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额头短暂的贴了一会儿，林暮声慢慢退开，盖好顾念寻的衣服倚靠在沙发上。

顾念寻想笑。

他有意地拽拽林暮声的衣角，看人重新压过来。直勾勾地盯人，明知故问道：“哥，你晚上不回家吗。”

林暮声嗅他脖颈间的气息，哑声道：“明天回。”

顾念寻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全身又烫起来，羞着想躲，却又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没什么经验，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你妈妈···不担心吗。”

“不担心。”

“那···那我这没有你换洗的衣服。”

“行李箱里有，”林暮声退开，手腕撑在沙发上，俯着身子居高临下的看他，深沉的眸子随着起身的动作透出微光，忽地笑：“可以不睡床，给你做早餐，可以借宿了吗，顾小同学？”

顾念寻愣了一下飞快地撇开眼神，脸皮烫着小声反驳：“···我才不小。”

*

第二天顾念寻是在惊天动地的一声响亮的“卧槽”声中惊醒的，他迷糊着睁开眼，看着站在床头提着早餐的程顺，迷瞪着问：“怎么了？”

程顺转了转眼睛歪了头看向别处，抖抖身子挪过来把早餐放床头，笑笑：“热乎的，您先吃。”

顾念寻扯扯嘴角：“？？？”

右边的床褥陷进去一块，顾念寻躺着想往那边翻身，刚转过头就看见身穿薄衫的林暮声已经坐起身，礼貌又自然的对程顺说谢谢。

？？？操。

忘了！！！

“你们聊，哈哈，你们聊。”程顺背着手挪着小碎步出去，一路被不少东西差点绊倒，最后冲顾念寻使了个眼色，一直退到门外，咚一下关上了门。

顾念寻一把拍上自己的脑门，一副想死的架势。

林暮声倾身压过来，笑着说早上好。

···

吃过早饭林暮声就得回家，只不过拖了拖，两人先带着小狗到宠物医院看了看，开了药，又回猫咖和许恬说了说情况，拿了袋猫粮，一转眼就到下午了。

林暮声左手行李箱，右手去摸顾念寻怀里的小猫小狗。

“等我回来。”林暮声笑着说。

顾念寻此时此景莫名觉得好笑，有些像丈夫外出，妻儿相送，不由得扑哧笑了一下。

“小狗还没有取名字。”顾念寻说。

“你取，”林暮声认真道，“除了小傻以外我们的第一件共同财产。”

顾念寻心口动了动，像被一些温暖的东西包裹着，看着小狗想了想，道：“这么瘦，叫胖胖吧。”

林暮声说好。

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刚刚出，顾念寻趁着班群还没炸开的时候飞快地瞥了一眼，还行，全级又进步了十三名，虽是不多但也挺满足，好歹没有一下子又重回原位。

思索的一阵功夫，群里迅速的炸开了，这次万年老二的林栖竟然考了第一，程顺丁傲几个人也考的不错，已经在小群沸沸扬扬的感天动地哭爹喊娘了。

程小顺：【提心吊胆了一个月！谁懂啊同学们，这一个月我那是饭不敢多吃觉不敢多睡，夜深人静了才敢偷偷打开游戏打两把，生怕我没考好我爹给我来一顿家法！】

底下刷屏一行人表示赞同。

丁傲为了配合此时的气氛，把备注改成了丁小傲。

丁小傲：【就是啊！我爹说我文化课成绩再过不了250，啥体育大学也别想要我！】

张扬不与他们同流合污，说：【我看你俩长得挺像二百五。】

陈凡：【加一。】

林栖：【加一。】

顾念寻没发言，转而点开林栖的个人聊天框。

【班长。】

【嗯？】

【你那有全年级的成绩单吗？能不能发我一份？】

【有，稍等。】

不一会儿林栖就发过来一份表格，上面写着一中高二期末成绩。

【班长，有高三的吗？】

【嗯？】林栖回了一个笑得不怀好意的表情包，【你要高三的干嘛？】

顾念寻有些心虚，只能插科打诨；【不干嘛。】

林栖很快就发过来了，添一句：【不干嘛你干嘛？】

【谢了谢了。】

班群里在沸沸扬扬的讨论开学前聚会的提议，顾念寻没去注意，深呼了一口气打开成绩单文档。

林暮声语文131 数学143英语146 理综278 总分698

顾念寻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操。

我男朋友真厉害。

高考的时候林暮声什么考的不太好来着？奥语文。

他一边想着，群里开始频繁艾特他了，弄得他手机叮叮响。

干嘛？他冒泡。

【班级聚会！】程顺在他下面跟。

【你来不？】他又问。

【不了。】

【敲！！！看见了吗同学们！我就说他真狠心到这种程度，可以视我们真诚邀请的真心于不顾！好哇，非得使出我的杀手锏来了是吧？？？】

下面跟了一溜的沙雕表情包；【您展示】

哈？顾念寻扯着嘴角一挑眉。

【念哥~~~~来嘛~~~】程顺一连发了仨，铿锵有力的表达了自己视死如归的决心。

顾念寻倏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顺着脊柱往脑门上爬。想要快速退出来为时已晚，下面已经刷了满屏的【念哥~~~来嘛~~~】

