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昭被这个动作完全弄糊涂了。

“我没有加过工作之外的人联系方式。”闫山目不斜视，“除了你的。”

关昭推回去，没兴趣看他的手机：“你加谁跟我没关系。”

“那你为什么没有答应那个伴娘，把我介绍给她？”闫山追问。

“……那多少还是要问问你的意思，”关昭拼命给自己找台阶，“毕竟不清楚你喜欢什么类型。”

“你不清楚？”闫山先是哼了一声，随后又放松地向后靠了靠，“那正好，我跟你描述描述，你记好，别忘了。”

“要说就快说，磨磨唧唧的。”关昭只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也不难，我就喜欢有事没事骂我两句的。”

“脾气一上来就恨不得动手的。”

“胆子大，擒贼抓蛇面不改色的。”

“个子不用太高。”

“最好是个兽医。”

闫山每说一条，指尖就在方向盘上点两下：“还要我继续吗？”

关昭把遮阳板上的镜子打开照起来，掩饰表情上的不自然：“知道了。”

“就这样？”闫山手放在档把上，“以咱们的交情，你是不是有点敷衍。”他把“交情”两个字咬得很重。

“我又不是职业红娘，”关昭快要把镜子看出个窟窿，“万一我遇到了，会尽量帮你牵线的。”

“我已经遇到了。”闫山语速放慢，“但我看不出你有想帮忙的意思。”

关昭能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眼神中的躲闪，尽力组织语言：“嗯……怎么会？这种事，两情相悦最重要。”

“关昭，”闫山不喜欢这种似是而非的角色扮演，直接挑明，“我们是不是两情相悦，你感觉不到？”

“我不敢奢求你相信我，”他把车停稳，“能不能求你别躲？”

“我没有。”关昭斩钉截铁。

她少有地与他对视，再次强调：“没有躲过。”

有一种骗子，在撒谎时，会刻意直视对方的眼睛，彰显自己的坚定。

闫山喉咙里逸出一声轻笑，笑他自己，明知道阻且长，仍然缺乏自控，过于心急。

关昭借着停车的时机，先一步跑在前面进了酒店，避开与他并行。在非工作场合，她对闫山的种种举动真的无力招架。

好巧不巧，他们两个居然被安排与伴娘们坐一桌。

“这是什么表情？不会不想跟我们坐一起吧？”伴娘补了补口红，“你们是临时来的人，所以不好加桌子，我们都是要帮着新郎新娘挡酒的，化妆造型师她们也忙，基本不在这里坐，就委屈你们了。好了，我们先过去了，吃好喝好啊。”

关昭忙摇头：“说什么呢，你误会了，我就是有点晕车。”她随口胡诌，总不好说是今天太超过底线，不想跟闫山坐一起。

说谎都不用眨眼睛。闫山动了动眼皮，一言不发。

婚礼开始，宴会厅布置的古色古香，新人在宾客瞩目中缓缓上台。关昭同众人一起鼓掌欢迎，环顾间看见了舞台尽头摄影机后的赵浩成脸色铁青。她以为自己眼花，再仔细看，真没看错，他确实在生气。

关昭又打量舞台上的新郎新娘和司仪，造型华丽，服饰精美，没发现什么问题。在自己妹妹的婚礼上，还有什么事能让他这么不满意？如果是不喜欢未来的妹夫，早就该表现，不至于拖到现在。他平时就不是个会发脾气的，再大的事都能嬉皮笑脸。

“赵浩成怎么了？”她有点担心，还是问了闫山。

“嗯？”闫山看过去，也觉得不对，“我问问。”

说着发了条消息：你妹妹结婚，怎么这副表情。

两人看着赵浩成对着摄像机屏幕目不转睛，有些僵硬地去摸后兜里的手机。

闫山收到他的回复，只有一张照片。

关昭凑过来看，点开放大，是新娘的脸部特写。除了新娘今天很美很富贵，她真没看出别的东西。

但照片放大后，闫山的表情绷紧了。

他手点在屏幕上，指着新娘的发髻：“看这个。”

关昭仔细观察，新娘换过了造型，照片里的发饰已经和上午不同，额前插了一片两只凤鸟对衔明珠的装饰，她不知道具体学名叫什么，可能是头冠或簪子的一种？凤鸟通身青蓝色，在舞台探照灯映射下流光溢彩。

“这是点翠。”闫山的声音转冷。

“点翠？！”关昭讶异，“你是说这个是真的，用翠鸟毛的那种？”她偶尔有听过现在已经有取代的材料了，便以为会是普通的染色羽毛或是别的。

闫山现在的表情跟赵浩成如出一辙：“翠鸟的羽毛很特别，很难做到完全仿制，越是大面积的使用，差异就越明显。你看她头上其余的饰品，也有同样工艺的，放在一起对比区别很大，这个是真的，其他几件都是普通材料制作。”

