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一节（220425修改）

燕宗主自己的几个儿子都还没有娶妻，燕沐辰的这个婚礼，算是燕宗里面排场最大的宴会。宸海楼是皇商，燕宗主又有个儿子在宫里当差，这次他嫁侄女，连皇帝都遣人送了贺礼来。宫里的内侍见这排场，心里感叹就算公主出阁都要自愧不如。

距离婚礼还有几个时辰，苏任行先去了苏任雨的宅子。

这个宅院是苏任雨自己存下的钱买的，跟宸海楼的产业自然不能比，但胜在有个临街的店面。苏任雨把小五要了过来，打算婚后在这里开个小医馆。

小五见苏任行来了，连忙迎了他进去。刚好宸海楼的人过来接了敖凛过去，两人没有打到照面。

婚礼进行的很顺利，除了这让人瞠目结舌的庞大花销，实在没有太多别的枝节，毕竟燕宗这样的门宗，谁敢在这种场合给燕宗主找不痛快。

比起为什么敖凛会成为证婚人接受一对新人奉茶这件事，赤衍更在意燕问声。他以苏任行的身份苏醒是他千年前就拟好的计划，但燕问声不一样，他看起来就跟以前一样，丝毫没有一点变化。

难道他一直这样生活在人界？当年天界用结界隔开人魔两界的时候，他竟然没有被困在魔界？如果这样的话，天界那些神族怎么可能放任他在人间这么多年。

赤衍带着他的疑惑，却没能得到燕问声的答案。

对于他的那一句“好久不见”，燕问声只是笑着说：“口误口误，我只是对苏少宗主一见如故，一时口误罢了，少宗主莫要放上心上。”

白泽出世，这对于他来说绝对不是好事。过去的事情他到底知道多少，当年他选择了沉默，现在他也会有同样的选择吗？

“他在燕家这件事，你知道吗？”赤衍问道。

怀信摇摇头，回道：“属下不知道。燕问声这个人在仙门名气很大，但很少人见过他。属下这个伪装在人界算是薄有声望、也有些辈分，故此每次我来到宸海楼，都是燕宗主亲自招待，从不会由后辈出面。”

“难怪你从未提及。”

“一千年前白泽未阻碍主人的计划，这次应该也不会多管闲事才是。”

“不一定。当年大战，白泽一族拒绝天界的传唤不愿出战，并且一夜之间躲得不见踪影。所有上古异兽都在嘲笑他们胆小，可最后的事证明，白泽才是我们这些异兽中最聪明的。”

“主上的意思是，这次白泽出世，是要阻碍我们的计划？”

“谁知道呢，他的心思，从来就没有人猜对过。”

赤衍没再说什么，他仔细听了听外面，歌乐声此起彼落、连绵不断。白泽故意不与他坦白身份，可既然二人打了照面，他都能认出白泽了，白泽不可能没有认出他来。白泽大家留的这一线，也不知道是后路还是陷进。

他是苏任雨的“娘家人”，自然不会住在宸海楼。苏任雨把自己这个小宅院出了主屋以外最好的一个房间给了苏任行，虽然没有院子，可二楼的这个房间，推开窗户就能看见中街，要是坐在屋顶上，那几乎是全城最好的景致了。

怀信识趣地退了出去，只留下赤衍一人站在窗户边上，看着下面张灯结彩的大街热闹非凡。他以前也是爱这热闹的，可自从有了衍生，他心中的热情就好像被抽离了一般。不，确实是被抽离了才是。

衍生才是那个爱热闹的人。

魂魄被强行撕裂自然是痛极，但他的身边有敖闰在，只要能帮得上他，那一切都是值得的。可谁能想到这一切都只是个阴谋，最后，连衍生都死了。

街上人头汹涌，熙熙攘攘，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在这人潮之中，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与衍生很像的女孩。

他在注视池鸢。

她拉着她的兄长，在这篇热闹繁华里面玩耍打闹。多好的情谊，过去衍生在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与衍生一起，拉着敖闰上灯会。敖闰是个老古板，总端着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明明本应在天上自有翱翔的龙，却总是化成人形，整天只能听从天界那些神族的使唤。他怎么就不想一下，那些神族不过是女娲手下的一摊泥，它们才是与天地同缘而生的灵物。

敖闰这个死脑子，被所谓王的责任所束缚，到死都得不到自由。

一想起过去的事赤衍就头疼，他哼了一声，施了个法术，瞬间就到了池鸢他们附近。他假装偶遇，故意走到了池鸢面前。

“池宗主。”赤衍上前拱手，与池骋打了招呼。

“苏少宗主？”见他在此地，池骋一脸愕然。之前明明见他回了后宅，一直不见他出来，还以为他已经歇下，没想到他竟跑大街上来了。

“如此人海人海也能偶遇池宗主，看来我们缘分不浅，若池兄有闲，不如与在下喝两杯如何？”

池兄？在下？

这称呼都什么鬼，苏任行这家伙是吃吃药还是走火入魔了？

池鸢看着他，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这个苏任行一定是假的，他绝对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目中无人的自大狂。

赤衍似乎看得出池鸢心中的疑惑，不拆穿也不反驳。他绽开一个全所未有的和煦笑容，竟是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池兄，请吧。”

对方如此盛情，池骋这是无法推脱了。

第十八章第二节

几个人去了酒楼，店家眼尖，看他们一身礼服虽无华丽装饰，可那用料手工，一看就非富则贵。加之今天宸海楼嫁女儿，想必是来参加婚礼的仙门贵人。于是便领了他们到五楼一个临海的隔间，那里看不见人间华灯，却有一望无际的海天一色。

