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开完例会，沈绍棠就接到了宋浔的电话。
沈绍棠问他什么事，宋浔却一句话说得不明不白：“小沈总，您一语成谶了。”
沈绍棠心中一凛，皱起眉：“什么意思？”
“您方便的话，可以过来一趟。男主受伤了，虽说不严重吧，但毕竟算是人为的……”宋浔思忖着，“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我觉得，您得了解了解男三号的情况呢。”
沈绍棠一边听着，一边从邮件里调出选角组之前发的演员资料。
男三号是公司刚签了一年的小演员，沈绍棠对他有印象。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面容精致，年纪尚轻，演技也过得去。尽管还没有饰演过主角，但他已经出演的两部剧，都是经纪人全力为他争取的人设出彩的男配，其余的通告曝光也都不差，也算是助他跻身了二线，获得了一批忠实的粉丝。
不知道他在剧组做了什么？宋浔为人散漫归散漫，但断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笑话。
沈绍棠关掉页面，对宋浔说了声知道了，然后挂断电话，喊了声：“霍祁。”
霍祁抬头：“小沈总。”
原本沈绍棠脚痊愈后，霍祁是该搬到外间的。但三个礼拜下来，沈绍棠已经习惯了霍祁在办公室里，做事喊人都方便，也就让他留了下来。
沈绍棠问：“今天有什么行程吗？”
霍祁没有停顿地回答：“下午两点和演员部有一个会议。”
沈绍棠的行程是路凌在管理，不过霍祁来了以后，路凌都会给他发一份，霍祁基本熟记在心。
沈绍棠嗯一声，站起身：“联系蒋叔去车库，你跟我去拍摄现场。”
他又走出办公室找到路凌嘱咐：“路凌，我要出去一趟，急事电话。如果一点半没回来，会议延后。”
路凌：“好的，小沈总。”
二十分钟后，沈绍棠走进作为拍摄场地的二楼。
尽管是加班加点赶着布置的，但二楼的布景有模有样。只是此刻，拍摄明显中断了。
男主正坐在椅子上，边上围了几个人，个个面色不虞。沈绍棠瞄了眼，男主额角贴着一块胶布，虽然是与皮肤相近的颜色，但还是十分扎眼。
另一侧角落里，导演正对着一个人语速飞快地念叨，他明显很恼火，青筋暴起，脸都涨红了。
没看错的话，被指责的正是宋浔让沈绍棠来了解一下的男三号。
旁边的小马扎上，宋浔无事可做，伸了个懒腰，东张西望起来，于是他正好看见快步而来的沈绍棠。
他一挑眉，起身打招呼：“小沈总。”
这简单的一声，让所有人的视线瞬间汇集到了沈绍棠的身上。
仍在训人的导演闻言，立刻停了话转过身，步履如飞地到沈绍棠面前：“小沈总，您来了！”
沈绍棠点点头：“今天有空，就过来看看。”
他又往另一边的男主那儿看去：“受伤了？”
男主大概没料到沈绍棠会注意自己，怔了一下，才赶紧道：“一点点小伤，不影响拍摄。”
“要是不舒服就和导演说，别强撑。”
男主受宠若惊：“好的，谢谢小沈总。”
但沈绍棠并不是来嘘寒问暖的。他很快将视线转向站在角落，仿佛要把自己隐藏起来的男三号：“何天扬？”
对方明显瑟缩一下。
确认了没认错人，沈绍棠又问导演：“发生什么了？我看你挺生气。”
只是导演还没来得及说话，男主身边的一个小姑娘先开了口：“何天扬故意推了小南，小南才没站稳，撞到桌角受伤的！”
男主扯了一下小姑娘的手腕：“小梦，别说了……”
“这是事实，为什么不说？我是你的助理，我就该护着你！”小姑娘瞪着眼睛，“再说了，要不是何天扬，这两幕戏早就拍完了。他状态不好，害得你也一遍又一遍拍，我看着都辛苦！”
“小梦……”男主歉然地对着沈绍棠，“抱歉小沈总，小梦性子比较直……”
沈绍棠笑了笑：“没关系。”
沈绍棠听得出来，他说小梦性子直，意思是小梦的话都是真的，至少他的想法和自家助理是一样的。
沈绍棠便换了个问题问导演：“把没有何天扬的戏先提上来拍，可以吧？”
导演连连点头：“可以可以。”
“嗯，抓紧时间，本来场地的事就耽搁了，拍摄能快则快。”沈绍棠交代一句，接着冲何天扬扬了扬下巴，“何天扬跟我过来。还有宋浔也一起。”
何天扬身体一僵：“我……”
但沈绍棠并不准备听他说什么，转身就走。
见何天扬犹犹豫豫，霍祁上前一步：“请。”
何天扬瞅了眼霍祁的胳膊。
