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巴黎六月的天气很少这么热，今年夏天尤其如此。

早上买的茶花，下午花瓣就会蔫成一撮，轻轻一揪便会整个花朵掉下来。

阿尔芒这几天一直都会送新鲜的茶花到昂坦街7号，却迟迟不肯露面，信没有，门房也未曾来过。玛格丽特被其他的约会填满，晚上也是彻夜笙歌，就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有这么一个恋人一样，还是像大众所知的戈蒂埃夫人那般过着日子。

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的那些情夫们，根本看不出她明媚的双眼中出现了别样的火花，他们只知道她好像变得更美了，体弱与病痛也阻挡不住她的魅力，一时间想认识她的人变得更多，可是能登上门的，还是那么几个。

玛格丽特的变化从何而来，读者们可能还摸不清，不过若是稍微地由作者讲解一番她的心路历程，那么她身上发生的小变化就不是那么隐蔽了。

她在遇见这个私人医生之后，首先获得了他的关照，从前受关系约束的陌生感让她早早远离这个奇怪的男人，但是在他向公爵辞职，并且在跳蚤市场对她表明了关怀，并且提出了一些对她好的小建议之后，她对他有所改观。

他提议她做慈善。

那些资本家、老贵族听到，并不会有什么反应，这种东西是积累声名最微不足道的正面手段，不过这句话的对象是臭名昭著的玛格丽特.戈蒂埃夫人。

大家都能够唾弃的，连路边的乞丐也能随便踩一脚她的声名。她去福利院捐款，修女会因为她出身的不干不净而拒绝她的捐助，甚至将她扫地出门。

那些男人们对于烟花女铁石心肠的观点在她们不乐意捐款中得到了证实，可是他们所不知道的，烟花女们面临的不是“要不要捐”的金钱问题，而是良心上“有没有资格捐”的拷问。

玛格丽特被这样对待许多次。

那才是她对于世人眼光无所谓的原因，尽管看似如此，可是只要是一个人，都梦想着被人敬仰，被人爱戴。

何况她一个23岁的年轻女孩儿。

因此，医生只是和她说了这句话，她当时的心里就有一丝奇异的、从未有过的感觉生出。

她想这么做。

她很累，可那感觉是新鲜的，让人期待的，比得到许许多多珠宝，一条条新裙子还要期待。

医生那么说，肯定是有办法，她昨天没有来得及找他，今天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于是她一反常态地早起，她只有早上九点之前有时间，之后就是和德.G伯爵的约会。

纳尼娜为她摆好热了一遍的鸡肉，配了一点黑松露，询问要不要酒。

“来一小杯，不要多。”她要吃完早饭去找艾斯.埃文，对话不知道要持续多久，艾斯.埃文不再是她的医生，她其实没有理由无偿占用他人的时间。

这个道理实际和男人约情人需要付钱没有差别。

今天依然有茶花送过来，上面的小卡片是她熟悉的字迹，“给亲爱的戈蒂埃夫人”，署名阿尔芒.迪瓦尔。

他迟迟不来找她，她想，那个青年可能是已经厌烦了她的朝三暮四了，送花，只不过是他的最后一点爱意，等什么时候没有花送来，她的这段真挚爱情也就结束了。

她还要找个时间去拜访他的，等她问出结果来。

玛格丽特将丝绸长巾挽在手臂上，束起发髻，拿起小剪子修饰花枝，晨光温和，可是外头愈发亮的日光，宣誓了马上会到来的热烈温度。

屋子里放了冰桶，用来冰镇葡萄酒和降温，昨天的残桌已经收拾完毕，桌上被清洗的干净如新，除了酒味依然浓厚。

在她安静地吃早饭时，有意外的拜访者敲响了她的家门，纳尼娜惊奇地通报了来人的姓名，是艾斯.埃文。

“早上好!戈蒂埃夫人!”还是同样音调，他以往的每个拜访的早上都是如此，这个医生在为老公爵工作时，乐意冷着张脸做出让她无可奈何的恶作剧来，并且不时的进入活泼的时段，让她以为他是性格使然。

而辞职之后，医生的态度对于玛格丽特变得如普通人那样温和，他不再突然地换一个语调说话，也没有做过恶作剧，就和上次她在去找阿尔芒前与医生偶遇时一样，只是这种性格保持地更加长久了。

