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阴暗的巷子口，滴水的屋檐下，有苔藓在悄无声息地生长。

灰毛的老鼠从一个破洞涌向另一个破洞，有昏暗的灯光拉长陋居主人的身影，时不时有疾病消磨人类生命的声音，像是咳嗽，沉重的呼吸，无力倒在地上的重物撞击，在一个又一个窘迫的小格窗中上演悲剧。

男人从巷子的死路走出，他的面容不大明显，一双翠绿色的眼睛却在黑夜里闪光。

翠绿色在中世纪被教派视为恶魔的代表，绿色代表着嫉妒与邪恶，与神明的金色相对应。

听说恶魔会在黑夜降临在最没有希望的地方。

鞋跟碰地的声音清脆地回响，他继续往前走着，终于走出巷子，到照的见月光的地方显现出身形。

男人身材较一般的法兰西人更为纤细，他有一头梳的整整齐齐的黑发，留了两缕在额头，他肤色白皙，面上带着微笑。

一件有黑灰渐变毛领的长款旅行套装配合不高的灰色毡帽，让他的气质愈发地带着凡尔赛的香调，他手里拿了一根有狮子装饰的镶银手杖，皮鞋擦得发亮。

他的左眼戴了一副黑框的单片眼镜，此时，镜片后方的眼睛正越过如同黑色方块的贫民窟向远方望去。

一些绮丽的洛可可或巴洛克风建筑的圆顶尖顶在天际线明亮到夺目的光芒里傲然屹立，就像冰凌从屋檐倒挂。

【二】

法国的红灯区就像是女郎耳边的红色钻石，在这块贫穷与富贵同生的地方闪耀。

在这里，美丽的女人们涂抹脂粉，她们的衣着大胆而华丽，当然，也有如同枯萎花瓣的女孩，她们面黄肌瘦，衣着破旧，眼中有着惧怕与痛苦。

两种操同一个职业的女性，只不过是许多次与第一次的差别。

和华国古代烟花女子招揽顾客的方式有点像，当然只限于没有组织的个体户。

即交易的报酬都由自己或自己监护人收着的烟花女子。

那些出来出卖肉.体的女孩们大多都是被生活逼得过不下去才会如此。

男人果然被拦下了，不过拦下他的是个消瘦的小女孩，她大概15、16岁，穿着有破损的蓝色长裙，戴相同色系的礼帽。

"请问您，需要……"她怯懦地开口。

以男人的穿着打扮，当他一进红灯区的时候就被不少的女子给盯住了，虽然他从通往贫民窟的路上来这件事使人疑惑，但她们只看他是否有钱，而不会去管他的身份如何。

她们正想以属于烟花女的姿态将他哄骗入她们的住所，这时却被一个初生牛犊般的女孩给截了胡。

有些人咬紧了嘴唇，有些握住了手帕，她们自然不会觉得这个阔佬会被一个贫民窟的小杂种吸引，但是没有抢占先机，这让她们嫉恨不已。

“你想说什么？慢点说，我不着急。”男人在女孩因为害怕消了声时说，他还蹲下来，用手杖支在自己身前，他的语调和传统意义上的富豪或者资本家都不一样，更像是法官或者一些很能让人听信他们的谎话的职业人士。