演员为了上镜，个个身材纤瘦，何天扬也不例外。而霍祁不仅比他高出几分，体格也宽硕不少。何天扬不敢再多说一句，垂着头跟上了沈绍棠。
沈绍棠直接上了顶层。
电梯门一开，温时允的秘书就迎了上来：“小沈总，您好。会议室帮您准备好了，温总现在暂时在忙，一会儿我会转达他您到了。”
沈绍棠展颜：“谢谢。”
他在来的路上就联系了温时允要过来，顺便问了有没有能够谈话的空间，温时允直接安排了自己的会议室给他。
秘书送上水果，给四人倒了水，带上门离开了会议室。
沈绍棠不紧不慢地插了块西瓜吃，吃完又拿了张纸巾，这才边擦手边说：“宋浔说说看，这几天都有些什么大事？”
“哎呀，也谈不上大事这么夸张。”宋浔终于能发挥，兴致勃勃地列举了一连串，“就是ng次数多了点，一天的进度拖成三天，道具搞坏了好几个连备用的都差点不够，擦肩剧情变成恶意碰撞把人弄受伤而已啦。哦对了，听导演说，第一天下午有人还迟到了呢。”
他抑扬顿挫的，讲故事一般，但句句都是数落。
对面的何天扬双手紧捏水杯，垂着视线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绍棠喝了口水，终于望向何天扬，漫不经心道：“冯之安给了你什么好处？”
何天扬倏然抬起头，正对上沈绍棠的目光。
沈绍棠没什么表情，他却下意识一哆嗦，像是被寒风冻了个刺骨。
何天扬勉强笑道：“您……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你的演技不是还可以么，现在怎么演不出来了？”沈绍棠看着他僵硬的神色，勾起嘴角，“我猜猜，冯之安是不是愿意给你出违约金，许诺你去了珑和就是他们的一哥？你要帮他做的就是拖我这儿的进度，无所谓手段有多愚蠢多显眼，有效果就行，对吗？”
何天扬的面色越来越苍白。
沈绍棠继续道：“之前的场地是你透露给冯之安的，宋浔刚才说的那些事也都是你故意为之。只要拖得拍摄计划无法完成，你和冯之安就成功了。”
何天扬咬着唇一言不发。
沈绍棠也不指望他说什么，反正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他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沈绍棠忽然笑出声：“我沈氏对你这么不好吗，让你宁愿去一个走下坡路的地方？是因为没让你演过主角，没把你捧成顶流？可连我二哥这样的大忙人，在停车场看见你一眼都能记起来你是我手下的艺人，公司给你的资源也没有很差吧？”
刚才宋浔说何天扬第一天下午迟到，沈绍棠就想起上周沈少瑜下班来接他时说，在温时允这边的停车场看见了一个演员。
沈少瑜来谈事的时间不会很早，他看见的应该就是迟到的何天扬了。
沈氏娱乐一向来不是沈少瑜直接管理的，他平时也没兴趣没时间去看剧看综艺，能认出何天扬，应该是见到过何天扬的广告。
沈绍棠越觉生气，却笑意更甚，语气淡淡：“你是觉得，如果公司捧你，你就一定大爆？你去了珑和，就一定能直接进入一线行列？何天扬，做艺人，不要那么天真。”
他向后靠上椅背：“当然，你要走黑红的路子，也是可以的。”
何天扬终于嗫嚅了一句：“对不起，小沈总……”
沈绍棠不乐意听这种苍白的道歉，摆了摆手：“你经纪人和助理在哪？”
“经纪人出差在外地，助理……我让她休假了。”
沈绍棠轻笑一声：“行，那让霍祁帮你叫车回家。之后你不用再来拍摄了，至于解约，准备好违约金以后再来谈吧。”
霍祁再一次对何天扬比了个“请”。
何天扬面色灰败，嘴唇上下碰了碰，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垂头丧气地跟在了霍祁身后。
两人离开会议室后，沈绍棠喝完剩下的水，转向宋浔：“和我下楼。”
宋浔刚插了块西瓜送进嘴里，闻言“唔唔唔”了几声。
沈绍棠嫌弃：“吃完再说话。”
宋浔嚼了两口就囫囵咽下，差点噎着，顺了顺气才说：“您要帮我叫车回家啊？”
“……你想回家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沈绍棠听得好笑，“不过，我本来是想和导演一起，验收下你这一周多学习的成果。但你想回家的话，就算了？”
宋浔人精似的，哪会听不懂沈绍棠的意思。他眼睛发亮：“我可没说想回家啊小沈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