墨色的海面倒影这天上繁星点点，让人分不清天上人间。

池骋兄妹对苏任行的印象不算好，虽然他们不否认苏任行能力出众，但他的一些所作所为，很难让他们喜欢得起来。加之苏任雨在苏宗过得不好，除了苏夫人的不待见，也少不了苏任行的功劳。

特别是池鸢，跟苏任行有婚约的那段时候，她恨不得在苏任行出去除妖的时候，偷偷在后面帮那些妖兽一把，让它们一口咬掉苏任行的孽根，让他永远娶不到老婆。

这几年他们往来算不上频繁，但接触也不少，苏任行的性子变了许多，与以前判若两人。池鸢也是，说不出对苏任行是什么感觉，但总觉得自己不像以前那般讨厌他。

那不是对一个人改观，更像是对一个陌生人讨厌不起来。

苏任行与池鸢保持着宗门之间最起码的礼仪，见了面也没有以前那种剑拔弩张。有时候他们谈生意，苏任行还会主动给凌霄渡让利。别的不说，这一点倒是很能讨好池鸢。

“自从我们婚约解除以后，除了谈生意，似乎就没有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呢。”赤衍说道。

“谁要跟你坐下来。”池鸢说道。虽说对苏任行的感觉不一样，可以前习惯了他说一句她怼一句，一时不好改。

“池姑娘也不用这么生气，你我没有做夫妻的缘分，未必不能做个朋友。”

“让少宗主见笑了，家妹说话冲了点，回去我会好好说道说道她。”他举杯，笑道：“来，敬少宗主一杯。”

几杯美酒下肚，气氛缓和不少。

“没想到这日子过得这么快，想起燕伯伯来我们提亲的那天，就好像昨天的事情一样。”赤衍煞有其事地说，仿佛那天去找苏任雨报喜的人真的是他一般。

“是呀，一晃就是几年了。”

“我一直没有想通，嫂嫂是如何看上我哥的，居然能劳动燕伯伯亲自上门。池兄与哥哥交情深，可有听我哥哥提起过？”

“他就跟我提起过一二，就在那年的中元试以后，他与燕姑娘就有书信往来了。后来昆仑出了事，燕姑娘与小鸢结交，我总觉得，好像是燕姑娘更主动些。”

“真没想到，我哥那样无趣的人，也能招这么好的姑娘喜欢。”赤衍又喝了一杯，继续道：“嫂嫂虽然不是什么天姿国色，也是个清丽佳人，又是燕伯伯的侄女，家底丰厚、气质上乘，她到底看上我哥什么呢？”

“听你这话，是觉得任雨哥哥配不上燕姐姐咯？！”池鸢反驳道。

“也不是配不上，只是好奇而已。喜欢、讨厌，总得是有个理由，像池姑娘过去不喜欢我，不也有个理由不是吗？”赤衍笑着调侃，敢情是知道池鸢讨厌的人不是他。

“你……不是过去，现在你也挺讨人厌的。”

池鸢不怕他翻旧账，不就是吵架嘛，谁怕谁！大战一触即发，池骋正要开口阻拦，没想到赤衍却笑着说道：

“那姑娘说说，现在我到底哪里招人讨厌了？姑娘给我提个醒，我一定改。”

“什么？！”池鸢目瞪口呆，这还是她认识的苏任行吗？这个时候，不应该抄家伙先打一架吗？

池骋也没想到苏任行会如此反应，不过既然对方有意化解尴尬，他恰好可以顺着这梯子拉妹妹下台。

池骋给苏任行添了满杯，笑道：“少宗主真会开玩笑，仙门百家，谁不知道苏少宗主不但英俊不凡，还年少有为，多少弟子都以你为榜样。”

“池兄也不必客气，过去我的那些作为，确实有点不知天高。这几年与池兄有些往来，在池兄身上学到不少，在此也该敬池兄一杯。”

“假惺惺。”池鸢上下唇开合一下，口里不屑，心中却不得不承认苏任行这几年的改变。

赤衍本就乐见池鸢这性子，被她吐槽了也不怒。反而应声说了几声是，又唤来小二，点了几个池鸢喜欢的下酒小菜。

池鸢朝自己哥哥挤眉弄眼，意思是他如何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的？池骋摇摇头，眼睛瞪了瞪，眨了眨——我怎么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的呢？

天色愈发低沉，他们之间的气氛也和谐了不少。

赤衍知道的事情很多，话头自然不少。他们聊着聊着，他拿捏到池鸢喜欢听那些妖怪异闻，便挑了几个偏门的传说，加盐加醋，当成是哪里的口传故事讲给她听。一个晚上下来，赤衍与池家兄妹的关系好像拉近了不少。他趁着他们多喝了几杯，想要套一下苏任雨的事，他想要知道，苏任雨那深厚纯粹的修为到底从何而来。

苏定修炼凤凰秘卷已久，早就无法阻隔赤衍暗中探知他的魂识。

苏定跟天水坞的恩怨纠葛、苏任雨的身世来历，以及那颗为他打开封印的龙牙，赤衍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几乎就能肯定，当年敖闰身死，龙骨陨落之地就在天水坞。

但为何敖闰在陨落前要留下龙牙？敖闰不惜用龙族的血肉来设置封印困住他，却又留下可以解开封印的龙牙，这道理说不通。

按他对敖闰的了解，敖闰不是那种会给人埋坑的人，所以这事后面绝对有其他人的介入。

赤衍不由得想起了白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