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好了杯子，我摸摸肚子，打算煮碗面，柳逸推了我一下，指了指墙上的时钟，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会胖。”她说。
“可我今天用了太多脑细胞，得补补。”我回道。
“那我煮吧，你赶紧上楼看看净亭姐，她为了让咱俩说话躲在书房，都好几个小时了。”她又推我一下，“你不心疼媳妇啊。”
能不心疼么！
我咚咚咚跑上楼，果然书房的灯还亮着。我敲敲门，看到她还在拿着素描本画着，看到我，她停了笔，唇边漾起一抹笑。
“聊完了？”她问。
“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能让我觉得温暖，给我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定。尽管她什么都不做，尽管这些事稀松平常，我却总能从她的眼波里读到温柔。
我走过去，蹲着，拦着她的腰，轻轻蹭着。而她摸着我的头发，动作也很轻。
“困了？”她问。
“没……不困，聊了很多。”我抬头，吻了一下她的唇，“你困不困，怎么没去睡？”
她看着我，翻过素描本，
“在抓灵感。”她说。
本子上是一朵桃花，不是黑白，而是粉色的。
“这灵感挺飘渺，我没太明白。”我抚摸着画，“请艾司令解惑。”
艾净亭却笑着，
“你不觉得今天这两个人，一个像火，鲜红炽烈，一个似冰，冷白晶莹，看似不相容。可取一点红色，再掺几分白，就是这桃花的粉。冷和热都不在，只剩温柔了。”
我眨眨眼睛，崇拜的看着艾净亭，“你别说，艺术家看世界看我们普通人确实不一样，你形容的这么美，我脑子里只有冰与火之歌。这样吧，你把这作品做出来，我给你拿木头雕个底托去，也衬衬你这桃花。”
“真的？”艾净亭摸了摸我的脸，“那一言为定。”
“你不怕我雕的丑，毁了意境？”我问她。
“我知道你会一遍遍的雕，直到把最好的给我。”她回答。
哎呦，我的心啊，又化了。
“艾净亭，我得跟你坦白，刚才在楼下，为了安慰柳逸幼小的心灵，我抱了她一下，还让她靠了一下我肩膀。”我抬头，一脸坦白从宽的真诚。
“嗯……那我一会儿也下去抱她一下，让她靠一下我肩膀，就平衡了。”她笑，眼睛弯弯的。
‘艾净亭，你一直这么可爱吗？“我亲了亲她。
“没人说过我可爱，你是第一个。”她认真思考了一下。
“那就是你只把可爱的这面展现给我了。”我心里觉得很甜。
“那是因为你值得。”艾净亭戳了一下我的脸。
“你都不好奇我跟柳逸聊了什么么？”我装作要咬她手指，她躲了一下。
“不太好奇她们之前发生了什么。”艾净亭又戳了一下我的脸，“这两个人的眼神就说明一切了。”
嘶……
“这么明显吗？”我问。
“不是你说的，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艾净亭笑，“你自己忘了？”
我脸一红，“我说的是我自己，别人我向来观察的少。而今天这俩人，哪有什么眼神交流啊，都藏着。”
“这不也是马脚嘛，”艾净亭的笑容带着几分狡黠，“要说好奇，其实也有一点。我想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啊，对了，我刚才跟柳逸说……咱俩会为她追欧阳医生这事儿，保驾护航的。”我才想起来，刚才这保证，把艾净亭也概括进去了，“你不会……生气吧？”
她挑了下眉毛，
“你真是这么说的？”
我点点头。
“走，换衣服，穿外套。”
啊？
“干嘛去啊？”我一头雾水。
“保驾护航啊。”艾净亭眼睛亮亮的，“她们俩就差一推，剩下的就得交给命运了。你说，咱俩是不是得推她们一下。”
“嗯？什么意思……往哪推啊？”我更迷糊了。
“香山，那合适。”
我抓住艾净亭，把她锢在怀里，“你等会儿，你再说一遍。去香山，推她俩，你要给社会与法贡献素材？”
她咬了下我的脖子，跟我拉开点距离，“想什么呢？去香山，看日出，给她俩营造点气氛，看看能不能憋出点话。”
我抱着她，认真打量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兴奋？又不是你去谈恋爱，你都没带我看过日出。”