后面的人只需要点个加一，毫不费事。

毕竟在班绝大多数人心里，顾念寻虽然学习成绩岂不是很好，性格和个人魅力却是很传奇。

平时不多说话，总是一副丧丧的不太高兴的表情，班里人惹上了事却是第一个出面摆平。

他那逆天的语文成绩和他这种炸毛打架的性格严重不符，平时上课一副漫不经心、一脸淡然地说出惊天动地的话的时候，懵然的，看着全班笑得人仰马翻却不明所以的表情却纯情的要命。

他很好玩。说白了。但他最好玩的点在于他丝毫不知道自己很好玩。

这就有点···有意思了。

【什么时候？】他终于忍不了了。

【下周一！】程顺终于得逞洋洋得意：【到时候你不来我雇个花轿来抬你！】

【滚吧。】

顾念寻屁股从椅子上挪开，往后退几步碰到沙发的椅背，手撑在沙发上一跳然后坠落，向后仰着翻过去，后背擦着沙发椅背滑落到低。

他动动脖子和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直愣愣的长腿舒展地搭在沙发背上，脑袋卡在沙发沿上，漆黑而软的头发垂下来。

他喜欢这种世界颠倒血液倒流的感觉。

墙角处的天花板黑了一块，顾念寻百无聊赖的看着，头顶被软糯糯的身体来回蹭了几下，他头往下面低了低，大脑有些缺氧，一把捞过小傻抱到胸口前。

他腿往上窜了窜，膝盖口正卡在沙发背顶，抱着猫揉搓了半天，把小傻的脑袋弄成炸毛。

他笑了笑，角落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呜咽声。

他顿了顿，忽然翻身下去，果然在角落里看到胖胖的影子。

他简单的搭了个窝，小心翼翼的查看着它的伤腿，喂了饭抱进窝里。

猫进入新环境会有强烈的应激反应，狗也一样。它在窝里也在轻轻地呜咽着哼叫着，全身蜷成一个雪白的球，顾念寻一碰全身还会战栗似的抖。

只不过小傻和顾念寻相识太久，再新的环境，只要顾念寻在就不会有什么强烈应激。

用小王子》的一个解释就是“驯化”一词。你驯化了我，我们就会彼此需要。

你在，我就会安心。

和人或动物建立羁绊本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就像他认识了林暮声。他将怀里的小傻往里面搂了搂，往下蹲了蹲去摸胖胖的头。

它还是叫着，只不过头眷恋这感觉似的往前拱。顾念寻一笑，他享受这个被它驯化的过程，至于那个美好结果降临的时候，他愿意再等一等。

林暮声回来后，监督顾念寻吃早饭的光荣任务就自然而然的交给林暮声了，顾念寻觉得有点麻烦，很久之前就和程顺说过不要这样，他不听，现在原汁原味的跟林暮声说了，林暮声每发表意见，顾念寻安心的睡了，第二天还在睡梦中，就闻着一种清新的松木气息，生生地闻醒了。

他一睁眼，发现林暮声鞋子都没脱，斜倚在床头在看书，而自己侧躺着靠在他身上。

···

顾念寻咽了咽，喉咙一滚，生硬道：“我一会去猫咖。”

“嗯。”林暮声轻轻应，一连翻过几页找到想看的地方，“看你吃完我就回家。”

···一如过去了六天。

这一天林暮声没有要走的意思，顾念寻吃完溜了一阵小傻胖胖他还在书桌前，顾念寻两手一手捞一个，在他直挺的背上靠了靠，俯身轻轻叫：”林学长。”

“嗯。”林暮声眼睛没动，依旧在和煦阳光中注视着书本，抽出手摸摸小傻的头，问：“怎么了？”

顾念寻很早之前就发现这个称呼对于林暮声来说很受用，于是时不时的拿出来。他看着林暮声镇定地写一些自己看不懂的物理公式，左手手指却已经曲起来，绷直了血管纹路清晰漂亮的手背。

顾念寻心里好笑，不动声色地说：“我今天有同学聚会。”

林暮声短暂的顿了一下，终于转过头来。顾念寻有一瞬间是觉得他有些失落的，但终究没显现出来，只道：“那我在这里等你。”

“好。”顾念寻飞快地俯身在他脸颊一侧亲了一下，然后抱着两个傻儿子遁了。

同学聚会定在一个肥牛饭店，顾念寻到的时候人已经来了大半，他找了个角落的椅子，缩在那里无聊的看着饭店摆设，时不时的看一下有没有林暮声发来的消息。

程顺一到就成了全场焦点，和几个男生提了饮料酒上来，先招呼着班里的人去台球室里去玩。

会玩的大部分是男生，都围在台球桌前，当然也有会打的女生比如陈凡，不一会儿就打得全班男生措手不及，掐腰守在台球桌前，撑着杆嚷嚷着“还有谁。”

顾念寻不会，依旧窝在一边看。程顺找了一圈，终于看见他，一边喊着念哥一边飞跑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个话筒。

