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透明柜子前都贴着一个小卡片，写着小猫的名字和出生时间及年岁，林暮声不怎么着急回家，于是每个都认真看。十分多钟后，林暮声看着猫柜上清一色的“迈莉”“哈妮”“杰瑞”“库奇”“提夫尼”只觉得眼花缭乱，看了一大半都不太喜欢。

失落之际，他忽然瞥见第三层的柜子里的一只猫。

林暮声身体一僵，本能的发觉在自己内心隐秘角落一些冷硬的东西，融化开来，从心口溢出一层温水，蔓延到血液，以至全身。

它真的太漂亮了。全身是渐变的金黄色，勾起的尾巴尖有一点点黑色，很小一只，全身毛茸茸的，琥珀色的眼睛像圆溜溜的玻璃球。几乎是一眼就能让人爱上的程度。

人来人往的，这只小猫似乎习惯了，一点都不怕人。现下正坐在自己的小粉垫子上，仰着脑袋舔自己的爪子，姿势很怪很好玩。

林暮声轻笑，稍稍弯腰去看它的小卡片。看到一个意外的名字：小傻。

林暮声勾起唇笑：名字直白了点，却意外的符合。林暮声微微弯腰，贴进柜子的透明玻璃看它，中间有个圆形的洞，镶着毛茸茸的花边。洞不大，大猫钻不出来，这只这么小，大概是可以的。那小猫不怕生人，与林暮声对视了几秒，换了另一个奇怪的姿势继续舔它的爪子。

前台的姐姐怯生生地凑过来，低着头小声道：“你···你好···”林暮声歪头看她一眼，脸上还挂着笑：“你好，我想看看这只猫。”她应了一声：“哦，好···好的。”然后慌乱地在工作围裙的口袋里翻找，拿出一把钥匙打开柜门，想去抱它。

那小猫却“喵呜！”一声，爪子拨弄着不让抓，差点挠到她的手背。“啊！”那小姐姐显然有点怕它，讪讪地把手伸了回来。

她冲林暮声苦笑了一下，说道：“他有点凶···”林暮声轻声恩了一声，笑着说道：“这样看也可以。”

柜门被打开，连带着遮挡视线的一圈绒毛也没了，看得更为清楚。那小猫最大也就四五个月，舔完爪子摇头晃脑地盯着林暮声，“喵呜”地叫着，然后在它粉色的小毯子上打起滚儿来。林暮声很想把它带回家。“买这只吧。”林暮声开口，翻出手机看了一眼，说道：“养它需要买的东西都拿上。”

那小姐迟疑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等了一会才慢吞吞的说道：“那个···我得问问老板。”

“marry~我说过多少次了，“顾客就是上帝呀。”

“老板，我叫许恬，不叫···”

“oh,it is not a question.”

周怡然风姿摇曳地从后面出来，看见林暮声又是一笑：“呀，小帅哥选着中意得了？”

可能刚才被那小猫的凶悍吓怕了，前台姐姐颤颤巍巍地指了指：“这···这只。”

林暮声看着周怡然，点点头。

周怡然怔了怔，哈哈的打掩护道：“这只啊···这只可凶啦。”

林暮声点点头：“恩。”

周怡然尴尬的笑了笑，继续问：“没有其他相中的啦？哎它上面的这只加菲就不错···”

“只想要这只。”

周怡然摸了摸鼻梁，圆滑而略显尴尬地笑道：“这只···不是我店哎也不是···我问问，我问问，你等一下，好吧？”

“这只有主了吗？”林暮声问，心里微觉失望。

“啊，也不算。照理他今天会来看猫，我打个电话，你要不先去咖啡区喝口咖啡撸撸猫？”林暮声礼貌地微笑：“谢谢，我在这里等就可以。”

“虞哥，嗯，今天不行，我得看小傻，他们这下让丁晖坑惨了，不知道，我到了改天说。”顾念寻推开门，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林暮声。

“···”