她伸手，点了一下我脑门，“人家柳逸，在你追我的路上，帮了多少忙，明里暗里说了你多少好话，替你着了多少急，你知道吗？”
我摇摇头。
“你啊，这是你报答她的机会，还不赶紧换衣服。”又咬了我一下。
嘶，今天的艾净亭，怎么让我有点看不明白呢。
不过我好在听话，麻利的换了衣服，又下楼揪住煮面条的柳逸。
“柳逸，换衣服，咱出门。”
“莫染，你丫抽什么风，大半夜的，去哪啊！”她刚把面条乘出来，“面条不吃了？”
“吃什么，就知道吃，我俩给你保驾护航去。”我往楼上推她。
“别闹了，哪跟哪啊，你喝高了？”她一个劲的挣扎，要往回蹦。
“柳逸，”艾净亭的身影出现在二楼，她也换好衣服了，“欧阳医生家，你知道住哪吧。”
“啊？啊……”柳逸看到艾净亭也换了衣服，明显一愣，“净亭姐，你也被莫染带……跑偏了？这大半夜的。”
“你想见她不是吗？”艾净亭唇角带着笑意，“作为朋友，我们的任务，就是带你去见她。”
她说着，伸手拉柳逸，让她上楼，然后抱了她一下。
“犹豫，会让勇气溜走。那就任性一点，不试怎么知道呢？”艾净亭看了看我，“这是莫染教会我的事儿。”
我看她俩还抱着，就过去分开了俩人，又推了推柳逸，“快点儿，一会儿天亮了。”
她还是不动，我直接踹了她一脚。她骂骂咧咧，脸却红了，钻进屋里换衣服去了。
“你确定这样半夜敲门能行？”我其实心里没底，小声问艾净亭。
“我也不知道。”她小声回答，“电视剧都这么演的。”
“你还看电视剧？”我诧异，“不像你风格啊。”
“我当时为了研究你的套路，看了一点，还挺符合的。”她笑，眼睛弯弯的。
“你这是埋汰我呢么？”我幽怨的看着她。
“逗你的。”她戳了一下我的脸，“你放心吧，欧阳医生今晚肯定加班，熬夜给柳逸写卷宗呢。”
？
“这么神？”
她挑眉，看了我一眼，“你这个小孩儿，能明白大人的心思吗？只是很多话，我们不说罢了。”
我抱着她，亲了一下她的脸，“要不你还是当个小孩吧，别把话憋在心里，不健康。”
“你今天瞒着我去北女监的事儿，就健康了？”她看着我，唇角扬起。
得，在这等着我呢。
“我怕你担心，再说，我已经整理好情绪了。”我用鼻尖蹭蹭她，“真的。”
“咳……两位，可以出发了。”柳逸开门从屋里出来，就看见我抱着艾净亭，自觉的挡了一下眼睛。
“别羡慕，柳逸姐，你勇敢一点，一会儿你也有人抱着了。”我胳膊搭在她肩膀上，“相信自己，你是最棒的！”
关上家门，艾净亭开车，我跟柳逸喝了酒，自然是不能碰车的。导航输进去，好在离我家不是特别远，半个小时的路，高层。而欧阳医生住在顶楼，灯果然还亮着。柳逸不出意外的打了退堂鼓，在车里坐立难安。
“莫染，你去，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人带到车里来。”艾净亭特别像运筹帷幄的军师。
“她不去……我去？不合适吧。”我看看柳逸，“她追，又不是我追。”
“她有别的任务。”艾净亭冲我笑了一下，“快去，士兵，我相信你。”
得了，领命吧。
我心里很没底，却莫名其妙的成了计划的一部分。摁了门铃，等了好久，才听见欧阳医生的声音，“谁啊？”
“欧阳医生，我是莫染，那个……能不能让我上去。”我脑子不太转，这都累一天了还得熬夜，我也是个人啊。
等了一下，对方没反应，想想也是，这话太奇怪了。
嘀，门却开了。
我窜进去，电梯楼层自己亮了，我以为闹鬼，看着数直接往顶楼升。咬咬牙，为了朋友两肋插刀，我忍住。一开门就看欧阳医生站在电梯门口，我才反应过来这玩意是入户电梯，可不自己亮吗。
“什么事？很晚了。”她环抱着双臂，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你写卷宗呢？”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
“嗯？嗯。”她点了下头。
艾净亭真神！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你能不能换衣服，跟我走一趟，穿的暖和点。”我咬着后槽牙，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有人有话想跟你说。”
