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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普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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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恶的资本主义阶级冷漠残酷地拒绝了初弦的请求,她那双弯弯的月牙眼略微下垂,可惜地叹了口气。

贺清越失笑,低头,锋利眉弓微微挑着,温热指端点了点她眉心,遗憾得如此情真意切,不当真,还以为是自己狠狠欺负了她。

“下回吧。”

在她毛茸茸的发顶顺了一把,修长手指弓着,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现在想做什么?”

茶余饭饱,东星斑带来的意犹未尽化作上升血糖,作息一向规律的初弦昏昏欲睡,她唇边挡手,很秀气地打了个呵欠。

于是那份笑意便扩深了些,他的话比她的回应快一步“困了?”

“还好啦。”初弦揉揉鼻尖,眼底雾蒙蒙的,摇头:“贺先生呢,会有午睡的习惯吗?”

初弦本科时期有一个沿海城市的朋友,据这位朋友说,午睡是刻入基因里的习惯,他们可以不吃饭不喝水,但是绝对不能不午睡。

“一般不常有。”

资本家如是说,他的车停在老城区,眼下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方向,回去拿车显然不切实际,于是问经理要了车钥匙。

他侧头看向初弦,嗓音含笑:“普华寺的樱花开了,要不要去看?”

**

前几年有一部现象级大爆的偶像剧在普华寺取景,使得这座隐隐于市的寺庙一夕之间成为某书上爆火的网红打卡景点,平日尚且要排队进门,节假日更是要提前预约。

今天是周末,普华寺的预约系统挨山塞海,5G网络干巴巴地旋转半天,仍是进不去预约界面。

初弦侧前倾身,莹白瓷净的指尖点点卡死的预约系统,漂亮眉心扫着一丝郁结。

“贺先生,您说要看樱花,是指在山脚下遥遥相望吗?”

目之所及的十字路口严丝合缝地堵着一排汽车尾灯,她有些沮丧地拉直柔软唇线,不死心地再次进入普华寺官网。

“怎么才说了你又忘。”

贺清越单手控车,腾出手印上她眉眼之间,轻柔地梳开左右眉心,几近诱哄的口吻,慢沉沉的笑意回撞在闷闭车厢。

别。皱。眉。头。

如此眼神警告。

他是言出必行的人,一通电话拨给普华寺的相关负责人,应声三句,在小姑娘闪着期盼的目光中从容点头。

她欢欣雀跃,弯着柔软眼尾笑起来,符合南城三月水暖花开的灵动鲜活。

“普华寺的头香一向留给贺家,往年是我奶奶来上香。如果你感兴趣,今年的三十晚,我带你来。”

像是随口一说的承诺,字词却郑重无比,初弦轻轻怔了下,手指卷着跌在肩前的松软长发,含含糊糊,就是不正面回应他。

“不要啦。”

她语气里有贺清越陌生的、不得不懂事的成分,初弦关闭手机,静下来,温润潮湿的眸光注视飞驰倒退的街景。

入了三月,枯朽枝桠焕然一新,星星点点的粉嫩花骨朵儿傲立枝头,春风扶槛露华浓。

还好,没有雨雪突然袭击,她喜欢今天的阳光,喜欢到不舍得让任何意外破坏。

初弦愿意三缄其口,贺清越却没打算放过她,睨她一眼恬静侧脸,未着妆的肤色格外清透白皙,她似乎看得很出神,纤浓眼睫偶尔一眨。

十字路口亮起阻滞的红色通行灯,贺清越等在一辆越野款的奔驰后面,可有可无地问:“往年春节都怎么过?”

——怎么过?

于她而言,是相对陌生的话题。

大概是吃饭时贺清越与她谈论过他的生活,让她减少对剖析自己的抵触,初弦并着两指,试图捉住阳光折射在窗玻璃的光晕。

前往普华寺的道路不算畅通无阻,行车堵堵停停,但是车厢如潮水满灌般悄静,初弦听到有人鸣了一声喇叭,于是那些被摁下暂停的动静重新卷了上来。

她转过脸,在笑。

“我妈妈还在的时候,我和她一起过,年三十的晚上,她会给我下一碗长寿面,打一个鸡蛋,电视里放着春晚。吃碗面,我去洗碗,妈妈给我压岁钱,我们一起在客厅守岁。那时候南城还可以燃放烟花,十二点钟声敲响,烟火烧上夜空,我就许愿。”

“许愿?”

他记得这姑娘的生日不是往年春节那几个月份,她在秋天出生。

“你不许愿吗?”她像是很意外,耸起小鼻尖,佯怪道:“辞旧迎新嘛。每年要上寺庙参拜的人那么多,佛祖听不到我的愿望,但是我在年三十那晚许愿,说不定会有漏网之鱼的佛祖听到我的愿望。”

漏网之鱼,她又开始用一些奇奇怪怪的成语。

他就顺着她的胡言乱语搭话:“那你都许什么愿望?”

“很多很多。”

初弦坐正,大概是表明自己真的有很多愿望的决心,她微微前倾,靠近贺清越,纤纤十指举在他眼底,幼稚的掰着嫩白指尖数数。

“期末考的数学不要太难,英语听力不要再听错,语文作文不要再跑题......”

贺清越不反感她的絮叨,相反,很喜欢听她在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她声线空灵好听,学习古汉语的缘故,对每个字音把控到了精准恐怖的地步,一些晦涩难懂的偏僻多音字她也总能在正确语境里,掐中正确的读音。

她真的很多愿望,贺清越听了半分钟红灯时间,松手刹,顺着车潮缓缓滑动。

当她说到希望楼上阿姨的钢琴快快进步时,贺清越截断她:“没有关于你自己的愿望吗?”

