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在盟内擅自飞行？！”
只听一声呼喝，下头的戍守修士们齐刷刷地拉开了弓弦，金炽羽箭正对着封葭。封葭双手双脚被缚，只能勉力抻长手指去捂自己的屁股，生怕给这一下射成漏勺。
好在林今谣御风极快，下一刻便绕开了戍守的修士，飞入楚仙盟耸立在峰顶的正殿。封葭被拖在地上连滚三圈，缚住她的黑纱越缠越紧，整个人一头撞上了铺着红毯的台阶。
她嘴被堵着，叫痛都喊不出声，只能“呜呜呜”地看着林今谣。
“你这样子挺好，省得一个没看住就出去惹事。”
林今谣话虽这么说，却还是将黑纱收了回来。封葭连忙爬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灰，一边嘟囔道：“我哪有惹事，明明是事来惹我。”
封葭偷看了一眼林今谣的脸色，稀罕道：“之前不是生我气，来楚仙盟之前都不肯再理我吗？怎么又跑来找我了。”
“有正事。”
林今谣神色依旧淡淡的，没有半点被调侃的情绪波动。
封葭心说，是，您老人家找我除了正事，难道还能有出手给我撑腰的心思不成？她趁林今谣要开口，连忙竖起食指，率先抢答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想说尧山下发生的怪事，与凤山群村的怪病有所关联对不对？”
林今谣抬眼：“总算想起来了？”
“你冷不丁地提一个地名，正常人谁想得起来，直说不就好了？至于因为这个跟我生好几天的闷气吗？”封葭倒打一耙，毫不见外地坐在了正殿的椅子上，“这里是楚仙盟议事的地方，你找我来，是为了向楚仙盟汇报此事吧？”
林今谣沉吟道：“当初尧山下被灭之前，也生过一种怪病。”
封葭顿时了然，如此一来，两地的异象就再相似不过了，难怪林今谣如此在意。
两人正说话间，正殿的内门被人推开，周方穹推着一个满脸老人斑的长者走了出来。那老人坐在一种类似轮椅的木制双轮车上，他穿着与周方穹差不多的服制，面容像油尽灯枯似的隐隐发黑，一头凌乱而稀疏的白发更是此人常年卧病在床的佐证。
林今谣便款款行礼道：“见过盟主。”
封葭回过神来，也跟着她行了一礼。
周方穹虽也被敬称一句“盟主”，封葭却记得有人提过他不过代行盟主之权，而这位长者，想必就是名正言顺的楚仙盟盟主——周守渊。
周方穹道：“今谣，你先前所说之事事关重大，即便是我也不敢擅自做主。只是父亲身体羸弱，才不得已拖到今天，你与封姑娘不要怪罪才是。”
“不敢。”
林今谣客套一句，立马直入主题，与封葭一同将两人的推测讲给了周守渊听。
周守渊沉默良久，方才捋着胡子，缓缓开口道：“尧山下所生异变的确骇人听闻，当年事发时，盟里也曾及时派人查探，皆无异常，有宗卷与当年的弟子手记为证。”
周守渊说话吃力，语速极慢，封葭听得着急，擅自插嘴道：“老爷子，林今谣说的是异变之前的事，有关奇怪病症的。”
“病症……倒是从未听说。”周守渊缓慢地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周方穹。
周方穹道：“儿子也没什么印象，或许是尧山下的村人未曾上报？”
封葭看了一眼林今谣，只见她神色依旧平淡，仿佛在聊的不是她家乡的灭门惨案，而是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封葭却没这么好的耐性，开口就要反驳。
就在这时，周守渊突然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他身体本就瘦成薄板一块，眼下更是要从中折断似的，让人看得心惊。林今谣立即上前查看，按住了周守渊两处脉搏，他这咳喘才渐渐止住。
林今谣说：“先送盟主回房躺下，他需要静养。”
周方穹依言叫来手下修士，将周守渊送了回去。他担忧地目送一行人关上门，才一脸歉意地转过来对林今谣道：“抱歉，父亲的身体……不过今谣你放心，此事我一定彻查。”
就这么结束了？
封葭一时觉得有些荒谬，但林今谣先她一步点了头，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得不说，虽然林今谣曾说她与周方穹的关系不过互相利用，不过这二人，一个殷勤得不像真的，另一个又冷淡得连表面功夫都不曾顾及。
以前她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毕竟林今谣看着就是那个性子，要是哪天她开始对某人殷勤，那才是见了鬼。
