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无虞只觉得进入银白色雾中的那瞬间，浑身一轻。

下一刻，她脚踏在松软的地面，而闻云弦依旧在她身前半步。

慕无虞警戒地望去——四周弥漫着白雾，灵气却十分充裕纯粹。

他们脚下是湿润的草地，四周之外的环境尽数被白雾遮挡，影影绰绰，忽隐忽现。

她收敛气息，低声问道：“……这就是仙境归墟吗？”

“应该是。”闻云弦将为憾握在手中，凝神望向四周：“这里并无异样。”

慕无虞收回神识，有些失望：“但是神识完全透不过这奇怪的白雾……要想找到其他线索，就只能走入这雾中了。”

“那我们就去看看雾中到底有什么。”闻云弦轻声说道：“恐怕在这里等下去，也等不到什么。”

两人有所防备地向前走去。

慕无虞的未明剑现在已经用不了，她只能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把普通的玄铁长剑暂时应对。

两人在其中走了半个时辰，周围的白雾终于慢慢淡了下去。

慕无虞向上望去，愣在原地——一座小岛慢慢从白雾中浮现，岛上有一栋极为华美的玉石宫殿，宫殿外更有仙树。

像极了泽兰最开始将她拉入的幻境。

只不过她眼前这座岛上的宫殿已经从中裂开，玉石壁、琉璃瓦散落一地，而仙树更是已经从根部开始枯萎，只剩树顶端还有一些缀着莹白色的树叶。

这里比泽兰的幻境更加……衰败。

而后又有几座小岛从白雾中渐渐浮现，有些岛上宫殿已经破败，而更有些宫殿连同小岛都被裂成两处，堪堪维持着靠在一起的样子。

慕无虞疑惑道：“这些岛是怎么回事……”

闻云弦凝视着一座小岛，低声答道：“据说那两个古神，就是在归墟中斗了起来，后来他们一起在谧海上陨落，才形成了深渊。”

慕无虞喃喃道：“那这里可能是最开始的战场？……难怪那些仙岛已经破败。”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

空中的雾气越发稀薄，显露出来的仙岛越来越多。连带着地面上的景象都清晰了不少。

闻云弦脚步一顿，朝着不远处看去。

一具裹着紫袍法衣的骷髅躺在地面上，一半陷入土中。在紫袍骷髅不远处，还有几具裹着白色法衣的骷髅。

他神色微凝，向更远处看去——白雾中隐约散落着更多骷髅。

慕无虞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倒吸一口气：“……紫袍和白色法衣，上面还有法阵……是修炼者的尸骨？”

虽然人已死，但法衣仍然完整，可见必不是凡品……这些人的身份应该不低，甚至可能会是某些门派中的长老。

闻云弦收回目光，声音带着一丝冷意：“这些人……恐怕就是这五、六百年之间进入归墟的修炼者。”

几千年前，各个门派中的修炼者大能联手，共同进入归墟，见到《运命录》和这本上古神书中的内容。

魔心者因此成为了人人喊打喊杀的对象。

虽然之后再无这样的联手盛况，但归墟毕竟是古时仙境，仍然有很多修炼者觊觎其中遗留之物，想要得到归墟中的神兵利器、失传法诀、上古法器等等。

但他们就只能靠自己进入归墟。

有的修炼者进入归墟后，实力大增，获得仙器。

但更多的是一去不复返的修炼者。

近五、六百年来，所有进入归墟的人，都不曾回来。

看着那些骷髅，慕无虞只觉得背后一凉。

她心有余悸，谨慎地向前走着，但刚踏出几步，她就发现脚下触感和之前松软、带着湿意的草地完全不一样，带着十足的冷意。

慕无虞忙看过去，发现脚下薄薄的一层土壤之下，闪着银白色的金属光泽。

她灵气轻拂，将土石扫开——是一把白色大刀躺在地面，刀身间或流溢着泛冷的银光，更有一股沉寂肃然的杀意。

“这刀……”慕无虞细细看去：“肯定不是凡品，我都看不出来是用什么铁石铸造的。”

闻云弦说道：“这里的武器，只会是多年前居住在归墟的仙人所有，或者是进入归墟的修炼者所持。”

他蹲下身，将手指轻轻放在刀身上，指腹上瞬间感受到入骨的寒冷，以及暗藏着的汹涌灵气……这比他拿起凶剑为憾时感受到的力量只多不少。

闻云弦移开手掌，站了起来，“这刀的主人，肯定不简单。”

慕无虞叹了口气：“拥有如此厉害武器的人，最终也陨落在归墟。”