林暮声身着灰色卫衣黑色长裤，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一个咖啡棕色的椅子上，两条长腿隐在椅子，正微微侧着头看着第三排的柜子，···小傻。小傻看见了他，兴奋地一下跃起来，像看到小鱼干那样，两眼放光，露出小乳牙。“喵！喵呜！喵喵喵！”地叫个不停。林暮声轻轻一瞥头，那双深邃的眼睛对上顾念寻的目光。

顾念寻在原地怔了一下，寒叙道：“你···怎么在这？”

林暮声张张口，声音低低的：“来买猫。”

小傻坐直扬起脑袋，看了看林暮声。它一直扒拉着柜子边的垒起的小猫垫，眼看就要掉下来，顾念寻手一甩把手机扔进口袋里，眼疾手快地冲过去接住它。

然后飞快地把它往里一扔，“咔”一下关上了柜子。小傻一开始用爪子扒拉着玻璃，把小爪子伸出来，后抵着那个洞，试图从那个洞里钻出来。不料钻了一半，卡在半截了，爪子抵在玻璃上，拽着身子往后退。

“哈哈哈哈哈···”顾念寻使坏得逞，笑得停不下来。

然后他轻轻按住它的脑袋，把周围的镶边绒取下来，小傻才把脑袋拿出来，看似生气的甩了甩脑袋。

“他是···你的猫？”顾念寻正捏着小傻胳肢窝把它提起来，小傻伸着爪子要去够顾念寻的脸。顾念寻愣怔了一瞬，然后说：“恩？恩···不是。”

“哟，清华来啦？”顾念寻冲周怡然扬起一个得意又嚣张的笑：“昂，来了。周大老板最近生意怎么样啊？”“托您的福——你选的那个德国进口猫粮还真不错，贵是贵了点，但买的人不少呦，我这一开始还担心销量。”周怡然拨了拨长长的卷发,笑起来明艳动人。

林暮声低头轻轻捏了捏小傻的爪子。

“哦。”她一拍脑袋瓜，“看我这记性，forget my god.”然后她轻一仰头，示意道：“这位小帅哥要买你手上这只猫。”

“啊？他？”他一脸诧异地盯着林暮声，也是，他刚才不还说来这儿买猫。

“哈哈哈，呦，你们，这是认识？”周怡然觉得事情开始好办起来。

林暮声还是坐在椅子上，不过平常的椅子加上很高的他，坐起来只比顾念寻低小半个脑袋。他春风化雨般笑着“嗯”了一声，然后再没有更多言语了。

“那你们商量？我去看看···marry~猫粮不要放货架最上面——”周怡然一边指挥一边离开了。

“你要买它啊？”顾念寻把猫抱在怀里，让它的脑袋冲着林暮声。林暮声有点犹豫，低低地应了一声。

“奥，那买吧。”顾念寻直截了当，眼里没有一点不舍。林暮声有点诧异，一下一下摸着小傻，说道：“你和它关系很好。”

顾念寻有点摸不着头脑，眨了眨眼，“昂。”了一声。林暮声抬眼看着顾念寻，然后垂眼，说：“它也好像只愿意和你亲近。”

顾念寻更搞不懂了，学霸买猫都这样问一大堆问题吗？顾念寻无奈，用气音“恩”了一声。

林暮声一锤定音，把所有的问题指向永远的数字一：“为什么不把他带回家？”

顾念寻没说话。

前台姐姐跟顾念寻远远地打了声招呼，顺便带了袋小鱼干过来，顾念寻拿着小鱼干挑逗小傻，给小傻逼急了，趴在顾念寻手臂上去够猫粮。它在顾念寻手臂上颤颤巍巍地站起，宛如在走钢丝。

在快要触碰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鱼干时，顾念寻使了个坏，伸手挠了挠小傻的脑袋瓜。小傻触电般，尾巴直直翘起，步子歪了一下要掉下去。林暮声见状伸手，眼疾手快地要去接住它。