只是如今知道了，再看他们这对塑料未婚夫妇，却是怎么看怎么滑稽。
“封姑娘为何发笑？”周方穹冷不丁问。
封葭立即敛了笑容，摇了摇头。
“我听说，封姑娘在南街大败严思，还卸了他的剑。”周方穹笑吟吟地道，“看你战力恢复得如此之快，我也就放心了，之后进入‘乾坤四时图’参加试炼应该没什么问题。”
封葭一懵：“乾坤啥啥图？”
“说起来，你之前也去过，真就全然不记得了？”周方穹奇道。
封葭理直气壮道：“不然呢，我失忆了啊。”
“那是楚仙遗留下来的一件神器，可容纳天下大小幻境。多年来，楚仙盟将历代弟子解决过的任务还原在幻境中储备起来，当做可随机抽取的考题库。”周方穹介绍道，“此次的新锐弟子试炼的考题也来源于其中。”
封葭了然地点了点头。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那我先前所著的剑谱，你是不是也看过？”
“当然，天道武库由楚仙盟管辖，收入库中的秘籍总要由人看过，验过真伪才放入。”
“那你肯定也记得不少，演示给我看看？”
周方穹微微一愣，笑道：“封姑娘是觉得，我有剽窃姑娘剑谱之嫌？”
“天下攻略一大抄，武功也是，就算不摆在明面上抄，学到我的好东西也肯定是要拿来自己用的。”封葭摆摆手催促道，“赶紧的，你认真比划一下，我赶紧学学。”
当初她自己做的攻略倒也没有全然忘记，只是她记得的只有技能顺序，或是手指练出来的对技能连招的肌肉记忆，实在很难和剑谱上的姿势一一对照。
和严思交过手之后，更是让她意识到修士的速度全然不是游戏可比，她的判断得更快更精准才行。
周方穹哑口无言，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林今谣面无表情地解释了一句：“盟主若是为难，也不必理她。”
“你知道的，我不愿端着盟主的架子，对封姑娘是，对你也是。”周方穹温柔一笑，转头看向封葭，“更何况，我们三人也曾有过同修之谊，封姑娘这样说话不妨事。”
封葭听他的话只觉得啰嗦，跟林今谣说话的语气更是温柔得发腻。但她不大喜欢研究其中的这些弯弯绕绕，再加上周方穹马上如她所愿，以鞘为剑，将天下剑雄剑谱上的招式大致演示了一遍。
周方穹苦笑道：“只记得这么多，可还满意？”
“嗯，多谢。”封葭满意地点了点头，记了个七七八八。
林今谣叮嘱道：“此次试炼，周元宇和杨肃有意与你一道，你看好两个小辈。”
“他们想一起就一起？我不能一个人吗？”
“试炼任务都是多人协作，”林今谣想了想，似乎是想起这二人对决时的水平，言辞闪烁地道，“当然，若是用不上，将他们扔在路上也不会触犯规则。”
周方穹听见侄子要被扔，只好无奈一笑。
“距离试炼不过两天，今日便早些休息吧。”
*
“干杯！恭喜剑雄前辈大败严思！”
深夜，子时。
吟华山下的酒楼不眠不休。
周元宇伙同杨肃，以及另外几个世家子弟聚在一起，一个劲地灌封葭喝酒。
封葭原本想着，她酒量不差，而且古代酿的多半是度数不高的假酒，便没推辞。谁想到，两三杯下去，周元宇和杨肃就在她眼前四处乱飘，不辨东西了。
“我、我不姓剑雄，姓……封！”封葭饮下最后一杯，整个人醉得歪在桌上，还拿手指着酒壶，“周元宇，你别蒙我，你已经用同一个理由恭喜我六回了。”
周元宇“嘿嘿”一笑：“谁让前辈是海量呢！”
封葭摆着手，跌跌撞撞地逃出了雅间，一头抱在了廊柱上。
她傻傻一笑，打了个酒嗝：“美女，你身板挺硬啊……请问，洗手间，在哪？”
那“姑娘”自是不语。
“唔，是个社恐。”
封葭念叨着继续往前走，一不小心左右脚打结，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在廊下。她疼得“呜呜”两声，委屈地抱着脑袋坐了起来。
后背贴着的门板里头忽然传来一阵怪声。
吱嘎，吱嘎，吱嘎……
伴随着女子奇怪的哼声，封葭心底一惊，整个人也清醒过来。
谁把我电脑里的“存货”打开了？
回过神来，封葭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声音是从酒楼房内传来的。
幸好四下无人看见，封葭自顾自地闹了个大红脸，在心里说了声“对不住”，正要爬起来滚蛋，却听里头的人情到浓时，竟叫了一个熟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