突然之间，一阵细小的波动从这把不知来历的刀上扩散开来。

两人警戒地倒退一步，发现刀身上的波动瞬间增强，最后化为无形的力量突然向四周荡去。

雾随着这阵波动散开了，这一片终于露出被白雾遮掩的真实模样——辽阔的草地上，散落着许多武器。

有些武器落在地面，有些武器都插在土中，有些武器已然断裂。

但无一例外的是，这些武器都如同两人身侧的那一把刀，流溢着阵阵莫测的银光。

慕无虞屏住呼吸，仔细望去，发现许多散落在武器之间的白骨……那并不是完整的骷髅，而是已经破碎的白骨，微微泛着黄，并不明显。

白骨碎裂处都是平整的断口，是被利器所斩断。

此时，所有武器都开始震动，嗡嗡作响。

其中更有一些武器，利落地从土壤中拔出剑身，直接朝着两人飞来。

两人神色一变，慕无虞开口道：“快跑！”

她话音未落，两人就御剑飞离这片区域。

慕无虞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竟然有一天会被没有主人的武器追得打。她闪身躲过身后一剑，但神兵所带的剑气，刮得背后生疼。

眼见侧面飞来一柄长枪，慕无虞拔出剑，准备直接推偏长枪的来势。

但她那把用来应付的普通玄铁长剑，竟然在撞上长枪之时，直接碎裂。

……？！

慕无虞还来不及震惊，就有一把黑色长剑猛地从她身后刺出，直接越过慕无虞挥向长枪。

黑色长剑与银白长枪相撞，擦出一串火光。

长枪被打偏方向，直接从慕无虞身前擦过飞远。

闻云弦一把抓紧她的手臂，向前飞行。

在这紧急逃亡的时刻，慕无虞堪堪向后扫视几眼，发现有几把剑远远地飞了起来。不过眨眼间，就已经飞近两人身后。

她甩出符箓，胸口的金镯微微一热，符箓就被附上更多威力、猛地朝着那几把剑飞去。

符箓和神兵在空中撞在一起，发生剧烈的爆炸，力量猛地扩开。

两人被这阵威力大得出乎意料的冲击击落在地。

慕无虞以手撑地，翻滚一圈后站起身来。

她抬起头，呼吸一滞——诸多闪着冷光的刀锋、剑尖皆指向她和闻云弦。

他们，无处可逃。

……看来，一场生死之战是避免不了。

慕无虞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符箓握得更紧。

闻云弦冷眼看着半空中的武器，他手中握住的为憾逐渐溢出黑色雾气。

就在局势一触即发之时，一阵细小而微弱的波动又在两人身后轻轻响起。

这阵波动越来越强，漫天武器也停留在空中，不再动弹。

慕无虞警戒着将符箓放置身前，微微侧头看了身后一眼——不远处有两把插在土中的长剑，波动就是它们所发出的。

无形的力量从两把剑中传出，一阵一阵扩散，最后竟引得万剑齐鸣，铮铮作响。

空中的武器也发出嗡嗡之声，然后宛如流星一般，悄无声息飞落于地面。

诸多武器或散于地面，或插入土中，再也没了之前的冷厉杀意。

慕无虞仍然不敢松懈，她握紧符箓，迟疑地问道：“这是……停战了？”

闻云弦环顾四周，低声道：“应该是……这些兵器没了刚才那般刺骨的杀意。”

“真是突然动起来，又突然停歇。”

慕无虞不解：“这些兵器都是谁的武器？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她微微一顿，想到如果只是强大修炼者来归墟寻得法宝，就算陨落在此，也不会落下这么多把非同寻常的武器……

闻云弦目光从地面的武器上移过，声音平静：“最初那两古神是在这里打起来的……或许是因此而陨落的仙人武器。”

他摇摇头：“过去这么久了，恐怕只有湮族人知道当时的真相。”

慕无虞内心复杂，低声道：“……主人已经消失这么多年了，它们竟还会动……”

“如果是上古仙剑的话……和普通武器并不一样。”闻云弦半垂眼眸，看向地面上散落的诸多神兵：“也许它们都和为憾一样，有着自己不完整的意识。”

“……也对。”

慕无虞想起最后出现的那阵波动，忙向身后望去。闻云弦也顺着她的目光一同看去。

在两人身后不远处，有两把剑插在地面上——

一把剑的剑身略宽，泛着冷冽的寒光，剑柄处的玉更是带着金蓝色的细微纹理。

另外一把剑更短更窄，剑身简洁，散发着莹白色的微光，剑柄处则是用红色琉璃勾勒出奇异的纹路。

难道是这两把剑……救了他们两人？

慕无虞端详许久，突然心中微微一动。

她歪下头，使视线从水平变为竖直，然后继续望向剑柄处的红色纹理。

闻云弦看她一眼，面目平静地移开目光。

慕无虞却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在换了种想法后，果然瞧出些端倪——那红色不是什么纹理，而是三个图案。

三个……简单又卡通的图案。

顺着剑柄方向，在上的是一朵卡通的云，带着一个小小的翘起；云的旁边，画着一根简单的小棍。

如果说只有这两个图案，慕无虞还不能断定是什么，但在云朵之下……竟还有个头箍模样的简单图案。

于是三者连起来就十分好猜——分别为筋斗云、定海神针、金箍咒。

……但是，疑似仙人的剑上怎么会有孙悟空三件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