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很浅的嘴唇弧度，然而伊利亚瞧着却感觉腿在打颤，“那都是外间传言，玛莉卡女王从来没有明确说过……”

“所以平民盛传未实流言，王城却不出手平息。”梅瑟莫手指在地图桌上划过去，声音滋啦刺耳。

伊利亚猛然想起，这位嫡长子可是连存在都被隐去，大概连家里族谱都没进。

放任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梅瑟莫像往常一样淡漠，那严峻的神情中甚至还透出几分英气，但伊利亚仔细观察，他的两条伴生有翼蛇已经低落地桌子下面啃桌腿了。

“只是谣言，”伊利亚浑身一哆嗦，赶紧打了个哈哈，“毕竟也不可能凡事都去求证。”

梅瑟莫目光落在他身上，彻底将唇缝抿成一条直线，“如果谣言永远不被戳破，那么它和真相有什么区别？”

伊利亚顿时不吭声了，心说你这不是都清楚吗？

别说直面梅瑟莫压力的伊利亚，就连弹幕都看出来了。

【没错，你就是被老妈抛弃了。】

【呜呜，太可怜了，梅瑟莫大宝贝……时至今日他都不愿相信自己被妈妈抛弃了，真的，我哭死！】

【玛莉卡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封印幽影之地，让你这个无人知晓的孩子替她清扫角人。你还想和米凯拉比，咱要求能别那么高吗？降低点期望吧，和蒙葛特比比就行了！】

【别蒙葛特了，人恶兆最后好歹吃上了两个菜，但梅瑟莫一干黑活的，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唉，关键牢梅本来还可以催眠自己，结果回头发现自己弟弟一出生就是大张旗鼓，啥也不做就能呆在母亲身边。】

【想到自己给老母当牛做马任劳任怨了这么久，最后还不如一个穿尿不湿的小男娘，这换谁不红温？我老梅真的小可怜。】

可怜的是我好吗？伊利亚细品梅瑟莫此时的眼神，只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提什么米凯拉啊，纯属给自己找不自在！

梅瑟莫也不是真的需要从一个褪色者身上找到答案，他将回给蕾菈娜的信件蜡封后，才又看向伊利亚。

“米凯拉告诉我，只有得到他指引的人才能到达幽影之地，你和拉塔恩的关系匪浅，所以你是替米凯拉做事？”

伊利亚耳朵里忽然灌进了这么一句，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坏了，被当成米卫兵了！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当场枪毙，先前每一句对米凯拉的夸奖，如今都变成射向自己的子弹。

伊利亚立刻站的笔直，眼神坚定的像是要入党，“我发誓，我只忠诚于玛莉卡女王！”

梅瑟莫微微扬起头，眼神愈发阴冷，“忠诚？一个褪色者？也配谈对母亲的忠诚？”

这种感觉就好像第一次踏入交界地，没有拉塔恩将军的庇佑，再次体会到了世界的严苛冷酷。

伊利亚打了个寒颤，心慢慢沉到了谷底。

他忽然就醍醐灌顶，意识到梅瑟莫从来就没有信任自己。

告示上说不得伤害恩西斯城来的褪色者，然而梅瑟莫真的会放过他吗，当圣战军的所作所为全部指向——“对不受黄金赐福的，降下死亡……”

梅瑟莫果然是丧失了所有表情，“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他坐在椅子上都比伊利亚高半个身，伊利亚一抬头就看见他眯眼看着自己。

红狮子将军说过，交界地每个人都有不同特质，有人弱火，有人弱圣……

可这位半神明摆着弱妈。

难道能把他妈抬过来？伊利亚冷汗都滴下来了，有这本事他当初还用在史东薇尔城踩缝纫机？

有翼蛇在黑暗中降落下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蛇的身体圆润光滑，就像红色颈链一样一圈圈戴在脖子上，只是这条颈链比任何饰品颈链都还要紧，绿宝石眼睛闪烁着光芒或是悸动。

地狱被认为是灼热的而不是冰冷的，冷血动物的表皮居然如此火热。

他心一横，“实际上，玛莉卡女王将我们召回交界地，是一步暗棋。”

梅瑟莫指尖微一停顿，眼睛微微抬起。

伊利亚继续道：“玛莉卡女王是为了反抗无上意志，才剥夺了葛孚雷及其众战士的赐福，而女王销声匿迹那么多年，都没有人见到她的灵魂，那就只能只有一种可能……”

梅瑟莫眉头微皱，目光冷厉地扫了过去，“你说过了，母亲的灵魂不在交界地。”

“但幽影地也没人找到不是吗？”

伊利亚说完就被蛇勾着脖子，拉扯到梅瑟莫对面坐下，正颤颤巍巍，就听见他问：“所以是什么事，母亲需要褪色者去做？”

梅瑟莫的声音听着磁性又温和，但实则带着蛊惑和杀意。

“你最好不是为了活命才胡编的借口。”