艾斯只有这个招呼还是原汁原味。他一次性地拿出了七八个药瓶，嘱咐玛格丽特按时吃药，便收起东西准备走了，他的态度让玛格丽特有一些迟疑，但是求知欲打倒了它们。

“等一下，艾斯先生，您现在有空吗？我想和您聊聊。”玛格丽特叫住他。

“……是市场的事？我乐意之至。”艾斯像是早就准备好接受她的询问，让玛格丽特呼出一口气。

……

“您是想问做慈善？您认为我有办法？”吴洱淡淡地反问。

“您总有自己的门路不是吗？就像那些绅士总有门路找到许多卖身的烟花女一样。”玛格丽特喝口酒，顺着头发笑了一笑:“说实在的，我已经有三年没做慈善了，自从病倒之后，我就很少分心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都是让纳尼娜帮我包好信封，投进福利院门口的信箱。”在市场经历一次谈话之后，玛格丽特对于医生已经没有了被监视时的拘谨和敌视，她只是用自己的方式阐述问题，她还是那副游戏人生的模样。

但是吴洱知道，从她敢问出这番话时，茶花女就在向好的地方转变了。

“您真好心。”玛格丽特顿了一顿。

“做多这种职业，总要心里求安慰，男伴给我带来的只是欲望的满足，他们心灵比我都空虚，我怎么可能奢求他们吊着我一口想生活的气呢？”她又说:“他们都一样，少数的不同，您是一个，所以我问问您。”

玛格丽特想起看滑稽剧时的那副场景了，两个极其相似的人，一前一后的来到她的面前，不谋求她的身体和财物，反而关心她的心理健康和身体健康。

她没有觉得道伦是这样，她刚刚有了一丝苗头，认为医生的出现不是老公爵的巧合，可是她没头绪，她想不到医生和商人凑在一起七搞八搞，就是为了给她一个好结局。

“您可以去我们那里做慈善，您知道的，昨天，我和那个绿眼睛商人说到过医院，那是我们的医院，如果您需要，这里的门永远向您敞开。”

19世纪还没有义工这个说法，而医院也不是大众可以接触的东西，玛格丽特曾经在她的情夫那里听过他对上流阶级身份和待遇的吹嘘，所以明白，没有医院是开给穷人的。

“您开的医院？”玛格丽特有些意外，这三年来，她感觉每天不是低头见楼梯里的艾斯.埃文，就是抬头见上楼拜访邻居的艾斯.埃文，没人知道他竟然还暗搓搓开了一家医院？

“……不，是那个商人开的，您在报纸上应该看过。”她是选择性听他说话吗，还是说她在刻意避着他的另一张人物卡呢。

“那不奇怪。”玛格丽特用手指卷起一缕鬓发，那虚伪的家伙，为了钱开家医院有什么奇怪的呢。

我们前面说过她讨厌道伦.塞万提斯，现在一听门道是他，就更加讨厌了。

“您觉得那些有钱阔佬需要我的帮助吗？”她只知道捐钱这一种做慈善的路子，想想惦记一天的东西居然是这个，不免失落，又想要说些能刺挠人的话。

“不，道伦开的是慈善医院，只供给贫困户和普通百姓，它是公益的，也就是不收钱的，只会无穷无尽的投入，回报则都是无形的东西。”

“慈善？”

这是她意料之外的，那个商人一副精明的模样。

“所以，您是让我给一个贫困户专属医院捐款？这是那个绿眼睛男人想出来的法子？”她对于塞万提斯没有一个好印象，他就和她们这类人似的。

“不，亲爱的夫人，做慈善不止捐钱这一条途径，请打开思路，扩大脑容量，我的意思是，您可以做义工。”

……做义工？

“这是什么？”她没有听过。

“就是义务劳动。”艾斯与她解释，他好像以前经常做这类职务:“自愿地参加一些没有报酬的工作，医院需要这个。”

“怎么会有这样的职业？”她首先想到的是工作，因为做茶花女就是她的职业。

“不，它没有职业需求，只是有空，又想获得一些平时不会得到的东西……”

“比如？”