？顾念寻问，干什么。

“卡拉ok啊！”程顺笑，“展示展示！”

“滚吧。”顾念寻烫手山芋似的递给刚到这边的张扬。

“唱唱呗念哥，害羞啊。”张扬一仰头，原模原样的塞给丁傲，“不唱机会留给傲子了啊。”

丁傲一脸兴奋，屁颠屁颠的去唱了，劲爆的DJ舞曲再配上丁傲的大嗓门，以及各种撩头发、转过头来邪魅一笑的动作，有些不忍直视，看的顾念寻和张扬频频捂脸。

林栖终于在丁傲唱完想换下一首的间隙把话筒抢过来了，众人连忙推搡着旁边的人去唱，等唱过了一轮，林栖拿着话筒四周看了看，冲缩在角落的顾念寻一扬手：“躲着干什么，来唱啊！”

周围人恍若找到了看头，纷纷叫嚷着：“念哥！”

“你躲着干嘛？我还以为你没来呢念哥！”

“唱一个念哥！”

“唱一个唱一个！”

话筒从人群中被传递过来，张扬递棒似的往他脸前一杵：“来吧，跑不了了。”

顾念寻捂脸抬头来看，只见半晌数几十双眼睛齐齐朝这看过来，他扯着嘴角笑笑，也不推辞了，从夹缝中站起身，颤巍巍道：“那个···那我就随便来一首吧。”

“好！”

他定神，看着大屏幕上的歌词，像以往在fascinate那样调整心态。说实话他有点怵，毕竟以往实在陌生人面前，自己也捂得严实，没有顾虑。可现在是在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面前，知道他的喜怒了解他的为人，评判也就显得尤为重要，就好像一直费尽心思藏着掖着的东西被放到太阳底下公开处刑，而你只能接受，无论什么刑罚。

林暮声揭开谜底的时候他是高兴的，高兴的发疯，他为自己终于揭开那个面具而高兴，可下意识的，拥抱过后，他先是恐慌，然后逃避。

它只是一个工作。

不是的。

很大程度上顾念寻的孤独和傲是由音乐滋养着的，他独行，却没有撕心裂肺的流泪，和生活撕破脸皮，音乐是他的避风港。

他抬头望着周围好奇的、兴奋着的熟悉面孔，难得的腼腆一笑。

他开口，清清冷冷的声音随着音响灌进耳朵，几乎是第一句出来的一瞬间，原本吵嚷着嬉笑着的台球室一瞬间回归寂静。

只有顾念寻安静唱歌的声音。

原本就是一个聚在一起玩闹的情节，唱的好坏都一笑而过。原本就没想顾念寻能唱多好听，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场合，不太合群的他应该一起参与进来玩一玩。

可这个结果是众人完全没有想过的。

好听到耳朵要爆炸。

一个平淡的转音就能引得脑袋混乱的思绪冲向云霄，然后轻飘飘的坠落。

顾念寻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放下话筒一转头，和几十张怔然的面孔大眼对小眼。

“？”顾念寻蒙蒙的，问：“你们怎么了？”

“我操，”张扬左手撑在台球桌上软趴趴的弯着腰，捂了捂胸口，重复道：“我操。”

“妈妈我恋爱了···”丁傲瘪着嘴瞪着眼睛。

早就了解顾念寻实力的程顺在一边看热闹看的起劲，哈哈大笑。

班上的同学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阵惊叹，喊着要再听一首，顾念寻有些惊喜，搓了搓脑门又唱了一首，众人还未尽兴，恰巧菜已经上桌，才飘飘然的离去入座。

顾念寻心口的大石头好似落下，随着人群在僻静处找了个位子，程顺四处张罗着上菜分酒，顾念寻静静的等。不一会儿，左手边的女孩转过头来，似是做了好一阵的心理建设，说：“我很喜欢你。”

顾念寻突然觉得牙疼。

“不···不是那种喜欢，”那女孩摆着手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顾念寻也连忙点头，让她好安抚下情绪，只见她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抽噎着说出来：“你一张口我就听出你是x神···我真的很喜欢你，从去年就喜欢了···你唱歌真的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那女生努力的平静下情绪，没让别的同学发现这边的插曲，噎着嗓子小声道：“你唱歌真的和说话不太一样，我竟然现在才听出来。”

顾念寻闻言一笑。

他们简单的说了说话，上完菜都落座吃的时候才停住话题。

顾念寻快吃完的时候看了看手机。

哥：【要回来了吗？】

哥：【天要黑了，我去接你。】

他连忙停下筷子发消息。

小狮子：【不用不用，我一会和程顺他们打车回去。】

林暮声回了个嗯。

好像不太高兴。

顾念寻斟酌着，又发了一条，

【哥你有事揪先回家吧，小傻和胖胖我回去喂。】

林暮声没有回。

程顺招呼着往他碗里一个劲的夹菜，顾念寻看的呲牙咧嘴，连忙止住人然后消灭碗里的东西。

不一会儿手机叮一声，顾念寻拿起，塞了满嘴的东西差点喷出来。

一个图片一句文字。

图片是小傻吃饭，林暮声正摸着他的脑袋。

它饱了，我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