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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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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什么玩意,”冬阳把手机递给陈骐,“师兄,你看看。”

陈骐看了一阵,说:“阳阳,其实有时候他们不好超度不是因为凶,也许是因为冤,你去看看吧。”

“行,”冬阳又跟陈金说,“金哥,改导航吧,钟楼东。”

还挺远的,祝龙就一个现代钟楼,不是那种古代的,也就民国时期建的,挺有西洋风格,这个地方比西巷子要远三十公里,这一路成小长途了。

陈金改了目的地,看着现代钟楼的这个图标,齿间“啧”了声:“这现代钟楼也挺凶的,别的地方都能做景点,地下皇陵都做了,就是钟楼做不了。”

冬阳爱听这些异闻传说,竖起耳朵:“怎么呢?”

“我朋友多,不少也是看风水的,跟冬老板是同行。”

陈金边开车,边说:“这钟楼是有个老建筑了,反正就是比起别的,这个多少也算年代远的,当初建这个东西的时候,其中一个出资人为了自己家宅兴旺,就打了生桩。”

“啊?”

冬阳皱眉:“往地下钉了个活人?”

“对,”陈骐插话,“还要根据开工的年月日,找相应的喜神,也就是另一个特定年月日出生的人,打生桩讲究很多,不是随便杀个人就行,这么复杂,肯定是有懂风水看相的人帮忙了,指着他们这些想发邪财的能做?”

陈金点头:“可不是,被打进去的那个孩子命格特别好,还是一家富人的小少爷。”

“我最烦走那个歪门邪道旺自己,不知道会遭报应?”

冬阳满眼鄙夷:“拿别人的命来旺自己,不得好死。”

“他真没得好死,还有当初给他支招的神棍,这种人我都叫野神棍,伤天害理哪配叫风水先生呢。”

陈金继续讲故事:“后来这个钟楼落成老是闹鬼,打生桩的那人家里也闹鬼,先死男的后死女的,一大家子人都快死完了,他受不了了去找那个富商,把事一坦白,富商把他跟那个野神棍关在地下室,找会凌迟的刽子手一天剌他俩十片肉,还不许他俩立刻就死,最后人断气的时候肉剌得就剩下贴骨的了,以命换命,埋在钟楼边上,这事才算解决了。”

冬阳听高兴了,伸了个懒腰:“就该这个下场,活该,如果能再惨点更好。”

“不止,”陈金乐呵呵的,“还得去十八层地狱火炼油煎。”

干这一行就是这样,特别喜欢听伤天害理的人遭报应,陈金跟冬阳是毫无包袱地开心,陈骐只聊天,脸上没什么表情,道门讲究修心,不笑报应不笑灾,尊重万生万物的起始和终结,所谓下场和报应不过就是他们为恶行付出代价,也算一种终结。

说话间,车就开到钟楼了,这个地方不算偏僻,又保留一些历史特征,按理说应该是可以开发成景点的,但这地方就是邪门,商场,买卖铺子开一家倒一家,这块地皮也就比西巷子贵一点,不知情的房地产商来开盘,小区建成三四年一间房也卖不出去,这真的太反常了。

祝龙的消费水平跟香江差不离,能买得起房的人不算多,富人区分布在特区的中心地带,那的房子就是天价,他们有住处了,不考虑就算了,那外来务工的人按理说会优先找租金便宜一些的住处吧?

是优先便宜的,一个西巷子,一个钟楼,再便宜的房子没人敢要,人家是来谋生的,不是卖命。

所以这个地方人比陈金说得还少,鬼城一样,也就几个行人经过,三个人下车,就感觉到身体周围萦绕着一股怨气,就是怨气,不是其他的磁场。

现在冬阳不觉得陈金是在讲故事了。

冬阳拿出手机,带着陈家两兄弟走到东侧了,app自动进入导航,去有委托的那家做法事。

走一半,冬阳忽然站住:“我没带东西。”

陈骐直着眼指指后备箱:“我带了。”

“法尺法剑,”冬阳也愣愣地看他,“这是超度用的吗?”

陈骐说:“也算吧,物理超度。”

冬阳:“…….”

“先走吧,任务都领了,先别回去了。”

冬阳跟着导航走:“看看情况先。”

跟着导航的指引,三个人进了一个很普通老式的小区,兜兜转转找到一个居民楼,也没看清是多少号就进去了,到了人家门口,冬阳敲了敲门,忽然想起自己还没组织语言,这,这怎么跟人家说啊,地府,不是续命app的支线任务?

就在冬阳迟疑间,门就开了,门后是两个慈祥的老人,笑得很温和:“你们是做法事的小师傅吗?”

冬阳点头:“是的,老先生。”

冬阳的礼貌真是忽高忽低,主要取决于别人的态度,人家好他就好,人家不好他满嘴脏话,见着流氓王八蛋就先兵后也是兵,张嘴就问候他的亲爸亲妈。

不要以貌取人,具体以实物为准。

一行人跟着老先生进去,冬阳还处在特别温柔的状态,因为人生地不熟,主动权暂时不在他手里,只能是人家说什么他干什么,但这一对老年的夫妇人很好,一直张罗着给他们倒茶拿点心:“喝点水吧,这一路远不远?”

“不远,您别忙了。”冬阳一边搭话,还四下看着,发现不远处的柜子上摆着一张黑白照,是一个年轻女孩的遗像,眉目更像这个老先生,慈祥温和,大眼睛双眼皮,特别漂亮。

“我女儿,”老人坐下,“漂亮吧?”