“呃……”吴洱平时做过很多义工，他将这个当做积累社会经验的一种方式，不过对于19世纪的人们来说，这显然不可取。

他该说价值感吗，他其实在想要不要这么说，他总觉得女主角会对这三个词嗤之以鼻，因为好像她的男伴们经常拿这个和她说事，他在门外就听到他们因为这个有些争论了。

总会有一些自以为非常爱慕玛格丽特的男士，不知趣地来一个突然造访，结果被玛格丽特碰一鼻子灰的。

“比如说……”那个医生用宛如春日绿叶的双眸凝视着玛格丽特，好像是一个老人对曾经使用的物件产生了回忆。

那双眼眸流动着犹豫，哀愁，似乎这个特别的职业的产生与他息息相关，并不是两人之中任何一个的奇思妙想。

“一种价值。”他只能这么说，想来想去这个词最合适，虽然他怕惹女主不高兴，但是，能够把内容清楚地复述，更加重要。

“里头是不是有故事？”没想到玛格丽特听到这个词，只是变化了一下握住叉子的动作，她好像并不把这个当做自己的敏感点。

她更好奇艾斯这少见的反应。玛格丽特看过小说中的许多人在一场对话里谈起过往，她从向斯特凯贝格的随从打听八卦之后，对于艾斯的过去的好奇心，随着几日来对于烟花女这个职业的烦躁感一起水涨船高了。

吴洱听到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其后就知道，女主角这是又误会他，但是，他决定继续圆谎，这可以为他们的计划做补丁。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是，的确如此，我可以告诉您……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您也可以好好考虑，这个门道适不适合您。”吴洱掏出怀表，快到九点了，他需要就医院的事情与商人交接，并且在人物册子上取消他们面对面的约会，虽然他不知道他醒没。

他知道我要约会？哦，他一直知道。

玛格丽特认为，艾斯作为她的医生，对她的日程表向来了如指掌，据此，对于他的贴心，她感到很宽慰。

同时，她对义工很感兴趣。

“我们再约一个时间吧，亲爱的艾斯先生。”

「2」

艾斯.埃文取了报纸，他回到自己的居所，洗衣服的女工已经把他昨天的衣物如数清洁归还。

那些奇怪粘液真的难洗，那位猪肝色头发的年轻女工和她的两个女儿花了一整晚才把它弄干净。

不是吴洱想泄露天机，他晚上弄了个盆在水池边上搓了半天，也没有改善那条裤子的粘度，只能含泪呼叫门房，喊他亲爱的洗衣女佣来，顺便给她的孩子们打包了一堆夜宵零食。

总之感谢她们。

泡好一杯红茶，吴洱打开了记录册，顺便抽出一只手，准备翻两下报纸。

这其实和吃饭时要看下饭视频一个道理，一个自己和另一个自己聊聊天不是很打发时间吗……

上次道伦开发出了本子的聊天对话功能，那么这会儿不用不就显得这个东西浪费了。

他记得本子会振动来着。

「3」

道伦让欧德去介绍所一趟，把工人的名字都点一遍，好准备搬器材。

可是他其实连器材来源还没搞定。

不过放心，他的人物卡是一位经验老道的投机商人，这点第六感还是有的。

况且他了解过了，那位M伯爵与教会有一些联系，他甚至资助过法兰西的皇家医学科学院，也就是说，他那里有医疗的资源不奇怪。

“嗡……”

类似电子产品的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道伦下意识地就摸摸裤袋，他想起来自己不是吴洱的身体，手机并不在身上。

