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雀从记事起就已经发觉自己的异常。

在同龄人在地上到处爬来爬去，把什么都往嘴里塞的年纪时，她就显得格外安静，平时坐在那可以坐一天，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动。

等到再长大一点，她的早熟就更明显地暴露出来。学东西很快，但又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没有朋友，甚至没什么表情。

父母高山美夕和高山昌明都是普通人，他们某种程度上说是近乎完美的父母，但还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这与众不同的孩子。

他们最初带着高山雀去医院检查，但是得到的结果只有偏高的智商，并没有其他问题。

两人为高山雀的教育操心不已。高山雀其实是个很省心的小孩，因为早熟又聪慧，所以基本上都不需要父母照顾，可是父母最担心的其实是高山雀的心理。

这个孩子看上去一点都不开心，这是父母最害怕的。

高山雀并没有社交障碍，她可以和人正常交流，但是没有朋友，也不想主动去交朋友。她像是住在一个透明玻璃箱里，透过屏障看这个世界。

到了高山雀准备上小学时，事情有了一定的转机。父母双方都用自己的方式来帮助高山雀更好的融入社会。

母亲高山美夕是名当地有名的律师，她开始带着高山雀去法院看庭审。高山雀盯着眼前的排排座位，以及两边的被告席与原告席，最后是中间的法官，每次敲锤时都咚的一声。无数的交锋、嘶吼、心计、悲欢离合就将在眼前这几十平方米的房间里上演，日复一日。

母亲抱着高山雀，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脸颊贴着高山雀的后颈，嘴里轻声安抚道：“妈妈知道你太懂事了，所以就算我和你讲童话之类的你也不会信。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好与坏？我没有答案，所以用你的眼睛来见证吧。”

就这样高山雀目睹了数不清的案件。从邻里不和到连环杀人，从朋友欠钱不还到财团贪污破产，这里能看见属于人性的一切。原本觉得虚无的世界在高山雀脑海里变得复杂，她开始对人类产生兴趣。

而爸爸高山昌明则是个格斗教练，被当地警局特聘。他发现高山雀天生就力气大且身体素质级佳，便有意教她格斗技巧。而高山雀果真是个天才，在父亲的指导下变强的感觉也让她有了一定的幸福感和满足感。

并且父亲还有新发现，当他邀请警员朋友们到家做客时，警员们都很喜欢高山雀这个小女孩，而高山雀也表现出更高的交流意愿。高山昌明意识到女儿可能比起同龄人，更喜欢与成年人交流，他便私底下拜托警员们多与高山雀说说话，大家都欣然同意。

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高山雀的人生也变得更加丰富起来，她平时没事就跑去法院，也会缠着妈妈让她讲没见过的案子。每天定时锻炼身体，并且和爸爸学习格斗知识，偶尔还能和那些警员们一起练习。她还爱上了看书，书中不同人物各异的人生让她多一个理解他人和世界的窗口。

但是事情在高山雀第一次与人斗殴时急转直下。

对方是个种族歧视的大块男孩，曾经对着高山雀出言不逊且尝试动手动脚。

在那瞬间，高山雀脑海中有个扳机被扣动，就像是开枪后子弹飞速划过无法倒回，火车轰隆隆奔驰，红色预警滴滴叫，停不下来。她引诱对方来到没有监控的死角，强行用麻布袋罩住对方的头，然后实施殴打，最后卸下男孩的左手臂关节。

高山雀回去后就很直接地告诉了父母，因为她觉得她没干什么。没有监控，对方也不知道是自己干的，而且也有控制好力道，就是一点皮肉伤，脱臼的关节也可以接回去。高山雀认定自己只是教训了一个混蛋。

但是高山昌明察觉到其中的违和感。不仅是高山雀实施计划的精密，还有她动手时好像没有一个边线来约束自己。他勒令高山雀不许再动手打人，除非是正当防卫。

但在高山雀总是被卷入纷争——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她内心也隐隐这样期待——她开始和中学生打架，甚至和成年混混。和往常一样，没留下痕迹，都是皮肉伤，一如既往地让别人脱臼。直到某次她直接踢断别人的腿。

对方依然是个混蛋，高中辍学在周围地区贩毒，甚至引诱小学生吸毒，所以高山雀依然毫无愧疚之心，但是即使是她也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高山雀开始有意控制自己不要去街头打架，在与父亲格斗训练时有意控制自己不要太上头。

然后到她十一岁那年，人生就此滑向另一个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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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懂。”五条悟盘腿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身后，嘴里叼着袋果冻，也不怕掉下来撒一身。“不就是你从小就擅长打架吗？你在担心什么？”