她移动照片，比较着看，也看出了不同。真翠在光照下如同从雨后苍穹上撕下的一片，深浅变幻，浑然天成。其余的普通仿制品单看也是美的，但做不出那种微妙的偏光。

“这件真翠的金属托是崭新的，可能才完成不久。”闫山熄灭手机屏幕。

关昭喝了口饮料定神：“那这些翠鸟毛的来源……”

偷猎。

如果有能批量养殖翠鸟的方法，真翠也不会被禁止了。

“让我想想，”她抠着桌布，“上午我跟新娘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有听过服装首饰都是造型师自带的，都夸那个造型师在的工作室制作精良什么的，所以才会租。”

“只有照片，口说无凭。”闫山就算想报警，也要顾忌，这是在队友亲妹妹的婚礼上。

“别愁眉苦脸，”关昭没有唉声叹气的习惯，“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她目光正好落在闫山脸上，因为是来参加婚礼，所以认真打理过。头发特意吹了，没有碎发遮挡，浓烈的眉眼有西方油画的风格。当然不可能穿队服，换了件休闲衬衫，柔和了他平时那股远离嘈杂社会的野性。看面料，有点高级，应该不是淘宝货，很好。重中之重还是手腕上那块表，她不认得，但百度认得。顶着闫山不解的目光，她搜了下纯黑表盘上的一排字母，六位数，好，太好了。

“你喜欢这表？”闫山没懂她这一系列动作的含义，以为她好奇，就抬手要摘，“我的是男款，你戴不了。”

“别摘别摘，”关昭按住他，顺便嫌弃一句，“朽木。”

她是真不了解这些，也不感兴趣，不然也不会靠百度识图才知道闫山今天穿戴不菲。但她不了解，不代表别人也不了解，人靠衣装马靠鞍不是白说。

“……”莫名被骂的闫山很冤枉，他今天确实特地换了身过得去的行头，就是存着些展示的心思在里面，结果还被嫌弃，她不喜欢这个风格？

“配合点。”关昭在伴娘们过来歇脚时，拉了闫山一下。

“可算敬完酒了。”伴娘们都有点撑不住地往椅子上一倒，其实没喝多少酒，就是太累了，“来来，快吃。”

另有一对常服的青年男女也跟着坐下，稍显拘谨，关昭认得，微胖女生是化妆师，做了纯色美甲的男人就是造型师。

“我喝点水得了，不然被健身教练骂死。”造型师掩嘴笑。

关昭就跟着叹口气：“听你说的这么自律，我也不敢吃了。”

造型师看过来：“你也控制这么严格？”

她就露出个惭愧的表情：“我是管不住嘴，吃太多了。”

伴娘很不认同：“你这瘦的，能吃多少？别伤身体。”

“今天换衣服时，我都发觉自己胖了。”关昭话锋一转，“不过那裙子太好看了，脱的时候我都有点舍不得，新娘子眼光真好，普通的婚纱店里可见不到这样的礼服。”

“哦，这不，就是这位工作室的，也不是只做结婚礼服，他们是做汉服造型的。”伴娘神助攻。

关昭眼里都是憧憬：“这样吗？幸会幸会，工作室的汉服都是可以租借的吗？”

造型师不会拒绝上门的生意：“当然，你喜欢可以预约来试。”

“是吗？真不错，可惜我自己没接触过汉服什么的，也没首饰好配。”她似是苦恼。

造型师礼貌微笑：“工作室也会负责造型的，有很多套餐可以选。感兴趣的话，不如加个联系方式？”

关昭欣然接受：“当然可以。”

她说完就看向新娘子，满脸都是艳羡：“她今天太漂亮，简直是仙女，从头到脚要闪瞎人了。”

伴娘视线在始终低头看着关昭的闫山身上掠过，打趣起来：“你结婚，也是一样的。”

关昭先是飞快扫了闫山一眼，立刻就摆手：“别别别，还是自由好。”

闫山听了半天，有点懂了她的用意，手臂搭在她的椅背上，显得随意亲昵，用压低过但仍然能被对面听见的音量说：“要不，跟我……”

“哎呦！”伴娘们起哄，“进度神速啊！”

关昭立刻推他，欲拒还迎的：“别胡说八道！”

“你不是喜欢？”闫山手一滑，搂住了她肩膀。

“不喜欢不喜欢，我就是随口夸一句。”关昭拍掉他的手，“谁要跟你结……”这句是小声嘀咕，但又能被听清。

“谁说非要结婚才能穿了，”造型师不想生意黄了，闫山缩手时，他看见了那块不太显眼但价格昂贵的表，“情侣租来拍照的也不少。条件允许的话，也可以买下来收藏，我们工作室里的服装首饰，都是定制的，真材实料，绝对有收藏价值。”

“这么精致，”关昭又往新娘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算只要头上一件，价格也不便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