早晚……也得在车里看见，不说柳逸，估计这人是不会走的。
“她自己怎么不来？”欧阳医生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动。
“她组织语言呢，她一见你就紧张，得好好准备一下。”哎？我是不是给柳逸卖了……
“欧阳医生，你得快点，再晚就赶不上了。”我决定发扬死皮赖脸精神，“不把你带下去，我们家艾净亭也要生气的。”
我觉得我被针对了，又或者我看上去就很不靠谱。说我的主意，这俩人都不赞成，一说是艾净亭的，欧阳医生居然也去换衣服了。我怨念，脸都气鼓了，一宿没睡陪她们三个成年人折腾，到底谁才是小孩儿啊。
五分钟，欧阳医生换了衣服出来，高领毛衣，呢子大衣，手里还拿了件长款羽绒服。我瞟了一眼，心里啧啧了一下，这人心还挺细，不用说也知道是给谁带的。往车那走，我这个扬眉吐气啊，这事儿不就办成了吗。
拉开车门，坐进去，艾净亭一脚油门就往外开，吓得我赶紧系安全带。
“慢点。”我拍了拍她胳膊，“别急，咱的命也是命。”
她给了我个安心吧的眼神，就认真开车。我回头看了一眼后座的俩人，得，两块木头。欧阳医生一句话没有，手里握着羽绒服。而柳逸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刚才艾净亭给她培训了没有。
一个小时到了香山，得亏现在这点路上没车。而因为我从小总来这，所以熟练的绕过了门口，带着她们三个一路向上，终于在太阳升起前到了香炉峰。
说实话，北京的秋天早上还是有点冷，尤其是更深露重还没见光的时候，更难受。我跟艾净亭穿的挺厚，毕竟我俩知道要上香山。而柳逸比较惨，穿的好看，但保暖不足。刚才动换着还不显，现在一站稳，绝对冷。
我跟艾净亭对视了一眼，决定给她俩点距离，往旁边走了走。果不其然，欧阳医生没说话，但把衣服递了过去，而柳逸愣了一下，乖乖接过去穿上了。有戏。
“艾净亭，欧阳医生果然在写卷宗。”我小声跟她说话，顺便把她圈在怀里，俩个人搂着暖呵。
“我知道。”她把身子靠着我，也小声说，“我也把你的套路教给柳逸了。”
嘶，
“我什么套路？”我咬着她耳朵，“我那都是真诚。”
她笑，“真诚就是最好的套路。”
微微明亮的光线里，我看到柳逸跟欧阳医生俩个人并肩站着，有没有说话，我倒听不清。而晨光熹微，香山笼罩在烟雾里，有些出尘的意味。一丝丝光穿破天际，照亮了那片片红叶。远处，是逐渐人声鼎沸的北京城。
天地很大，我们很小，世事纷乱无常，我看着那阳光，明白自己抓不住时间，可却能用力抱紧怀里的人。
“艾净亭，今天的你……不太像你。”我轻声说。
她转过身，抱住我，“今天的我，是你。”
她笑，阳光落在她眼里，暖暖的。
“如果不是你坚持，我们可能也就错过了。今天看见欧阳医生，想起三年前，恍若隔世。我常常在想，为什么没早点遇见你，可能我的人生会不一样。”
“早点遇见我……我还没成年呢。”我笑，亲了她一下，“你不怕像在带小孩儿？”
她把头埋在我怀里，“不怕，只要是你，我就不怕。”
我搂着她，轻轻吻着她的发，又蹭了蹭她的耳朵，“以后你还是少当我，熬夜不好，还开夜车，太危险了。”
她轻轻的笑，“知道啦，唠叨。”
嘿，这人。我圈她圈的更紧了一点，轻轻吻着她的唇。而她也不避，任我亲吻她。而阳光洒在我俩身上，影子浑成一体。旁边或许有人，或许没有，我不在乎。我知道，她也不在乎。
睁开眼，眼睛里只有彼此，我笑，艾净亭也笑着。
“一会儿要不要带你去吃老北京早点？豆汁焦圈？”我问。
“不要，我想回家睡觉。”艾净亭眨了眨眼睛，“我困了。”
可爱，我想现在就给她扛回去。转念一想，还有俩人跟我们一块来的，不能就这样走啊。左瞧瞧又看看，看见那羽绒服了，我晃晃艾净亭，示意她别出声，往那边看。
阳光下，柳逸和欧阳医生的影子也叠在一起。柳逸正缩在人家欧阳医生怀里，而欧阳医生那唇角带着一抹浅笑，神了，冰块居然笑了。
“你到底给柳逸做了什么培训，这么立竿见影？”我小声问艾净亭。
“我只是跟她说，让她把那些憋在心里的话讲出来，就当对面这人是根萝卜。别的，就没了。”
我给她比了个大拇指，“高啊，你比我适合当心理咨询师。”
她笑，“看你书房里那些书学的。”
余光看见那边俩人往这走，我松开艾净亭，但拉着她的手。
