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抱一抱你吗？”

态度正经神情认真，无半分敷衍耍赖，向燊眨眨泪眼，轻‘嗯’了一声，缩进她的怀里。

笨拙的人说不出安慰的话，庆幸怀抱温暖，足够融贴窝心。

“我想，大家都会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吧。”

静默良久，蒋炅儿听着窗外的蝉鸣，幽幽出声，“无私是品德，不是枷锁，单一定义这些心理的好坏并不严谨，反正在我这儿，没害人都不算是坏人。”

“你能公开自己的想法，证明不是故意的。你没发现吗，你羡慕我的东西，正好是你缺的，你只是，也想拥有这些。”

真的这样吗？向燊听着蒋炅儿急促的心跳，夹带哭腔问得断续，“你，你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

我丑陋的嫉妒，我贫瘠的自尊，我不堪入目的一切。

向燊抿着唇，说不出口。

“你把我想得太好捧得太高，才会有羡慕嫉妒的想法，其实我根本没有你想象中的磊落。”

蒋炅儿反笑了一声，“听到你说羡慕我，我心里第一反应是得意，比起体谅，比起将心比心的理解，我更多的是窃喜。”

“我沾沾自喜偷着乐呢，满脑子都是原来你一直看着我，一直关注我，甚至产生捉到你小辫子的优越感。我明明喜欢你，可我根本没有马上体谅你的心情。”

“所以我并不是你认为的正人君子，我也是以自己情感为优先的自私鬼。”

蒋炅儿说道，“你看，我俩半斤八两。”

向燊眼圈更红了，“你在哄我。”

“你要这么想也行，因为我是自私鬼，我心怀不轨，希望通过甜言蜜语获取你的好感。”

蒋炅儿注视着向燊的眼睛，“你说你只把我当普通朋友，是骗我的对吗？”

对手猝然打出王炸，骗子向燊底牌空空难以应付，张了张口，这次没能圆出一个谎来。

于是露了马脚，再也无法保持自洽与淡定。

“我就知道。”蒋炅儿一副大赢家的姿态勾起嘴角，“你啊。”

向燊红了脸，眼帘垂下，不敢看她。

“大概因为虚荣，因为名利物质才能算作嫉妒吧，哪有像你这样，十多年光是‘嫉妒羡慕’某一个人？”

“而且这个人，不管是论聪明论胆大论朋友多，还是论父母开明，任何一样都不是最出彩的。高二的作文竞赛，我只拿到了二等奖，在我之上还有很多厉害的人。”

“可你偏偏只看到了我。”

蒋炅儿的说话声掺杂着洋洋得意的鼻音，“向燊，你还不明白吗？你早就喜欢我了，喜欢了十几年，喜欢到要命，喜欢到发神经，不惜排除万难来到我的身边，目的就是为了占有我！”

“……”

氛围彻底破坏，从感动到发癫，蒋太姑婆仅需要短短一秒，向燊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癫婆。

连蒋癫婆也觉得自己癫，说完后傻傻地笑出声，“我真的太高兴了。”

向燊没作声，当初知道蒋炅儿喜欢自己的时候，她也是高兴的。

明明各种‘不应该’‘不可以’摆在眼前，但在巨大的欢喜面前，根本无法保持百分百的理智，顷刻变成了感性的恋爱脑。

玩笑过后，蒋炅儿双臂收紧，搂住了怀里人，“没人比你更傻了。”

无法想象向燊这些年经受的痛苦与寂寞，性子要强，拗硬又偏执，不愿承认也无法承认，违心选择这种崴脚借口来掩饰真相。

一次次劝服自己忘记，一次次强逼自己放弃，拉扯克制，无穷无尽，光是想到这里，蒋炅儿心里酸楚难安。

“如果高二时你主动对我说明，说不定我会早一点开窍。”

蒋炅儿假设如果，“我肯定会认真考虑，哪怕不能接受你，也会关注你。”

向燊无奈地眨眼睛，那时候的自己一点也不好看，没有往前的勇气。

“是你忘记了。”向燊缩在她怀里诉冤，“我们以前说过话。”

“有吗？”蒋炅儿又懵又紧张，“什么时候？”

“上体育课的时候，我牙套上的钢丝扎肉里流血了，你帮我喊来校医。”向燊瞪她，“是你自己忘记了，来我班上也没认出我。”

蒋炅儿心虚，有这事吗？她绿豆大的记忆储量完全翻找不出半丁点痕迹。

“学活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向燊哼，“你就是嫌我丑，嫌我边缘人。”

“冤枉啊！”蒋炅儿急忙为自己申辩，“我怎么可能是嫌弃你呢，这事顶多说明我好事做得多，人好心善不求回报，是国家栋梁社会希望！”

眼见向燊满目嫌弃，蒋炅儿哭唧唧了，举起三根手指加重可信度，“我发誓！我用凤凤脸上的鱼尾纹发誓，要是我嫌弃你，凤凤的鱼尾纹成倍增加，不，三倍！”

人在家中坐，纹从天上来，闺蜜果然是互相毒害的，向燊没好气拍她的手指，“我要是凤凤，第一个揍你。”

“那换我长鱼尾纹吧。”蒋炅儿态度坚定一身正气，眼中闪烁铁骨铮铮的光，“三倍四倍五倍六倍地长，怎么样，信了吗？”