“需要……”女孩重新组织语言，然而说着说着却眼睛开始红了。

“你想给我提供特殊服务?”男人撑着脸问，他帮女孩把她没说完的话给接上了，这让她更不好意思。

于是她点头，把手伸出来。

男人握住她的手，起身时略略地扫了一眼她的面容。

看起来有15岁了。

他们周身都是色彩斑斓的灯光与招牌，然而他们的影子却是静默的。

在不远处伺机而动的女人们，她们的裙子开始颤动，她们的脸庞也因为意外与气愤，还有不可置信而发白发红。

“你要带我去哪里呢?”男人站起来，他很高，比女孩高两个半头。

一个浑身酒气的老头子突然从人群里钻出来，和他点头哈腰，让他跟着自己走，并介绍这是自己的女儿。

“一次多少钱?”他不嫌害躁地问。

“5法郎，5。”男人用粗肿的手指笨拙地比了一个数字，他的余光督着那个低头不语的女孩，然后又对男人讨好地讪笑。

男人牵着女孩，左手从放餐巾的口袋里取了两枚银币，扔给老头。

5法郎就是100个苏，而在巴黎，一个工人糊14个小时纸盒工钱是4个苏。

“我不喜欢这个数字，10法郎，今晚就这样吧。”男人淡漠地说，10法郎在贫民眼里已经是天文数字，那老头也是试探，没想到真遇见个不懂行的冤大头。

他收了钱，将腰弯得更低了，让男人只看得见他略秃的头顶。在前面女孩父亲的带领下，他们进入一间灰暗的屋子，老头点好了灯，帮他们将门关上。

在烛光之下，女孩仍然默不作声，她开始脱下礼帽，解带子时似乎握住了一根长长的事物。

“等等，我问几个问题。”男人按住她的手，女孩原本正将帽子放到一边，突然被按住了手，明显的颤了一下，磨得极为锋利的铁钉“啪嗒”一声滚落在地面。

“?”男人本来打算问她些事情，这么一根足以杀人的钉子掉出来反而让他惊了。

“你，要暗杀我?”男人用梦幻的声音说，他感觉自己在做梦，语气矜持，“小姐，我来的是法国，没错吧?”

震惊只在一瞬间，之后，他的面容恢复到平静，继续带上笑容，但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而原本想杀人灭口的女孩见被缴械，头埋得更低了，甚至离男人坐得更远了一些。

“你……可不可以不要去找我父亲要钱……”女孩小声说到:“我们也没有办法了，就只能试试骗人……”

“我并没想去要钱。”男人把钉子捡起来，拿在手里，对着烛光观赏，他另一只手还校准了下单片镜，像一位资深的鉴宝师。

这番对话完后，有一会，这个屋子都极为安静。

“我初来乍到，本来以为在法国的红灯区能够打听到什么政界的秘辛，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得到政界人士独有的待遇。”男人鉴完钉子，对女孩说，他似笑非笑，让她极为不安。

“你们是一伙的?”

“是第一次!我向天主发誓!”女孩比了个手势，急忙说。

“装的很像。”男人简短评论，他转而说:“你们没有什么收入来源?”不然哪能来这里骗人。

“是。”

“那么，我这里有份短工，毕竟我给了报酬。”

“……大概是做什么?”

“我还没有想好。”吴洱缓缓地把杯子放下:“你只要告诉我答案。”

玛丽不清楚是不是有钱人都是这个性子，但她来不及去想--即使是微弱如线的希望，去抓住总是没有什么坏处的。

“好!”她握紧了礼帽。

【三】

她将衣服整理好，接过了一个长方形的扁箱子，又从新雇主那里拿到一个纸包。

“第一件事，琴箱送到昂坦街4号，纸包送到昂坦街9号，放在门口。”雇主俯睨着玛丽，然后将专注放到手里粗糙的杯子上。

玛丽闻到纸包中的花香，她不禁地问:“这是?”

“茶花，送给那里的夫人。”

“放在门口?”

“没错，给你两法郎。”谁能想到到红灯区雇跑腿，也只有吴洱这个脑回路才可以了。

“两法郎是坐车和补给的钱。”他说:“你还没吃饭吧。”

玛丽的心跳了一下，她的胃部的确酸痛了好久。

“您真是个好心人。”

“是的，好心的慈善家。”吴洱拿出一本小说翻看，像是随意回应了一句。

“对了，到了昂坦街4号，告诉那里的先生，就说是塞万提斯送去的，让他早做准备。”

玛丽拿到字条，小跑着关上了门。

【四】

这里是红灯区的某所小破房子，一个穿着华贵的绅士翘着二郎腿在看书，蜡烛忽明忽暗。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可以说是存稿,咳咳，不要被第一章的文风欺骗，其实这篇文挺轻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