“怎么着两位，抱够了，咱下山啊？”我问。
“莫小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柳逸很明显，脸一红，气急败坏。
“呦，害羞了。”我蹦过去，戳了她脸一下，“这么厚的脸皮，还能红呢。”
“你大爷的莫染！”柳逸拔腿就要追我，我蹿的更快。
“我可以在艾净亭面前没形象，你不要形象了？”我边往下山的方向跑边喊。
果然，她停住了脚步，瞪了我一眼。
我蹦回去，用胳膊肘碰碰她，“现在离得远，那边听不见，说吧，你干啥了？这就抱上了。”
她脸又红了几分，“没干什么。”
嘿，又不说实话。
“我跟我媳妇儿折腾了一晚上，就为了看个热闹，你还不给我讲细节，是不是不地道。”我语重心长，“再说，不是我俩，你现在还吃面条呢，哪能有羽绒服穿啊。”
她瞟我一眼，小声道，“就说我这两年很想她，她给我的花瓶我有好好收着。如果可以的话，想跟她从新认识，从朋友做起。”
“那怎么抱上的？她又为什么笑啊？”我又问。
“我……跟她说，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笑起来应该很好看，所以才总想让她给我笑一个。而那个抱……是……”她憋红脸，说不出口。
“我替你说，你肯定是问，欧阳，能不能抱抱我。”我话音刚落，就让她踹了一脚。
“好你个莫小染，就你聪明是吧，就你话多！看我不替净亭姐教育教育你。”
“哎，你别光顾着跟我这使劲，我问你，你一会儿是回我家啊，还是给你送人家那去啊？”我想起来昨晚吃饭在停车场里柳逸的失态，“哦，原来那时候你骂我有病，是因为确实跟人家回过家啊。”
这回飞起的一脚确实踢到我了，我哎呦一声，差点没摔了。
“你这嘴，欠。”她恨不得咬死我，“我去你家，霸占净亭姐，你这周末老老实实的自己呆着。”
“嘿……那要不我把欧阳医生也邀请来得了，你们俩住客房，把艾净亭还给我。”我故意逗她。
她居然没反对？
“不是吧你，真的，这么想她？”我也不闹了，过去跟她并肩慢慢走着。
“嗯……”她轻声，“刚才跟她拥抱的时候，心跳的还是很快。”
“哎，”我叹了口气，“我这么骄傲的柳逸姐姐，碰见心动的人，居然也这么卑微。爱情啊，真是可以改变一个人啊。”
她看我一眼，没说话。
“不过，今天我上去叫欧阳医生，说你有话说，让她去换衣服，她自己穿的挺厚，还特意给你带了外套，这心啊，还真是挺细的。”我用胳膊肘碰碰她，“你努力化吧，这冰山不难解冻。”
“小染，我会的。”她看我一眼，笑的灿烂。
“柳逸，你好久没这么笑过了。”我说，“等着，我给你再添把柴。”
不等她说话，我就转身往山上跑，拉住艾净亭，示意要跟她单独说话。欧阳医生很识趣，自己往山下走。
“艾净亭，第一步推的很成功，咱能不能再加把柴？”我看着她。
“说吧，什么鬼点子？”她挑了下眉毛。
“把柳逸送到欧阳医生家，不太合适，但是可以把欧阳医生弄到咱家，让她俩睡客房。你没看到，刚才欧阳医生不过抱了柳逸一下，她笑的就特别灿烂。我都几年没见她这么笑过了。”
“嗯……不太合适……有点快。”艾净亭思考了一下，“她俩刚解开一个结，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彼此，需要拉开点距离。”
“哦……”我挠挠头，“好吧。”
“而且啊，后续她俩想更进一步，需要自己努力，咱俩这忙，只能帮到这了。”她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你自己看。”
我顺着艾净亭的目光，看到欧阳医生跟柳逸并肩走着，而欧阳医生那侧脸，唇角始终带着抹笑，很浅，却清清楚楚。而柳逸眉间那愁容也不再，不知说什么什么，笑意灿烂，像我认识的她了。
“我怎么觉得，一瞬间明白你那桃花的意思了呢？”我拉着艾净亭的手，慢慢往下晃着，“她俩现在这气泡，确实是粉红色的。”
艾净亭笑，回握着我的手，
“别人看咱俩，也是粉红色的。”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觉得，艾姐姐这波助攻打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