？？？没接住。小傻用爪子勾住了顾念寻黑色的外套袖子，来了个倒挂金蝉。

顾念寻“噗嗤”一声笑出来，逮住它的颈子提搂起来，重新放在自己盘着的腿上，顺了顺它的毛，笑着夸：“长进了。”最后把手垫在它的嘴下面，小傻斜着眼“喵”了一声，甩了甩脑袋，低头专心吃小鱼干了。

好像还有问题没有回答。

顾念寻自知自己是个不喜欢答题的人。

也只有小傻专心吃小鱼干的时候，顾念寻能挠两下它的脑袋。他一边摸着一边回答：“这个祖宗我可供不起，一天天的要吃小鱼干。”“恩，是你吧。”林暮声轻声笑了一下，知道他这是在打趣，顾念寻唉了一声，捏了捏小傻脖颈，眸子敛起那副不正经的模样，淡笑道：“养不起啊，比我还难伺候，而且，我半个月才放次假，那它不得饿死了。”

“妈妈呢？”林暮声问。

顾念寻抚摸的手突然顿住，眸子敛起光亮，云淡风轻道：“去世了。”

林暮声呼吸一滞，下意识道：“对不···”“哎。”顾念寻笑着打断他，提醒道：“别说，我很讨厌这一句。”

林：“抱歉。”

顾；“···”

好一会儿他才咕哝一句：“不用道歉。”

顾念寻想起林暮声此行来的目的，抱起伏在地毯上吃小鱼干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傻，递给林暮声。果然是很多年没有养过猫了，林暮声接过来显得有些慌乱，不知道该抱还是就让他乖乖趴着。顾念寻眉尖一扬，勾着唇笑起来。

“这样，这里——”顾念寻坐在他旁边，握住他的胳膊调整姿势。摆弄一阵，终于抱着像模像样了。

林暮声抬眸，额前的碎发顺着利落的眉骨滑落，堪堪遮住眼。

“这样就行了，这小猫又坏又倔，脑袋能摸，但是不能弹也不能挠，”顾念寻语重心长然后又宛然一笑，“不然你将光荣地获得几个猫抓印并附加几百块钱得到一支破伤风疫苗。”

林暮声摸脑袋的手顿了顿，问道：“你试过？”

顾念寻抱臂，一脸骄傲：“当然——没有。”末了他又补一句：“但挠过别人。”

“可凶啦。”他低着头，扯了扯小傻耳朵，冲它挤了挤鼻子。

小傻在林暮声怀里安静极了，乖乖趴着啃小鱼干，时不时地腾出爪子扑棱一下耳朵，然后歪着脑袋盯着把它耳朵弄痒的罪魁祸首。

林暮声没说话，顾念寻无可避免的看了看林暮声腕骨突出、修长干净的手。他心虚地抬眼，然后撞进了一双温润的眸子中。那眸子像漩涡般，把他整个人的意识往里卷。

林暮声没有躲开他的目光，只是平静地问他：“你舍得吗？”顾念寻愣怔着，看着林暮声的眼睛忽然有些难过。

“你在难过。”林暮声戳穿他。

轻而易举地被戳穿，顾念寻面子上挂不住，皱着眉没好气地扯扯嘴角：“你想买就买，有钱就买，这种事情好像不用在意别人死活？”

林暮声显然没抓住重点：“你好像不是别人。”

顾念寻一愣。

末了林暮声发觉这句话好像不太妥当，继续斟酌道：“它喜欢你说明与你有缘。即使···不是你，夺人所爱都不曾是义举。”

他小心斟酌着措辞，像为顾念寻开脱又像为自己开脱：“这里你熟悉，它也熟悉，别人想买它老板要问你，想不想都是你自己的事，难过不难过也只有你知道，你刚才干脆了当的要卖它，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更想把它留下来吧。”

顾念寻一顿，思绪从遥远的地方被拉回来，小傻从林暮声的腿上走下来，跳进他怀里，蹭了蹭他的手，舔了舔他汗湿的手心。

很痒。顾念寻在心里想。

“我不卖了。”顾念寻抬头直视他，“你刚也说了卖不卖老板得问我。”

他亮晶晶的眸子里有种情绪在汹涌。

“你听好了，我不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