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无虞抬起头时，还有些恍惚。

这个世界并无《西游记》……她为什么会在仙境归墟中的武器上看见孙悟空三件套？

闻云弦轻皱眉头，朝她身上望过去：“慕道友，你受伤了？”

“都是些小伤……”慕无虞抬起右手，露出手腕处的擦伤：“没有什么大碍。”

闻云弦一双黑眸却仍然紧紧望向她，“怎么脸色也有些苍白？”

慕无虞干笑道：“……只是刚才的冲击太强了。”

但原因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其实只是因为看到这些卡通图案太过震惊，才导致有些恍惚罢了。

闻云弦微微点头，声音极轻：“……那就好。”

慕无虞走近几步，继续望着那两把剑。

她这才注意到，这两把剑都是斜插在草地中，紧紧贴着另外一把剑身……

简直就像两个人各自把头放在对方身上，互相依偎的模样。

一股奇怪的感觉涌现在慕无虞内心。

她还来不及分辨这感觉从何而来，抬眼就看见原本已经消散的雾气突然在远方开始扩散。

不过瞬间，雾气已经弥漫到两人身前，雾中更是出现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两人警戒地望向走近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他们眼中的是一个女人，她身后弥漫着更加浓郁的雾气。

那个女人的乌发贴着脸颊散落在身侧，穿着一身白衣，脸上无一丝血色。

她睁开充满了血丝的双眼，静静望着两人。

“你们……”女人的声音既冰冷，又十分空灵：“为何要进入归墟？”

慕无虞心微微一沉，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强大又纯粹的灵气，以及灵气中的巨大威压。

身旁的闻云弦已经紧握为憾，蓄势待发的紧绷仿佛也传到了她身上。

慕无虞眼也不眨地紧盯着苍白的女人……那女人很强大，难道会是哪一个门派的开宗大能，在他们两人之前进入归墟的？

但她却从心底隐约觉得这女人并不是人族。

这女人浑身没有一丝烟火气息，倒像个远离尘世的仙或妖。

慕无虞勉强笑道：“敢问前辈是？”

女人声音冷冷，却重复问道：“你们进入归墟，也是为了这些？”

她伸出宛如白纸一般颜色的右手，指向一旁的兵器。

闻云弦眸中暗藏警戒，冷然答道：“并不是。”

“……是吗？”女人低头望着散落一地的武器，目光在一把又一把的神兵上移动，声音越发冰冷：“并不是为了它们？可是你们已经唤醒了这些武器……更是打扰到了他们的安眠。”

慕无虞忙解释道：“我们并未是有意为之，只是这些武器突然动了起来……”

“说辞都一模一样。”女人抬头打断慕无虞的话，她紧皱眉头：“这几百年，你们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一把纤细的长剑突然浮现在女人身侧，和地上散落的神兵一样，纤细长剑上也闪烁着莫测的银光，剑身更是微微散着寒气。

但女人手中的纤细长剑上却多了许多细小的红色裂痕——远远望去，仿佛罩着一层红色的微光，透着一丝诡异。

“所有打扰他们的人，都得死……”

苍白的女人轻声低喃，她握住身侧的剑，朝着两人直接斩去。

闻云弦拔出为憾接下威力甚大的一击，然后直接被剑气击退数尺，陷入雾中不见身影。

慕无虞眼看女人微微抬手，又要再斩出一击。她深知符箓是肯定挡不住这一击，忙从身旁拔出一把剑。

而被她握住手里的，正是画有三个卡通图案的莹白色长剑。

慕无虞握住这把剑的瞬间，觉得浑身轻快几分。

她举起剑接下苍白女人挥来的一击。

两剑相撞，从中爆发剧烈的波动。

慕无虞支撑不住，向后跌去。

她所握剑的剑身上莹白色微光突然变亮几分，慕无虞只觉得落在地面时，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接住，化解了她身上的冲击。

而苍白女人在看清慕无虞手上拿着的剑时，她神色一变，赫然而怒：“放下那把剑！”