向燊又不满了，蒋炅儿长鱼尾纹，一脸老褶子，影响的人是她啊。

一番权衡下，向燊让步了，“算了，还是让凤凤长吧。”

英雄所见略同，蒋炅儿贼兮兮地笑，笑上头了，想也没想凑前亲了向燊的脸一下。

柔软的触感传来，一同而来的是蒋炅儿的清醒与惊慌。

“啊对不起对不起……”蒋炅儿急忙往后退，尤其对上向燊迷茫的眼神，恨不得当场扇自己几巴掌，“我，我不是故意，我只是……”

向燊依旧定睛看着蒋炅儿，看她揣揣不安，看她胡言乱语，看她张口结舌，并没有说话打断。

但是表了态。

也凑到她的唇边，轻轻亲了一下。

死心眼的爱情，全由对方定夺。

而现在，对方拉起了闸门，允许洪流进入水库。

水声哇哇作响，嘈杂，不能安宁。

一如十二年前的洗水池，带着锈迹的水龙头，拧开，是贪婪的源头。

哪怕关上水源，哪怕清楚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梦，也想知晓这清澈的水流最终漂往何方。

“你……”蒋炅儿惊喜又不安，眼睛都瞪圆了，难以置信，“向燊，你这是，什么意思？”

向燊收起往日的忸怩，凝神对上那双黑眸，直白坦言，“同意的意思。”

说罢又亲了一下，这次，她吻住了蒋炅儿的唇，吮舔着不放。

起伏的心跳，窗外的蝉鸣，空调烦人的声响，耳边的一切瞬间无限放大，那是盛夏回馈的璀璨。

突如其来的热情与甜腻涨满咽喉，渐渐地彼此肌肤赤身相贴，蒋炅儿最擅长得寸进尺，终于再一次看到向燊耳垂上的小黑痣。

谁让她辈分高，不懂‘分寸’二字的笔画……

醒来时，天已全黑，两人清洁了一番，转眼到了七点多。

向燊哭过，眼睛微肿发红，蒋炅儿搂着她，“饿吗，我给你做点东西吃？”

“嗯。”温存带着甜蜜与局促，向燊脸上尽是羞意，虽然洗过澡，但身上的爱痕未消，她躺回床上不敢乱动，任由蒋炅儿服侍自己。

蒋炅儿亲了亲她的额头，下床捣腾吃的去了。

房间不大，在卧室能听到厨房的动静，五音不全的哼歌声断断续续，能看出下厨人心情很好。

向燊躺在床上，小半边脸缩进被子里，鼻间是蒋炅儿的味道。

天黑了，向燊注意到床头柜上，蒋炅儿的手机闪烁着提示红点。

有人找蒋炅儿，向燊盯着那个小红点，最先想到的是汪女士。

贪婪的欲望得到满足，冷静下来后，先涌上的是害怕。

胆战心惊地做了荒唐事，若被清算，她无法为自己申辩。

她承认自己很卑鄙，也深知自己不无辜，但并不打算认错，苦守这么久，她想把甜头带走。

反正从一开始，她就别有居心，现在不过是加快了进程。

平躺在床上，向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心想，墙壁有些泛黄了。

接下来的日子，蒋炅儿过得如蜜里蘸糖。

得偿所愿的光环让她充满了活力，每天笑着起床，起床后先去做营养早餐，中途抽空洗漱打扮，然后到出租楼蹲守向燊，再找各种借口送向燊上班。

用她自己的话就是：日子就该这样，平平无奇羡煞旁人。

汪女士看在眼里装糊涂，说好了不管，她索性摆烂，在外头通宵打麻将，眼不见为净。

更何况蒋炅儿的傻样实在冤气，冤气得连汪九妹都退避三舍，一听她张口唱歌扭头就走。

尾巴都摇不起来。

春天过了，但思|春|发|情的人依旧遍布。

向燊倒是和往常一样，没有表现出特别高兴或激动的情绪，只是默许蒋炅儿对自己摸摸碰碰，不时趁黑牵牵小手，亲亲小嘴。

总之吃豆腐和被吃豆腐的人关系明显进了一步。

成年人对爱情有各自的见解，对于母胎单身的蒋炅儿来说，向燊的默许等同于抵达谈恋爱的分水岭，是两人从此双宿双飞白头到老的暗喻。

这一美妙认知让她如浴西伯利亚大东风，连呼出的二氧化碳都带着恋爱的酸臭味，一整个神清气爽，虽然凤凤吐槽她是神经气爽。

蒋炅儿嘚瑟，还恬不知耻地让凤铁子别羡慕嫉妒恨，小心被幸福闪瞎眼。

结果被凤铁子暴揍。

甜甜蜜蜜的小日子约过了一个月，八月初，蒋炅儿提议外出游玩。

为了让甜蜜的热恋期更热更甜，蒋太姑婆每天在儿童不宜的车轨上花心思。

但向燊拒绝了。

“最近工作很忙，而且下周我要回家一趟，工作都堆一块了。”向燊模样为难，语带歉意。

这有什么要紧的，这次去不成，等下次嘛，蒋炅儿笑吟吟安慰，没注意向燊黯沉的神色。

就这样，等她发现向燊的‘回家一趟’并非字面意思，而是彻底离开时，已经晚了。

叶凌凤告诉蒋炅儿，向燊辞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