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丰盛的午膳结束，程烟也算是对萧远彻底放心了，而且这一顿饭下来，萧远真的很殷勤，若非萧许川看不下去了，拦了些，程烟真的会觉得自己不只是点头同意了萧远同程暧的事，而是好几辈子的恩情。

一顿饭结束，温行犯了困，回房去歇着了。

程烟则由着程暧和萧远呆着了，萧许川不见踪影，今日天气很好，阳光很温暖，她躺在院中摇椅上晒着太阳，手中还撸着那只小猫。

小猫的呼噜声一阵一阵的，晒着日光浴睡着了。

等程烟再次醒来的时候，萧许川正欲抱起她，程烟迷蒙间抬眸，凭着气息认出是萧许川，又往他怀里靠了靠，寻了个舒服些的位置。

萧许川低声哄着“外边还有些凉，去里间歇歇，嗯？”

程烟睡得迷糊，已有许久没享受过这般惬意的日子了，身边尽数是可信之人，她睡得更加安稳，只迷糊地应了声“嗯”，便在萧许川怀中再度睡去。

萧许川轻手轻脚地将程烟放在床上，没吵醒她，他为她掖好锦被，正欲离开之时，程烟伸出了一只手，力道很小地握了握萧许川的手，许是尚未醒来，所以力气也未曾恢复。

萧许川见状，脸上浅笑，他蹲在床榻一侧，看着程烟。

程烟睡得安稳，鼻息都很平静。

萧许川微微凑上前，亲了亲程烟，低声说着“我去同萧远交代一下后面的安排，烟儿歇一歇，外面有我，你且安心。”

程烟松了手，没睁开眼，低低地应了声“嗯”

萧许川听着程烟的回复，周身的气场都柔和下来了，他又亲了亲程烟，才起身重新给程烟盖好被子离开。

萧许川出去看见在屋外等着自己的萧远与程暧，示意他们噤声。

三人走远了些，萧远方才开口。

“听闻方才皇城来信了？”

萧许川点点头，拿出两封信，一封给了萧远，一封给了程暧。

“此次你二人出来时间太久，朝中尚未稳定，还是得尽快回去了。”萧许川一边等着二人看信，一边将信中意义阐明。

信中主要是问了几人的情况，以及何日回去。

萧远看完信，将信重新收了起来“既如此，明日我便先行返程去皇城，兄长你们先去黎山，朝中有我肃清，为隶儿整顿朝纲，兄长可安心。”

萧许川沉默着看了看萧远，又看了看程暧，他点头“新帝登基，总是艰难些，便只能如此。”

“那位司姑娘也已赶往黎山，我也尽快同你回合。”程暧看着萧远，她手中的那封信是程烟写给司安安的那封的回信。

萧远闻言，拆解下自己随身带着的扇子，放在程暧的手中“暧暧在黎山安心等我十里红妆迎娶你。”

萧许川见状，眼中藏不住笑，他轻咳两声，说道“你们二人先聊着，我去逗逗猫儿”

说罢，也没理会二人的反应，径自一人走开了。

入夜

众人在府内宴客厅中用膳。

这么些日子，这王府可算是让何肃舟的人摸清了，不用在春寒之时的露天地用餐了。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了些许醉意，气氛也融洽了不少。

何肃舟年纪大了，差不多的时候便回去歇着了。

此间酒量最差的，不算温行，竟是萧远，着实是出乎众人的意料，也可能是他今日是真的高兴，便喝的多了些。

而这般熟人局，有人醉了，便是最有意思的。

萧远离开自己的席位，径直牵起程暧，程暧见状也有些不解。

程暧只小酌几口，沾染了些酒味，却完全不至于醉，但她只顺着萧远的步子走着。

萧远带着程暧朝程烟走来。

萧许川见状，便抬步在程烟身旁坐下，挨着程烟。

温行看了看身旁的夏禹垣，夏禹垣显然在等着看热闹。

夏禹垣注意到温行的目光，偏头看去“温大人也想加入？”

温行撇开头“一般般”

夏禹垣笑道“温大人可先等等看他们欲说些什么，寻个好时机过去。”

“当真？”温行见状来了些兴趣，但随即便犹豫了“若是我过去，会不会影响他们？”

“自是不会的。”夏禹垣认真地说着。

此番话语鼓舞了温行，温行当了真。

萧远拿起面前的杯盏，萧许川忙夺过他手中杯盏，将自己的杯盏递上，那可是程烟的杯盏。

程烟见状，也没多说，只是颇有些好奇，萧远到底想作甚。

萧远给手中杯盏倒满了酒，双手朝着程烟抬杯“姐姐，我！萧远，虽是一介文人墨客，不擅武功，但我对程暧姑娘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除她再无旁人！若能娶到暧暧，我必以命相护，终吾一生相伴，真心交付，望姐姐信我！”