最后摸出他的小说本。

它正像手机那样振动。

打开一看。

医生:在吗？

为什么要自己写个前缀，他真的很想吐槽。

在，有事吗？

艾斯知道他醒了，后悔少用了点鸦片酊，但是他自然不会告诉他。

医生:今天中午不约了，你现在头晕吗？

说正事。

医生:我们干脆把消息在这里都说了，顺便想想怎么把女主角弄进去，告诉你一声，我已经说动她了，她现在对我们的义工业务产生了兴趣。

其实你不用前缀的……

可是这样读者会搞混啊。

……道伦眉头一皱，觉得这番对话似乎超游了。

商人:好吧，可是我这里医院就一个空壳，倒是马上有个M伯爵写信约我，我觉得我大概有戏。

医生:M伯爵？哪个M？

商人:应该是很有钱的M。

医生:玛格丽特就认识一个M，你说的是不是他，一个连锁商店负责人的独子，妥妥富二代。

商人:富二代？

道伦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富二代找自己可能不是因为他最近动静大了。

商人:你说的富二代，他有脑子吗？

艾斯翻着报纸，他一言难尽地写到:有，但是不多，而且疯狂迷恋玛格丽特。

他又写:我觉得他可能是对你送花那事怀恨在心，你送花那天好多绅士都被忽略了，玛格丽特还在生日宴现场大声问了你的名字。

商人:哦不。

医生:而且你不知道吗，男主角那段时间也很讨厌你，因为玛格丽特还把你错当成了他的僚机，尴尬得不得了……我倒是很奇怪，为什么主角们都那么讨厌你啊？

商人:我不知道啊，是因为人设比较反派吗？

医生:别管这个，玛格丽特还觉得我俩有仇呢，因为昨天我回去的时候碰上了她。

哦，拿着刀去朋友家这事的确蹊跷。

商人:我们肯定不能有仇，到时候不是得看你把她弄进来吗，要是我们有仇，玛格丽特那堆追求者一定会觉得我图谋不轨。

医生:你昨天认识玛格丽特时给她的初印象就不好了，你没看到她眉头蹙起来了吗。

商人其实看出来了，但是他不太想承认被女主角又一次讨厌。

医生原来也被讨厌了不是吗。

商人:你不能强求每个人都喜欢我，现在那堆贵族都不太喜欢我……不说那些了，我们来汇报一下任务的完成情况。

他的话题转的很快，毕竟聊天吗，不需要解释脑回路。

道伦的医院已经进展到了购置器材的阶段，他同时也在物色合格的会计和医生，他的副管家是前者的候选人，而艾斯已经是预选的医院院长。

玛丽会成为荣誉院长，并且他会买通消息，传出女公爵的流言。

到时候会有很多贵族质疑，只要他拿出证据，这些质疑就会迎刃而解，为此，他们会预备一场慈善晚会。

医生:大概什么时候？

商人:大概在医院落成，玛格丽特进入医院，并且声名有所改善之后，反正以她为主，而那场慈善晚宴，也会成为道伦这张人物卡和巴黎的问候。

医生不知道他还在坚持人物卡的目的，但是，这其实才是扮演人物卡需要的品质。

也是增加任务难度的好途径。

而医生，则是搞定玛格丽特这一关，让她进入医院，并告知公爵是为了疗养，就算完成自己的任务了。

但是说服才是最难的，所以医生的任务也很关键。

到这里，他们交接的也差不多了。

人物卡们的聊天氛围顿时松懈下来，艾斯记得商人的san值似乎没有多少了，询问他需不需要精神分析。

道伦二话不说地拒绝了，因为他不想为了回1点san就大老远跑到昂坦街。

「4」

艾斯把记录本放到一边，他发现自己的报纸似乎是什么从来没订过的城市小报，并且没见住在昂坦街的市民提到过或者拿到过，心里还有点疑惑，是不是卖报的随便拿了一份给他鱼目混珠。毕竟他买的都是一些官方的涉及经济政治的报纸。

结果看了几页这份叫做《广场报》的报纸，他好像想起来，是自己今天早上让门房加订的，因为昨天看到道伦那里有女佣在看。。。。

这份报纸，页头就有一行写着“《道伦.塞万提斯逸事》第16篇正式刊登!”

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的面部表情僵了一下，默默地顺着引导翻到了有文章刊载的那一页。

那页的标题是《真相是真》，下面内容就是……

额……

艾斯看了第一篇目，觉得自己可能有点鼻塞，不知道是不是有股闷气，他实际上难以理解啊，巴黎人都这么无聊吗，把一个摸不清身世的富豪年轻人编出那么多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故事来到底有什么用意啊。

你说他是要栽赃陷害传播污名么，这说不过去，毕竟这些文章看着文笔非常19世纪，就和传奇一样，可是你说它就像人物传那样是用来记载某人的风光伟绩么也不算对，毕竟道伦自己都不知道还有个未婚妻在巴黎每天等着他的来信。

艾斯不敢置信地又翻了翻，这个逸事的作者好像因为之前生病休刊了一段时间，这次爆更了三篇，讲的这位年轻富豪在里昂翻云覆雨、搅动乾坤，看的他都要以为是真的了。

主要是他商人的人物卡，在里昂根本啥都没干，从背景故事来说也得是地中海那会的背景故事了……

虽然这么说，可是他觉得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像是同人文。

他觉得有必要给道伦邮几份过去，看这份报纸上《道伦.塞万提斯逸事》的流行程度来看，他觉得可能别的报纸也会对商人有不少yy。。。

他放下报纸，喝了一大口咖啡，心情忽然就没那么沉重了，连叫门房的声音都比原来轻快。

「5」

道伦.塞万提斯当然不知道那些报纸到底说了些他的什么事，他只是对自己在巴黎的名声有一些可能称不上准确的了解。

他来这里大半个月，多也是忙医院的事情，只有最初在看地方的时候去医院踩了点，和医生见面之后，他也没有去那里，晚上还因为造假文书差点失控了。

这几天他其实没空管那些人对他有没有什么增长的看法，他正准备和一位M伯爵的见面。

他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处在不利的条件下，就算是和另外一个人的相处，他也要让自己显得很游刃有余。

