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向燊在惊诧中试图组织合适的语言,好几秒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穿成这样?”
“好看吗?”蒋炅儿咧开嘴笑,她把向燊眼中的惊吓误会成惊喜,心里别提骄傲得意,还弹了弹自己头上的帽子,“蒋姐姐酷不酷?”
“……”
蒋姐姐酷不酷,向姐姐不知道,但蒋姐姐头上那顶不知哪个年代的黑帽子,真的一言难尽。
“你头上的这顶帽子?”
“是汪女士的。”蒋炅儿如实交代,“我看网上那些穿搭视频,都是白衬衫搭配一顶黑帽子,我没有帽子,只能戴汪女士的。”
说着蒋炅儿鬼鬼祟祟地用手捂住嘴巴,压低声,“这还是我趁她不在家,偷偷翻出来的。”
向燊呼吸骤停,想按人中。
“先进来吧。”向燊决心要把蒋炅儿的辣眼值降到最低,幸好时间足够,能重新弄发型,她把蒋炅儿按坐在椅子上,转身去拿直发棒。
进门后向燊自顾一通忙碌,见她不搭理自己,蒋炅儿委委屈屈,“我穿的不好看?”
穿的就别说了,大牌子也压不住向燊的郁闷。这臭女人平时穿的只是普通T恤裤子,今天莫名其妙穿了和叶凌凤一样的名牌货,真不晓得这里头有什么特殊含义。
怎么的?要跟别的女人穿情侣装?
向燊心里有怨气,翻抽屉的动作极大,故意弄出声响来。
蒋炅儿以为向燊嫌弃自己的着装,分外低落,“早知道你不喜欢,我就不折腾了,我昨天还特意问凤凤借的衣服呢。”
向燊的动作顿住了。
噢,这样啊……
向燊抿了抿唇,“这衬衫,是问凤凤借的?”
蒋炅儿点头,“嗯,是她姑在国外带回来送她的,好像还是名牌呢,难得和你一起回学校,我想捣鼓得好看点……算了,我还是回去换一套吧。”
“别啊。”向燊拉住她的衣摆,“挺好看的,你肩膀宽,穿衬衫有型。”
“真的?”蒋炅儿被夸,一秒花孔雀上身,“你觉得好看?”
向燊脸颊微红,急道,“但帽子要换。”
夸归夸,向燊对那顶古董帽子坚决不让步,“我帮你弄一下头发吧。”
“好啊,你弄吧,反正我不会。”蒋炅儿坐得板正,笑眯眯地等待改造。
向燊不是专业的托尼老师,再怎么折腾,也只能把小强棕的直发,弄成小强棕的微卷。
蒋炅儿的头发长了些,以前发尾遮不住脖子,现在能遮住了,再长一些,就能捣鼓成时下流行的狼尾短发了。
这臭女人是有点颜值在身上的。
吃完早餐后出门,与凤凤周公约了在村巷口等。七月初的天,日照热晒,向燊撑着太阳伞,蒋炅儿耍机灵,也要蹭伞。
“再晒我更黑了。”
蒋太姑婆的理由相当充分,拐着弯要跟向燊小姐姐贴贴。
向燊小姐姐无奈,把伞把她头上移。
‘卟卟卟……’
“对面的黑白配,快上车。”
凤凤和周公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车子停在马路对面,凤凤从后车座伸出手来,朝她们招手。
“喊谁黑白配呢!”
蒋炅儿郁闷,自己先上车坐后座中间,让向燊靠车门坐。
周公的妻子也在,和蒋炅儿凤凤也是多年好友,因经常出差,相聚的时间不多,难得回母校,车内几人吱吱喳喳聊个不停。
“大头菜和猪肠粉呢?他们还没到吗?”蒋炅儿吃着周太太准备小零食,问道。
“他们早出发了。”周公开着车应,“说是先回工厂一趟然后再过去。”
“自己当老板真不容易,大事小事都得管。”
“这年头有谁容易,不都这样过。”
儿时玩伴各有各的前程,不管好坏,相聚的这一刻永远真挚。
约二十多分钟后,目的地到了。
山湛高中的校庆活动办得盛大,校外特意圈设了一块空地充当临时停车场,停好车后,一行人登记入校。
“我都多少年没回来了。”周太太看着校门感概了起来,“这几年全国各地到处跑,就是没想过回学校看看。”
一旁冷酷的凤凤无情拆穿她,“大姐,别忘了你们当年的结婚照是在哪里拍的!”
