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满天桃花来酿酒 > 第39章 (三十九)

第39章 (三十九)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贺骥呆愣地忘了回答温素华,要云栖做将军府的儿媳,这想法他曾经是有过,可惜臭小子不争气,从来没在永昌伯面前表现好过。

如今仔细想来,其实永昌伯对昀儿一直都包容,夸昀儿坦率,是个热心肠的好儿郎。

只是个性随他,冲动了点,日后稍微磨炼一番,必有大作为。

而且永昌伯就喜欢和坦率无城府的人来往,不然也不会跟将军府关系紧密了。

这可是云老弟说的原话。

但光知道这些可远远不够,他并不知晓云老弟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女婿……

贺骥思忖再三,觉得还是需要冷静下来,先问清楚夫人是如何想的。

“夫人,若是云栖能嫁到将军府,这自然是件极好的婚事。”贺骥侧首看向温素华,嘴角含笑,“夫人可是突然有的这个念头?”

温素华沉吟道:“我早就有了这个念头,在昀儿没有从军的时候,我便十分喜欢栖栖这孩子,这么些年来,跟昀儿要好的朋友也就只有知文和高昭安那几个孩子。”

“咱们昀儿的性子,你我再了解不过。他自小认准了什么,谁都劝不动他,比如说这读书,他不爱读,自然是读不出名堂。老爷,若不是昀儿愿意习武,你觉得他会去从军吗?”

贺骥怎不明白温素华话里的意思,他自己的孩子,他当然是知根知底。

臭小子的脾气和他年轻时有得一拼,认准了死理,谁说也没用。

至于娶妻,当年天家赐婚,他的心此生都没有那么忐忑过,毕竟在战场上闯荡惯了,他也从未和女子接触过,突然要他离了战场,跟女子共处同一屋檐下……

贺骥老脸一红,哎,他这是想到哪里去了,夫人还在认真地等他答复呢。

“瑛瑛,你说得对,若不是昀儿愿意跟着我学武,他此刻也许还在府里游手好闲。”贺骥清了清嗓子,挠着刚长出来的胡须,问道,“所以夫人笃定昀儿喜欢云栖?”

温素华的脸庞一瞬间染上了胭脂,她被贺骥的这一声瑛瑛喊的面色含羞,老爷很久没叫过她的乳名了,以往这样叫她,是在闺房——

她点点头,语气轻柔,“老爷可能不知道,昀儿从军前特意嘱咐竹砚,要他写份手札,把府里每月发生的大事写进去。”

“除此以外,昀儿还要竹砚隔段时间就去外边转悠,听听云栖可曾受了谁的欺负。倘若有人欺负云栖,就要清楚地记下来。”

贺骥哼哧笑道:“没想到臭小子背地里挺会整那一套的。”

他边揣摩着,边又翻着看不太懂的账簿,不由泄气道,“可是昀儿喜欢又怎样,如若云栖那孩子对他无情意,或是已有了中意的郎君。这婚事再好,若不成,夫人现在看这些账簿,会不会太早了点?”

且不说眼前战事未平,昀儿从了军,在塞北起码要待个三年,等他三年以后回来,云栖恐怕就嫁人了。

永昌伯虽说自己的小女儿不好管教,但朝廷的文臣哪个不想让闺女嫁到书香门第?

他与云老弟的交情是好,然做亲家便是另一说了。

贺骥所担忧的东西,温素华亦是仔细考虑过,“老爷,无论昀儿将来能否娶到云栖,咱们始终要为他打算的。如今他远在塞北,三年下来,只靠那一点军饷,连一半的聘礼都拿不出,老爷难不成要看着昀儿晚年凄惨,孤独到老吗?”

“这……”贺骥凝眸看着温素华,良久才道,“夫人想的如此周到,那就着手准备吧。只是昀儿在塞北出尽了风头,正受着天家的重视,若他以后没出息也就作罢,若像我当年那样——他的婚事,夫人和我,都做不了主。”

凡是位高权重的官员,他们的孩子嫁谁娶谁,大多是不能随心所欲的。天家想要他们跟谁做亲家,他们就得遵从圣旨。

哪怕要他们与仇敌结亲,也只能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和。

温素华忽觉桌上的账簿如废纸一般,她蹙眉道:“老爷,昀儿的脾气,岂会听从天命,娶不喜欢的女子。”

她是想让昀儿立下战功,可如今,她想开了,立不立战功都不重要。昀儿也不能一辈子待在战场上,过着杀戮不安稳的日子,若他身边没有一个体己贤惠的夫人,立下再多的战功,有何用呢?

贺骥伸手抚平温素华蹙紧的细眉,道:“瑛瑛,你啊,生了一颗操劳心,臭小子这才从军不到半年,你怕他不习惯塞北,怕他吃苦。眼下呢,他刚初露锋芒,你又开始给他谋划婚事。”

他搂着温素华入怀,劝道:“你听我的,这账簿不用看了,我虽不懂算账,但将军府这么些年的积蓄,足够给臭小子娶妻生子。明日我去趟伯爵府,打探打探云老弟的口风,先问问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婿。”

“怎么天大的事,到了你这里,便三言两语就能解决了?”