不过这位M伯爵，为了和戈蒂埃的夜宵，居然连他的晚饭邀请都不接受，还很傲气地让他时刻准备他们的见面。

如果从吴洱的视角来看，他应该摆起大烂，随随便便不再管他，但是道伦嘛，从来不会这么想。

他不是想见玛格丽特吗，还夜宵，不让他见不就完了。

他准备打破他的美好幻想，并且给予重创。

他直接让艾丽娅给玛格丽特送了一封信，并且附赠4000法郎的纸钞，让她在见到玛格丽特之后，与她说明来意。

艾丽娅握着那只厚厚的信封，手有点发抖。

“道伦先生，我觉得您的行为不太理智。”她其实对于玛格丽特只有一点点了解，因为她以前醉心于算数和记账，在x夫人那里都只是见过一次玛格丽特.戈蒂埃。

她知道这位夫人似乎是上流社会的大众情人，她认为道伦.塞万提斯作为一个有雄心壮志的年轻人，不应该过早地沉迷于温柔乡。

“这都是为了事业。”道伦只是含着微笑，悠悠地说道:“您不必知道过多内容。”

他似乎知道她固执，又补充一句:“如果您相信我，在完成这个任务之后，我会告诉您我的想法。”

她那位先生的目光重又回到手上的小说里，似乎这些风俗事物会充满他的一天。

「6」

阿尔芒.迪瓦尔其实在那次与父亲谈心之后，就得狂奔去昂坦街7号，扑在玛格丽特的裙角边亲吻她的手背，并衷心道歉的。

但是他的父亲冷漠地拒绝了他，并且把他关在了家里。

诺莫厄认为，在他还没有见过这个茶花女之前，他的儿子最好也不要见，他最容易受蛊惑，毕竟天使在未见过魔鬼之前，也会被其黑色的翅膀迷惑。

他面对着面色苍白的阿尔芒，像是不在意地做着公务。

每每他的儿子露出恳求的目光，他都会以严肃和冷漠来压制将要生出的怜悯。

他准备在阿尔芒的住处停留一段时间，这几天的公事，都由他备受信任的副税务官接管，他如果有什么无法解决的事，会找马夫加急地寄来事务，让他解决之后送回去，以维持s城的税收机构运转。

“我只是想出去买一些茶花……您知道，我每天都要换这里的花。”阿尔芒指指花瓶里凋谢的花朵，无辜地说。

可是诺莫厄知道，今天门房上来，例行地送来报纸的时候，就已经接过他儿子递出的法郎，去给那位他仍然仰慕的茶花女小姐购置礼物了。

呵，他能不了解他自己的儿子吗。

他们老一辈的思想可能都较为保守，认为烟花女都是些破财惹灾的东西，虽然在那日的交流里，他儿子不一般的态度使他对于这位玛格丽特.戈蒂埃是否和其他烟花女一样的问题感到疑惑了，他也不会直接地松口，放他儿子去见那个女人。

这更因为他来到阿尔芒住处的几天，发现他居然在写一份财产转移的申请书，这个小子居然想把他母亲6000法郎年金受给名额转给那个烟花女……

那是他的亡妻给儿子留下的遗产。

他没有实实地掴一掌在阿尔芒的脸上，绝对是因为他这几天，即使意识到父亲撕了他的申请书，也隐忍不发的态度上了。

门房摇了摇门铃，打破了他们的僵持。

在诺莫厄开门接到一封信时，在书桌边沉默的阿尔芒偷偷将一封信塞在了枯萎的茶花包中，然后面色如常的，交与门房让他丢掉。

门房注视着像是生了痨病面色极差的阿尔芒.迪瓦尔，不声不响地接过他拿出的包裹，并且给诺莫厄看了一眼，由那严厉的父亲确认没有问题后，抬抬帽子离开。

诺莫厄把信的邮戳揭起，那是来自道伦.塞万提斯的信，信中询问他是否认识什么信得过的、有财务管理经验的年轻人，他的医院需要这样的人才。

实际该说是他们的医院，诺莫厄虽然没有成为股东，可是在资金的运转上，他都是最大程度地为他开了通行证，自此，从里昂转过来的资金，不会再受任何人的阻碍，即使是别的贵族，碍于他良好的名声和不近人情的作风，也不会公然地和他对抗。