女人眼中的杀意大增，她剑尖直指慕无虞而来。

闻云弦被击退的几个瞬间，他就看见被白雾遮掩的两个身影执剑相向，其中一个身影直接跌了出去。

他呼吸一紧，足尖一点向着其中一个身影奔去，手中的为憾黑雾陡然变浓。

闻云弦冲出雾时，只见那苍白女人手中的剑载着浩荡冷冽的灵气，斩向跌落在地的慕无虞。

他脸上的血色尽失。

*

察觉到女人这一击威力巨大时，慕无虞躲闪不及，她左掌击地站起身来，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用那把莹白色的剑接下攻击。

看着那把布满了红色裂痕的长剑已经到了身前，慕无虞只觉得脸都快被冷冽剑气冻住……她可能挡不住这一击！

但慕无虞手中的莹白色突然爆发猛烈的白光，仿佛在她身侧升起白色阻挡。

苍白女人的剑与白光撞在一起，她睁大眼睛，瞳孔中尽是不可置信，却减缓了手中力量，向后一跃落在远处。

慕无虞仍被这一击击退数尺，但她背后突然横过来一只手，将人稳稳扶住。

她抬起头，发现是脸色煞白的闻云弦。

苍白的女人不再攻击，她站在远处一动不动，只余一双眼定定地看着慕无虞，嘴唇微动，“……为什么你能使用莹初的剑？”

慕无虞眉头一拧：“你要杀我，那我只能用身旁的剑来应对你了……管它是谁的剑。”

仿佛被她手中剑上煜煜生辉的莹白色灼伤眼眸，苍白女人移开了目光，失魂落魄地看着地面。

三人都立在原地，再无动作。

过了好半天，慕无虞才偷偷摸摸、压低声音说道：“现在怎么办？好像打不过……跑吗？”

他们是来找《运命录》的，不是来打架的，而且那个苍白女人还在发呆，此时应该是逃跑的好机会。

闻云弦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慕无虞轻轻向后退了一步，却在看见手上的剑后犯了难——这剑好用，但她不敢拿走，就怕那个奇怪女人因此再来攻击她……但她也不敢放下这剑，也是怕那个苍白女人再来攻击她。

此时，苍白女人却蓦然开口：“这些剑……都是我昔日同僚的剑，用千万年间所凝结的天寒铁所造，辅以精血、神魂蕴养，才能得到这么一把心意相通的仙剑。”

慕无虞动作微微一顿，诧异地看向苍白女人。

刚才这人还想杀了她，为什么现在突然说起剑……而且她还说那是同僚的剑……

同僚……仙剑？那这女人是……

慕无虞身体一僵，她身旁的闻云弦面上也有几丝惊愕。

而那女人却自顾自地说着：“仙长曾经说过……如若转世，只要是同一个灵魂，就还能再用属于他的那一把仙剑。”

“那时大家都笑作一团——如果仙人死去，灵魂也去往轮回之处。归墟上六百仙人，从来无转世之人再来。”

女人抬起头，看向慕无虞的眼中仿佛藏了许多东西：“轮回之事变化无方……即使同一个灵魂，就算转世了也不一定能够辨认出来，转世之后又何谈寻到故人？”

女人眼神渐渐失去神采，神色却变得痛苦起来：“但今日，我却能见到你的转世。莹初……我……”

慕无虞有一瞬间的怔然，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在说她是谁的转世，所以可以使用这把剑？

哪里搞错了吧，她上一辈子又不在这个世界……

慕无虞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剑，突然一怔。

她低头看向莹白色剑柄上闪着暖意的红色琉璃，三个卡通图案格外引人注目。

此时，闻云弦突然开口，声音肃然：“她不对劲。”

慕无虞带着一丝恍惚地抬起头，看见那个苍白女人此时眼中除了黑得发亮的瞳孔，还有逐渐变红的眼白。

女人神色越来越痛苦，她捂着脸喃喃道：“莹初，都是因为我……”

最后几个字散在雾中，无法辨清。

慕无虞屏住呼吸，她倒退一步，立刻和闻云弦转身飞远。

苍白女人停留在原地，她慢慢放下手，眼中只剩下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红。

女人慢慢开口，声音却变得十分沙哑：“都是因为……我临阵脱逃，我留下他们……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血红色的泪从她眼中流出。

白雾从她周身突然变成血红，这不详的颜色瞬间开始弥漫——眨眼间就将飞出去很远的慕无虞与闻云弦也裹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