冬阳点头:“嗯,很像您。”

“她走啦,这两天刚走的,痛苦了一辈子,终于解脱了。”

老先生看着遗像,话锋一转:“葬礼办得很顺利,返程途中遇到一个男人,说我们车后面跟着这一个女孩子,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我女儿不想走,她心里的事,我们做父母的也知道,”

冬阳追问:“什么?”

“我女儿比你大二十多岁,她读大学那个时候啊……”

老先生说着话,眼里泛起一道薄泪,情绪难以控制:“我能感觉到,我女儿就在家呢,你要是能见到的话,她说得会更详细。”

老先生跟他的夫人出去了,房子不大,家具也陈旧了,老两口爱干净,家里头一尘不染,冬阳正等着他们回来,腰上被陈金戳了戳,他拿出一个小的罗盘挂件,指针指向三个人身后侧,好像磁场不稳,指针来回晃动:“冬老板,你,你这罗盘,怎么老指那啊。”

“哪啊?”

冬阳顺着陈金手指的方向转过头,发现侧后方坐着一个年轻女孩,跟遗像上的那张脸一样,就问:“你是这家的去世的女儿吗?”

陈金跟陈骐面面相觑,俩人什么都没看见,冬阳都聊上了?

女孩点头:“我叫左林。”

冬阳听着她把自己中毒的事和盘托出,九十年代,左林是名校高材生,修养学识极好,后遭同人投毒致瘫痪,案件受种种不可抗力影响,不能侦破,当年和左林同寝室的凶手也逃到国外逍遥快活,左林生活不能自理,口眼歪斜,语言功能丧失,她爱漂亮,不愿意提起自己出事后的样子。

四周围绕着那么浓重的怨气,是因她所生,但她依旧很端庄地坐在沙发上,用那个年代的话说,就是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温良。

左林过人的学识永远被封缄在这个残破的躯体里不得施展,她好看的手因为剧毒开始畸形,肿胀,她爱干净,爱漂亮,可她控制不住从歪斜的嘴角流出来的口水,衣服也一次次被排泄物弄脏。

只有父母会帮她洗澡,喂她吃饭,她全部的尊严都在医院里各种仪器的鸣响下破碎,她想了想,就冲着泪流满面的父母笑了一下。

别哭了,那好吧,女儿这辈子为你们活下去。

然后她开始慢慢遗忘所有的人。

“我是该走了,很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她说:“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当年投毒害我的人,她后不后悔。”

冬阳气顶了脑门,追问左林:“就这点事?不骂她?”

左林点头:“嗯。”

“行,我这就去办。”冬阳打开续命app,果然任务是实时跟进的,现在要把冬阳的元神抽出来,送到左林想见的那个人身边,至于说是以做梦的形式,还是真的面对面,那就不知道了。

冬阳坐在沙发上,屋内陈设一晃,他还没感觉出什么来就到了,好像身处一个外国的公园,牌子上的标语不是中文,椅子都是那种装饰的木制或者铁制的,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肥胖女人,翘着腿坐在不远处看书,封皮是英文的,冬阳前后看看,发现没别人,肯定就是她了,于是走上前:“你好。”

这女人一抬头,给冬阳最直观的感觉就是腮肉大,眼角下垂,眼睑外翻,大眼白小眼仁,四白眼,目露凶光,典型的活伥鬼,她问:“怎么了?”

“左林去世了,”冬阳面露嫌恶,不想坐在她身边,就站着问,“她让我给你带个话,下毒害她,你也家破人亡,后悔吗?”

“我,我已经在网上解释过了,”她表情开始不那么自然了,“我没有投毒,各界都宣布我无罪,你不知道吗?”

“不后悔是吧?唉,我觉得她是性格太温柔,光让我问你话,没交代我骂你,但我替她咽不下这口气,你今天碰见我,福气就来了。”

冬阳双手插兜,一改刚才在老人那的温文尔雅,伸出食指,指着她的鼻子尖:“b养的见种,你不得好死,包庇你的帮凶都不得好死,你伤天害理,你要血债血偿。”

那女人很不悦,觉得自己被冒犯,站起来挥着那本书:“我要报警抓你,你这是在侮辱我!”

“报警吧,反正你也没几年了,找他们给你收尸。”

冬阳转身就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看任务进度,念叨了句:“回去了。”

左林,还有千千万万个左林,普罗大众,世上让人无能为力的事太多,没有结果的事也太多了,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星星不会说话,所以冬阳也不能说,就只能帮左林到这了,达成她的心愿,她应该是听到了回答,气息越来越弱,应该在和年迈的父母告别,她也该上路了。

她真善良啊,几十年的苦难过去,到头来只想要一个回答,走吧,下辈子别来受苦了。

走吧,姑娘你记得,往生路,莫回头;凡尘事,莫挂怀。

冬阳刚走两步,身边的场景快速变化,绿茵和蓝天成了大片白光,回过神就已经在小区外面了,和陈家两兄弟在一起。

冬阳诧异:“我怎么出来的,不应该在人家家里吗?”

“不是,冬老板,你催我俩要赶紧走的啊,这一眨眼就忘了?”

陈金掏出车钥匙按了一下:“咱走吧,上西巷子,听说又出了一具腐尸,去看看热闹。”

“西巷子怎么老是死人啊?”

冬阳鬼使神差问了句:“是不是西巷子当年也打生桩了?”

冬阳话一出口,两个人都不走了,站在原地,回头大睁着眼睛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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