不然，怎么可能这么久也没人在道伦的资金上做手脚。

道伦这么问，实际没有一点委婉，但是诺莫厄知道，医院的事情，成功之后，他也会从中受益，他也答应过，只要不是什么违反道德的事情，分内之事，他会尽力。

只不过硬要说这种人才，有能力的信不过，他也没有什么交情，年轻的大多能力不足，他都认为没有意义去提拔……

“父亲？父亲？”

他们本来回到了餐桌边，诺莫厄处理公事都会在这张桌子上，而阿尔芒，在他的勒令下，复习大学所教的知识，虽然他在游历，可是保不准，诺莫厄就要在考虑他的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的前提下把他送回大学去闭关学习。

阿尔芒这几天闷气生的很多，学习也是心不在焉的，可是他发现父亲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刻，即使是那天看见了他的申请书，雷霆大怒也没有失控。

今天却好像有一丝不太对劲，他不明白为什么。

“哦，怎么？”诺莫厄回过神，他看着儿子。

这几天阿尔芒在他的监督下，衣着整洁，没碰烟酒，虽然面色一天不如一天，可好歹作息正常，甚至因为经常在灯光下看书，还戴上了大学休课后就放在抽屉里沾灰的眼镜。

这位高大的年轻人正在复习大学的经济知识，诺莫厄准备让他在自己退休后接任他的职位，肯定是让他学习财务税务有关的一切的。

“您看起来很发愁，有什么事吗？”

财务税务有关的一切。

年轻人。

诺莫厄摆了摆手，他展开一张信纸，把自己的所想写在上面。

「7」

络腮胡有很多天找不见破外套了，与跳蚤市场连接的地区，他往常出现的地方，都没有他的踪影。

他那天丢下他逃跑之后，心中总有些担心这件事会被那个有钱人败露出来，然后好事的警察队就又会开始在外城的搜捕，让他不得安生。

可是无论是警察队还是破外套，他都没有听见一个单词的消息。

于是他渐渐大胆起来，敢在白天出去买酒。

他又做了几个越货的勾当，算是没有让自己饿死。

这一天，大概是傍晚的时候，他准备去吃一餐烤香肠加法棍，因为刚刚抢的一个男人给了他10个法郎的好收入。

他在路过熟悉的小巷时，隐隐听见了老鼠吱吱乱叫的声音。

他没有起疑心，因为这都是见怪不怪的东西。

可是那其中似乎混杂着一些血肉的黏腻声响，他不小心地又想起了那日在逃命时，听到剑戳进肉里的惨声。

于是他进了小巷，决定随便看一眼。

结果那是他熟悉的人。

满地的血液都含着臭味，老鼠正在收割那个将死之人最后一点性命。

那是破外套，他的双腿在被老鼠啃啮，他的胸口起伏极大，他快死了。

“……”络腮胡的恶心大于震惊，但是他上前，小声地用爱尔兰语问他:“是那个穿黑色的阔佬做的？”

破外套早已神志不清，不如说，在昏厥醒来之后，他已经陷入了一种恐惧，那些蠕虫给他造成的伤害是不可磨灭的，即使是一个有非凡能力的人看见，或多或少也会受到呓语的污染，他只是一个19世纪的普通人，并且因为酗酒，精神早已衰弱，所以他疯了不奇怪。

他只有一句话会说了，到现在为止。

“远离道伦.塞万提斯，远离道伦.塞万提斯……”老鼠的啃食声都能盖过他的嗡鸣，但是这个名字在络腮胡耳里早就生茧，他经常在那些佣人工人洗衣女的嘴里听见。

他睁大眼睛，张着嘴，手上的酒瓶摔在地上，压到了一只老鼠，那生物尖叫了一声，咬了他一口。

“**”

他骂了句爱尔兰脏话，丢下破外套跑了。

他逃跑着，像那天一样，回到了蜗居，一个捡破烂的老头的家，那个老头死在了家里，就算他清理干净了，味道还是遗留在这个木板房子中。

窗外有两个工人经过，他们大声谈论着道伦那里的好差事，一个拿到了工作，一个还没有，于是他们推搡。

络腮胡犯恶心，把昨日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都快记得那位孜孜不倦给我投营养液的小可爱了，冷枫墨梅童鞋……还有好多好多投营养液的童鞋们……但是这里不好一个个列出来，但是依旧非常谢谢你们啦!

不更的一个星期接连看到这位小可爱投营养液的消息，让本作者的心陷入了一种愧疚，毕竟不更，发现有好多读者等着，肯定会不好意思嘛……

所以这次更了九千，应该能稍微看看了哈哈……

捉虫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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