温素华推了推贺骥的胸膛,嗔道:“你贸然去伯爵府见永昌伯,还问人家想要什么样的女婿,这不成体统。”

“欸——瑛瑛,我好歹上朝数十年了,拐弯抹角的本事,还是有的。”贺骥粗着嗓门说道,“我肯定不会直接问云老弟,哎,你想不想让我家臭小子做你的女婿啊。瑛瑛,我没这么傻。”

温素华被贺骥逗笑了,无奈道:“罢了,你去探探口风,也好让我心里有底。”

贺骥揉着温素华的肩膀,道:“夫人这下该放松点了吧?待我问完云老弟,咱们去蓬山捕猎,闷在深宅大院,这脑袋都变沉了,夫人跟我去山上走走,好不好?”

温素华应道:“好。”

随即她嘱托贺骥不能太过直白,最好是跟永昌伯发发牢骚,像平常那样。

……

春寒陡峭,午夜的塞北,猛兽的吼叫回荡在山谷,军营外的篝火亮着微弱的光芒。

帐内,木凳上放着的铜盆里装满血水,马义春躺在榻边,呼吸困难地张着嘴,道:“吴参军,你别忙活了。”

吴胜光的额头布满细汗,手持银针,镇定地说:“将军,这次你能挺过去的,那莫逊唯有你可以制得住他,咱们塞北的新兵你还未训练完。”

“这毒,这毒我很快便有法子解了……”吴胜光浑然不觉额头的汗水滴进了马义春冒着黑血的伤口,嘴里念道,“水蝎,水蛭,不不不,塞北搞不来这些。爷爷的,天杀的莫逊,没本事打赢咱们手下的兵,用这下三滥的手段下毒,老子今夜就去杀了他。”

马义春用尽力气起了身,唇色乌青,眼睛浮肿不堪,他按住吴胜光的胳膊,道:“我是挺不过去了,等我死后,就把我和之的兄弟们埋到一起。”

趁着最后的精力,他说出早先安排好的计策,“塞北决不能让契丹老贼夺走,莫逊阴险狡诈,此人必须要除掉,然之前军中聪明机灵的兵将,所剩无几。吴参军,你记好了,在新兵里,牧小山、曾迁指望得住。”

吴胜光捏紧手中银针,暗暗苦笑,传言中的回光返照,原是这样。

“马将军,我记下了。”

马义春咳道:“贺昀,你把贺昀叫来。”

自贺昀做了佥闺,马义春可谓是把他当成心腹培养,毫不保留地将数十年的所知所见全部告诉给了贺昀。

贺昀进来时,马义春靠在木枕上,短短一日,在战场威武的大将军变得奄奄一息。

“小子,还不快过来?”马义春斥道,“我没那么容易死的,犯不着哭丧个脸。”

“将军。”贺昀神色凝重,走上前去,他俯身说道,“你不会死的。”

“我当然死不了。”马义春笑道,“我若死了,这军中迟早要成你的天下,我的将军椅岂能让给一个冲动鲁莽,不晓得天高地厚的小子。”

“行了,废话不多说,今夜无论我是死是活,明日照旧在卯时训练,李副将会带着兵攻打莫逊的营帐,我和你讲的计划,你应该没忘吧?”

贺昀颔首道:“我没忘。”

“好小子,我是看不到你坐将军椅了。”马义春欲要拍贺昀的肩膀,话音未落,他的胳膊悬在半空,眼睛像黑洞一般睁着。

“贺昀,你出去罢,马将军交给我来料理,明日你和李副将有场硬仗要打,不要在这里久留了。”吴胜光平静地吩咐道。

这些天死了太多的弟兄,男子汉大丈夫,不应畏惧生死,也不该轻弹眼泪。

而今马将军——

谁都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贺昀不作答,他僵在原地,昔日马将军训斥他的话犹在耳边。

如果他早点送莫逊去见阎王,今日马将军不会中剧毒,更不会惨死。

帐外的野兽吼叫的越发厉害,直到下半夜,贺昀才出营帐。

马将军年少时家境贫寒,父亲以打猎为生,母亲做针线活赚点银子。他从军后做了五年籍籍无名的小兵,抓住机会拼命地立下战功,跟老头子一样吃苦,终于熬出了头,当了大将军。

思及此,贺昀拔出腰间的佩剑,若非有马将军的嘱托,他现在便要去莫逊的营帐,砍掉莫逊的头颅。

不过也无妨,再等几个时辰而已,便让莫逊最后睡个安稳觉。

贺昀没回营帐歇息,他守在马将军的账外,抬头望天,有两三颗星星映入眼帘。

从军近半年,他常常会想,若他不是将军府的嫡子,仅仅是个平民百姓的儿子,他此刻会身在何处?

在耕田锄地?给贵族子弟做书童?或是像牧小山,用军饷养活父母?

说来可笑,他只是贺骥的儿子,就可一生不愁吃穿,不需在烈阳下割草,不需看别人的脸色讨生活。

贺昀擦拭着佩剑,至少现在,他知道他要做的是守好塞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