程烟闻言，侧眸看了看萧许川，她原以为萧许川已经同萧远说过了自己的态度，不曾想今夜萧远竟会在自己面前请愿。

萧许川缓了半拍反应过来，同程烟点了点头。

程烟意识到萧许川确已说过，便又看着萧远。

萧远看着两人的互动，说道“兄长已同我说了，只是，我希望能凭自己让姐姐相信我！”

程烟闻言，侧眸看了看程暧的反应，程暧的目光尽数在这个看似醉了，但说话走路都半点无醉态的萧远身上。

程烟低了低眸，浅笑着，她重新抬眸，接过了萧远手中的杯盏，一饮而尽“若是暧暧有半点委屈，我定用手中所持之刀，要了你的命。”

萧远见程烟喝了他递上的酒，喜极而泣，眼中流出泪来“若暧暧委屈了，萧远必定亲手了结了自己的命。”

萧许川见状，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原以为萧远拿程烟的杯盏是要自己喝，才换成自己的，没想到竟是给程烟喝的。

温行此时拿着自己的杯盏过来，准备凑近些，但他手中杯盏被萧远拿走，装上了酒。

温行还没来得及阻拦，便见萧远将杯盏搁置，朝程烟行了大礼，叩首。

程烟见状，眸光微动，下意识欲躲，萧许川拉着她，朝她点了点头。

三叩首，萧远双手举杯看着程烟“我知晓自己终其一生无法改变自己的血脉亲缘，终其一生无法弥补我父之过错，此三叩首，只能表我之歉意，却不能做甚，只谢姐姐愿意给萧远同程暧厮守一生的机会。”

程烟见状，她垂着眸，默默听着萧远所说，萧远没有提及让她原谅，既如此，她便能受这三叩首，她知晓程暧早已心悦萧远，可萧远偏是萧暝的亲生儿子，她可以接受萧隶坐皇位，萧远好好地活着，可若是同程暧结姻亲之好，她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可长久下来，她知晓，萧远是可信之人，同程暧也是两情相悦，萧暝之错，她或许不该因此影响了程暧。

萧许川在一旁没有动静，他只默默地等着，他不想干扰程烟的判断，他们心照不宣地不提及萧远的身世，可这终究横亘在其中。

温行虽心疼自己的杯盏装了酒，但亦知道此时情况不对，他默默看着，他曾听闻了当年之事，只是没想到萧远竟会是那位亲生的孩子，还欲求娶这位程暧姑娘。

程烟沉默了许久，她脑中闪过许多，诸如父母从前的模样，诸如那一夜她不敢想起的大火，还有启明殿门口放置的梅花，坐在台阶之上的萧暝，她抬起眸，侧头细细看着萧许川，一时间，四周安静地可怕。

萧许川知晓，这不只是对萧远的审判，其实也是对他的判决，萧家，与程家之间的血海深仇，在他们身上，逃不开。

程烟轻扯起一抹笑，萧许川随之恢复了呼吸。

程烟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同萧远相碰。

杯盏相碰之声，在寂静无声的大殿响起，突兀，如同打破割裂了什么。

“只要你能不负天下，不负程暧，这杯酒，我便能喝下。”程烟嗓音有些沙哑，是她在忍着情绪。

“萧远必以己身，不负天下，不负程暧！”萧远将酒盏中的酒尽数饮下。

程烟抬杯，亦一饮而尽。

萧许川看着眼前这幕，眉宇间却没有喜色，他眉头微皱地看着程烟，眼中却是心疼。

程烟忽略了萧许川的视线，她看着程暧，神色柔和“暧暧，姐姐惟愿你一生顺遂，平安，喜乐，若是觉得半点不好，便顺自己的心意走，姐姐永远会让你有另一条路，你不用退，只管按着自己的想法走。”

程暧眼眶湿润，她一直未发一言，她知晓，只要她说了，程烟定然会二话不说地支持她，可她也知晓，她虽然没说，程烟也全然在为她着想，程烟的两杯酒皆是为她之喜乐。

程烟浅笑出声“今日可是个好日子，怎可落泪呢？嗯？暧暧……”

程烟抬手，指节轻拂去程暧眼角的泪珠。

最后，萧远彻底醉了，他甚至捏着温行的脸，说着“这位小朋友，我怎么看着你，这么眼熟啊，倒是同我兄长有几分相像呢？”

此话一出，程烟和萧许川对视一眼，忙拉开萧远，此事最怕听者无心，说者有意，温行确实有一些像萧许川，但只是些许，若非萧远醉了，也说不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