔，今天又过来逛书店了吗？”

这附近的人都知道陈叔和海仔受了姜善静的恩，但他们也仅知道是姜善静当了中间人介绍了住处，并不知道这栋楼的归属是谁。

“对，带孩子来买点书。”

“孩子？”没人不知道姜善静是个未婚大龄妹仔，所以杂货店老板顿时吃了一惊，“原来姜妹仔已经结婚了？”

“没，是我侄女。”

杂货店老板这才注意到了修表摊旁边那个小女孩，“哦哦，是侄女啊。”

只是点头之交，没什么共同话题，所以姜善静识趣地走回侄女身边，让他们继续聊天。

正好，海仔完成了手里的活儿，把表后盖重新盖好，注意到旁边盯着他动作的小女孩，忍不住瑟缩起来，“悄……悄悄？”

“海哥，你好厉害，手表这样就修好了吗？”

陈海仔见她并没有注意自己的手，而是看着手表，紧张缓解了一些，“不不不，其实我技术还不行。不过这个表修好……好了。”

姜善静已经走了过来，“海仔，最近怎么样？陈叔上午怎么一个人跑出去了？”

海仔还没说话，李师傅的声音响了起来，“陈老哥最近都是早上去收垃圾，然后拿到阳光文具店门口那个大垃圾桶那边去扔，谁想得到今天会遇到那种事。”

李师傅看着姜善静，语气有些不善，“海仔那时忙着修表呢，他又不是故意的。”

姜善静再一次见识到了李师傅的护犊子，有些哭笑不得但心里更是高兴，“我当然不会怪海仔，就是问一下什么原因，怕他们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事情。”

李师傅的语气顿时和善起来，“噢这样。不过他们没遇到什么事情，都好好的，陈老哥我也会多看着的，这样海仔才会安心做事。”

确认了没有大问题，姜善静没有多留，嘱咐了海仔几句就带着侄女往回走。

“走吧，咱们去文具店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