初弦反驳“怎么没有”,贺清越挑眉,打满方向盘,往左转弯。

普华寺金光灿亮的建筑穹顶近在眼前。

她苦恼了一小会儿,想要考满分,想要当万年不变的年级第一,这些都是关于自己的愿望,他怎么能说不是呢?

普华寺前的露天停车坪满满当当,一个萝卜一个坑,一眼望去全是形色各异的车顶。

贺清越绕过停车位,往另一个方向开去。

下午四点,普华寺的僧侣撞响一道沉肃钟声,霎时万鸟投林,风举云飞。

她在这声经久不绝的钟声里回想起十年前琐碎往事,像是一面镜子被打碎又重组,映出一个支离破碎的自己。

不是二十岁的初弦,而是更小一点的自己。

那双总是带着明媚笑意的小鹿眼垂了又垂,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衣饰暗绣,像是要盯出一朵花来。

一个漂亮甩尾,贺清越驶入普华寺的专用停车位,缓缓泊好车,没催促,也没率先下车。

这辆车里躺着一支黄铜金打火机和一包没拆封的烟,贺清越翻过告示吸烟有害健康的背盒看了眼,旋即索然无味地丢回原处。

“其实是有的。”

初弦叩开安全带,转过小半边脸,眸光专注认真地迎上他。

“我希望我永远长不大。”

尘封十年的细枝末节如吉光片羽般在半空纷纷扬扬,她仰着面,语气含着一种歧路亡羊的孤绝感。

“但我知道那不现实。贺先生,您告诉过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人要往前走;失去的时间不会重来,人也无法一直停在过去。”

她深深吸一口气,像是借由这口气平息所有翻覆上涌的情绪。

“我很多时候,觉得自己做不到。但事实上,我做到了,还做得特别好。”

小姑娘眼底亮闪闪,说不清是眼泪的光还是阳光的光。

他的心忽然变得很柔软。

其实到这份上,她真切地哭出来,他也就由着心意借她一个怀抱。

但她只是飞快地抹了抹眼角,又笑,傻乎乎的。

走了平常不对外开放的贵宾通道,初弦一蹦一蹦,背影像只无忧无虑的绒毛兔子。

“贺先生知道么?”

她站在高一级的台阶,尽管她还是得抬头看他,唇边笑意深深,杏眼湿润明亮。

他单手收在风衣口袋,另只手护在她腰后,以免小兔子东倒西歪,给磕了哪碰了哪。

“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阳光热烈地横过高耸入云的菩提和贝叶棕,院里的荷花和文殊兰还没有到花期,小池塘里香客放生的黄头龟悠哉自得,企图衔咬浮跃而起的金色游鱼。

“《大智度论》说,世有百八烦恼,谓之十缠、九十八结;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一百零八’烦恼。”

她顿了顿,寺庙不好伸手指点,只用目光示意。

“那是通往普华寺最高大殿大华宝寺的石阶,我数过,不多不少,正好一百零八。”

这番话似在铺垫一个结论,贺清越跨上他们之间仅存的一级台阶,他比初弦高太多,站在另一侧的阳光里,侧脸皮肤泛着润玉似的冷白。

他屈指顶了下镜框与镜腿的衔接处,笑问:“所以呢?”

“所以资本家没有一点烦恼。”她狡黠地眨眨眼,胆大了,竟敢揶揄贺清越,“我每次走,就在心中默念自己的一百零八烦恼,等我念完,也走到头了,烦恼自然烟消云散。”

怪道她身上还有那么重的孩子气,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的奇思妙想。

“佛家不都说心诚则灵么。”

初弦慢慢走,她来普华寺的次数不少,对哪一棵树,哪一朵花了如指掌。

“我觉得这其实是一种悖论。要是什么都心诚则灵,那世界岂不是乱套了,人人都有梦想,人人的梦想都能实现。”

“我觉得呀,这四个字掰开来讲,是说一个人的信念很强大,强大到可以凭自己本事实现梦想。初高中不老是写那样的作文?谁谁谁磨砺十年成功,谁谁谁韬光隐晦‘百二秦关终属楚,三千越甲可吞吴,说得不都是一件事情吗?”

贺清越乐意听她说话,纵容地顺着她的话往下接:“说得也是。那你有什么愿望能靠心诚则灵实现?”

普华寺的樱花是空运过来的八重樱,暂时不到完全盛开的季节,浅粉色的樱花一簇一簇连绵不绝,像条粉色长河。

南城三月的早春悄然来临,凛冽寒风刮着她颈侧,又急又烈。

八重樱白浪掀天,不知是樱花般的碎雪,还碎雪般的樱花,闻风而起,铺天盖地。

人潮声浪,镜头快门,在她身后形成不真实的布景。

初弦几乎被迷了眼。

那场景太过盛大朦胧,她几近失语,喉间哽咽许久,断续挤出毫无可信度的“没有”二字。

“真的没有?”

他靠过来,身上裹挟清寒气息,指端摘下掺进乌亮长发的半朵樱花。

“没有。”初弦又说。

他笑了声,轻飘飘地,从她柔嫩耳廓飘过。

大华宝殿依例撞钟,钟声穿云破雾,天气瞬息万变,日光倏忽黯淡,阴云如白色浪潮翻涌,亟待一场滂沱暴雨。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别信那虚无缥缈的一二,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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