镜头离得很近，无数人似乎能透过屏幕闻到他身上冰冷的血腥味。

这一下，直播间瞬间炸了。

【哪有什么安排和使命，真就出门在外，身份全靠自己给是吧？】

【记者就顺着毛摸不行吗，非要冒这么大险去胡诌，现在我看你怎么圆！傻哔……】

【一个谎言要无数的谎言去弥补，不是我说，这玩笑开大了！】

【我老早就想说了，你就是个运气好过来的普通人，听官方安排一步步走不行吗？我真服了，不搞这些骚操作不行吗！显得就你能似的，真以为凭你能找到玛莉卡女王？】

没有人相信伊利亚能找到玛莉卡女王，其实伊利亚自己也不信。

但他是无光者，他只能去赌，赌梅瑟莫会因为那一丝可能放过他。

在无数人的注视下，伊利亚呼进了秋夜清冷的空气，缓缓吐出，“玛莉卡女王既然选择离开，就一定会在一个无法被无上意志找到的地方。初王葛孚雷也是褪色者，或许——”

“只有褪色者才能找到玛莉卡女王。”

·

那天晚上过后，梅瑟莫就离开了幽影城，前方传来的消息称，说是在南海岸的一个大坑里发现了米凯拉和他追随者的踪迹。

伊利亚视野可望之内荒无人烟，能看到的只有林间飞翔的鸟雀和山间流荡的灰熊和狼群。

“所以你发现了什么没有？”盖乌斯骑着他的猪晃悠悠地走过来，用力拍了下他的屁股。

伊利亚嗷了一声，捂着屁股躲得远远的，“老变态，怪不得你不和军队一起走！果然是被主人厌弃了吧！”

盖乌斯嘿嘿一笑，手指作出揉捏的动作，“是啊，所以我才有时间好好宠爱你。”

伊利亚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转头盯着眼前的石壁。

这些天他一直在寻找玛莉卡女王的踪迹，葛孚雷和金面具的判断不会出错，他必须在梅瑟莫回来之前找到一些线索，这样才好交差。

“这上面描述的……是一个祈祷姿势吗？”伊利亚将余火对准彩绘壁画。

盖乌斯将制壶师的白灵践踏在脚下，“波尼村，角人就是在这里将玛莉卡女王的族人做成了壶，等待死亡的稀人少女便在这座坟墓里祈祷。”

伊利亚回想起幽影城里看见的壶女和小壶玩耍的情景，心里默默给梅瑟莫点了个赞，角人确实该杀，亏他之前还觉得火吻废墟的角人可怜，合着死了都惦记着把稀人少女做成壶，简直丧心病狂。

虽然梅瑟莫也不是什么好人，反派气质拉满，但他对手下的确很大方。

那天晚上，梅瑟莫明知那不过是他为了活命找的借口，但还是将神躯化剑还给他，而且还赐予了永不熄灭的余火，只为了能让伊利亚尽快找到母亲的灵魂。

还有先前在艾拉克大桥的时候他们就注意到了，梅瑟莫士兵的待遇还真不错，草莓和香草以及新鲜出炉的面包堆的老高，比起葛瑞克士兵好的不是一星半点。

伊利亚看着手里黑红色的火焰，心想如果能得到梅瑟莫的赐福，俄罗斯的能源争议问题估计很快就能解决。

“你不和梅瑟莫一起去真的没事吗？不是说米凯拉可能已经利用魅惑能力给拉塔恩将军洗头了？那可是最可怕的神人和半神组合，你就不怕圣战军输了吗？”

盖乌斯被他问得一愣，随后单手勾着伊利亚的脖子，大笑道：“没想到你还挺会闲操心的，你有那个功夫，还是和我一起多找找玛莉卡女王的线索吧。”

伊利亚脸都憋红了，扯着他粗壮的胳膊肘，用力拍打，“咳咳，我知道你们手下有很多兵，可主将一旦被俘那可全完了！”

“而且你不是梅瑟莫的将领吗，不在他身边保护，天天跑来折磨我干什么！”

面试过程虽说坎坷了一些，但伊利亚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成功入职，就得多替团队考虑。

梅瑟莫细胳膊细腿的，虽然压迫感十足，但多数还是因为那身森冷的气质。

将梅瑟莫暗室的照片放大后，伊利亚才知道火焰帷幕下是母亲抱着孩子的雕像——这和要妈妈哄着才能睡觉的大宝贝有什么区别！？

角人的描述里是灭世大反派，本质却是24k纯妈宝，简直闪瞎了伊利亚以及全世界人民的钛合金狗眼。

加上有拉卡德司法官的大蛇做对比，长翅膀的小红蛇在无数人眼里完全是娇小可爱的代名词。

这也就产生了一个刻板印象——

梅瑟莫自身，肯定不怎么强。

“你就别操心了，”盖乌斯边笑边望向远处的丛林，“我再了解不过我那蠢笨的师弟，换作他父亲拉达冈来倒还有可能。”

伊利亚想问他到底哪来的信心，就在这时，林子里冲出来几个幽影城的卫兵。

“完了，你看我说什么！该不会城门被攻破了吧……”

在伊利亚的哀叹声中，盖乌斯用力拍了下他的屁股，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米凯拉逃了，洞窟里只剩下一个盆栽。”卫兵首领翻身下马，把城官的纸条递给他，“梅瑟莫大人让我们把东西挖了回来，您要回去看吗？”

盖乌斯和伊利亚对视一眼，目光中是相似的疑惑，“盆栽？什么盆栽？”

“不清楚，紫色的，滴滴答答地不停流花蜜。”卫兵首领答道，“穆利缇尔和融泥骑士打了一架，听他说叫什么托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