硝子和夏油杰也盘坐在茶几旁，两人都有些嫌弃地看着五条悟。只有高山雀一个人是坐在床沿，因为她没办法像普通日本人那样跪坐或者盘腿坐，腿会很麻。

这是五条悟的宿舍，因为大家都说他宿舍是设施最好的，他动用家族的钱给自己增添了很多家具，所以不顾本人的反对选择在他房间里集合。

即使高山雀解释过自己经常哭，这没什么大事，硝子和夏油杰还是掏空五条悟宿舍冰箱里的零食堆在她身旁，让高山雀哭笑不得。五条悟则负责在旁边哼哼唧唧，头翘老高，像只炸毛的猫。

四个人挤在这小房间里显得很局促，并且非常燥热，嚷嚷着把空调开到二十度。

高山雀喝着可乐，想着要如何解释。

“比如说……在学生时代，如果要和人打架的话，一般来说不是会选择打脸或者胸部、肚子之类的地方吗？毕竟也不是想抱着杀死对方的心情去打的……”

“好像是这样的。”五条悟回想起看过的青春剧里的斗殴场景。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伤害别人的能力，有些软弱的人就算是手拿刀也没办法刺伤所恨之人。”高山雀手指不自觉摩挲纸杯。

“所以在普通生活中，只要不是抱着杀死对方的念头，人在打斗时还是会不自觉避开要害，也不太想见血。但是我好像就少这一点，我打架的时候和别人想的不一样。”

“你是说……你下手会很重吗？”夏油杰好像懂了一点。

“不完全是。相比于普通人会倾向于让伤口不可见，我则会在脑海做一个评判。比如为了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我会让对方脱臼或者骨折，我不会觉得我在做一件残忍的事情，因为这都是可以被治疗好的伤害，但是大众的想法却是卸胳膊比打拳要残忍。”

高山雀迟疑几秒，才继续往下说。

“我曾经遭遇过……危险，作为反击我把圆珠笔直接捅进了对方的眼睛，然后抓着他头发往墙上撞。我自学过一点人体构造所以其实是知道对方并不会死，而事实上哪怕我杀了他都属于正当防卫，但当我获救时周围人还是很害怕，觉得我的行为很残忍，因为我在有意识地去实施暴力行为。”

这番话让空气变得沉重，硝子担忧地摸摸高山雀的手，她反过来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其实这样就算了，我只要远离这种事就行。但还有一点就是我脾气不好，生气时真的很暴躁。所以整件事还挺难的。后面有找心理医生制定计划，反正就回国了。”其实高山雀略过很多，比如十一岁发生的转折也没讲，但是也没人会追问。

“我在日本有尝试完全避开那边的生活，我爷爷其实很希望我能去当警察，但是我坚持拒绝。平时也算安稳吧，虽然也被卷进案件过以及和不良起过冲突，但是都没出大事。”

高山雀抬起头，看着坐在眼前乖乖坐着的三人，内心涌起一股愧疚感。

“所以我是真的不想当咒术师，我知道在你们面前这样说很失礼……但我很担心我在如此频繁接触暴力之后会酿成大错。”

高山雀侧身认真对五条悟继续说，“我虽然确实没有使出全力，但是我也不想对同伴使出全力，如果悟无法接受我也只能道歉了。”

五条悟再次把眉毛拧成一团，还没等他出声，夏油杰已经一脚踹过去阻止他再说什么烂话，硝子点起烟说：“你别太在意他了，他大少爷脾气天天生气，过一下自己会好的。”

五条悟甩开夏油杰的腿，哼一声，双手脑后交叉，仰头倒在地上。

“我还是没完全明白。你不就是打了几个罪犯吗，就把自己说的好像是潜在暴力狂一样。”

那是因为我还有一些事没讲出来啊。高山雀暗自想，心虚地抿一口可乐。

“而且干嘛要这么小心翼翼生活？今天也是，说什么控制不住自己，还不是最后停下来了？”五条悟撑起脑袋，墨镜往下耷拉，蓝眼睛盯着高山雀。

“我们打的是咒灵，那玩意怎么暴力都没关系吧？你太小看自己了。”五条悟抱怨的声音耳旁响起，高山雀低下头，不自觉用手去捋刘海，但没回应他。

五条悟气不打一处来，突然起身，把夏油杰和硝子都惊到了，他们还以为五条悟又想吵架，差点就去阻拦。

但五条悟只是伸出双手，掐住高山雀脸颊的嫩肉，往两边扯。高山雀懵住了，下意识往后仰，竟然忘记了去扯开五条悟的手。

“不要装成一副乖乖女的样子！”他大喊着，“就算脾气爆又怎么样？大不了就打一架。反正我和杰也不可能输，至于其他人——打了就打了吧。”

“惹上麻烦也不要紧，要不我阻止你，要不就我帮你摆平，反正我们是最强的。”

听着这掷地有声的话语，高山雀无法从这双蓝眼睛里逃开，只有心脏鼓动，只有失语。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

①“我们是最强的”第一次出场

②悟最后那通话，虽然他没意识到，加了杰但其实没包括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