唏嘘情怀一秒打断,周氏夫妇左顾右盼,战术性沉默。
向燊偷瞄了蒋炅儿一眼,蒋炅儿会意,解释道,“周公两口子的婚纱照就是在这所学校拍的,当时还让我们来热场。那天我没空,只有凤凤来了,她以为来当群众背景板,结果全程干活打杂……”
真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友谊被爱情践踏,新婚的幸福就这样建立在老铁的艰辛之上。
高中校园仍是旧模样,校前堂、石头步阶、花坛小喷泉……清明那天向燊回来过,那时她只在学校外头绕了一圈,现在能踏踏实实走进校区,好像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靠长在栏杆上的三角梅凋谢了,徒留下郁葱的绿叶芽,中央的小喷泉也启动了,泉眼涌出水流,哇哇的水声在欢腾的校庆日里显得格外清脆。
不禁回想起十二年前。
岁月匆匆,不知不觉间,整一个轮回更替过去了。
校园里到处是缤纷的彩旗,今天进校参观的人多,学校安排了不少指引的学生志愿者,蒋炅儿一时多嘴,“真不容易,大周末也要回学校当免费劳动力。”
“可不是嘛。”一个站在迎宾队伍最后头的男同学小声附和,“烦死了。”
“哈哈哈哈……”一行人大笑出声,身后的年级主任隔着厚眼镜发射‘镭射激光’,眸光无差别横扫,干了坏事的蒋太姑婆生怕被波及,拉着向燊赶紧跑了。
沿着校前堂往教学区走,一景一物怀念熟悉,凤凤指着高一教学楼前的大理石柱子咋呼,“高一新学期报道,我忘了是三花还是炅炅低头没看路,整个人直接撞在这柱子上。”
蒋炅儿坚决不承认是自己所为,强行把丢脸的黑历史嫁接在未到场的好友身上,“是三花!”
“此地无银。”周公嗤了一声,“这种事情只有你干得出来,不止这件事,我还记得你……”
结果嘲笑还没落实到位,先惨遭太姑婆奶奶的暴揍。
向燊看得乐呵,她高二才转学到山湛高中来,对高一时期的蒋炅儿完全空白,听着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聊说往事,暗暗构思想象十六岁笨拙莽撞的蒋炅儿。
“我们高一的班主任是谁?”周太太站在高一的教室前踮脚张望,“我都忘记了。”
“是肉哥。”凤凤应,“从西伯利亚平原到地中海海湾,埋葬的是他老人家宏伟的发冠。”
周太太想起来了,‘哈哈’笑了一声,“那时候我们为什么喊他肉哥?他的头发不是更有辨识度吗?”
“雨露均沾嘛。”凤凤说,“头发已经举世闻名了,不得让他美好的□□感受一下存在的价值与作用。”
“他的肉能有什么作用,明显超‘三高’了好吧。”周公服气了凤凤的瞎掰胡扯。
“呃……”肉哥的‘肉’确实净是坏处,压根没寻到半分优点。
尴尬的静默中,蒋炅儿一脸严肃地接过话,“命名的作用。”
“哈哈哈哈……”向燊再也忍不住了,扑哧大笑出声。
能哄到心上人笑,蒋炅儿傻乎乎地羞红了脸,旁边三人六目呈现呆滞相,完全搞不懂到底哪里好笑。
只能说冷笑话是真的冷,向燊同学的笑点也是真的低。
不,不是低,应该说,是怪异,向同学拥有无比怪异的笑点。
逛完了高一级教学楼,一行人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歇息,瞭望远处的大操场。
学校大操场位处高一高二教学楼之间,离高一教学楼更近些,周公正联系大头菜等旧同学,其他人留在原地等待,以便小伙伴们来找。
操场旁是旧篮球场,蒋炅儿忽而伤春悲秋,“想当年我的梦想是长到一米八八,进击国家女篮。”
话音未落,身旁三人齐刷刷看向她。
“你是认真的吗?”向燊问得惊诧。
“幸亏你没有窜到这个身高,不然女篮有难了。”凤凤心有余悸。
周太太则是严谨分析,“不能怪你,是蒋家的基因过于正常,连累你了。”
蒋炅儿似乎听不到好友们的调侃,继续说道,“直到高一的篮球对局,我耍帅学别人横跨半场抛三分球,结果不小心把篮球砸到年级主任的脸上。”
“啊,我也想起这事了。”凤凤哈哈大笑。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斯人会死。”
蒋炅儿悲痛地捂住脸,欲哭无泪,“年级主任的眼镜两千多块,她还刚拉了双眼皮……”
“怪不得你高二不碰篮球,改学排球了。”周太太乐道。
向燊没笑,心里反倒了然了什么,悄悄弯起唇。
很快,周公领着几位同学回来了,向燊认出了那天大头菜说的‘哥们’。
不仅向燊认出来,蒋炅儿也认出来了,那凶相毕露严阵以待的模样,向燊都要提防她扑上去咬人。
大家互相打招呼,那位‘哥们’特意走过来跟向燊问好。
四舍五入也算是同学,向燊应声‘你好’,一旁的蒋炅儿见状故意大声咋呼,“你怎么只单独跟她打招呼?我们不配吗?”
“啊?”哥们一下子傻眼了,求助地望向大头菜。
大头菜也是无语,走过来拽蒋炅儿的衣袖,“我说姑婆奶奶,你别这么幼稚行吗,演黑心王母娘娘呢,强行打断别人的姻缘。”
“你说什么!”蒋炅儿恨不得‘呸’出来,就差往大头菜脸上吐一吨口水,好好净化这臭小子有眼无珠的糊涂!
到底是谁打断谁的姻缘,你臭小子带来的人横刀夺爱,这笔账她还没算呢!
向燊赶紧调停,“阿炅,我们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没有其它意思。”
有其它意思还了得,阿炅忿忿不平地闭嘴了。
哥们也闭嘴了。
这下好了,暗示变明示,美好的百年校庆变成了伤心断魂行。
大头菜拍了拍好哥们的肩膀,只能安慰强扭的瓜不甜,尤其是黑心王母娘娘强扭的。
黑心蒋娘娘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