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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将双喜打发去了太医院,洛桑仍旧不放心:
‘他昨儿来过殿中请安,且不论疫症之说真假,单单就只防范咱们先做起来也未必不妥。’
洛棠明白哥哥是关心自己,不由也被他焦灼有所传染,两兄弟稍加商议不久后,长定殿中加码的洒扫清理便开始张罗。
很快,长定殿中这番动静就传到了陶贵妃处。
‘他的脸还带着面纱,可见尚未好全。便是如此陛下仍肯留宿,可见其狐媚程度。哼,若真是风伴君染疫最好,烂了他那张脸大家都舒坦。’
见主子攥紧酒杯恨恨说话模样,杜燕在侧皱眉:
‘殿下,咱们宫中也把艾草烧起来吧,终归以防万一好些。’
听了此言,陶贵妃才恍然道了句好。
宣涛殿中。
夏英看诊过后对着风伴君与秋儿略作交代便拎了药箱说回太医院开药。
庭院中,胡永立在石子道上与殿门廊下的柳侍君遥遥相对。待瞧见西厢门开了,两人四目立时凑过去。
‘夏御医慢走,我们主子有话。’
日头明亮,夏英一身鼓囊肉打着颠儿来至廊下。
‘天气热还得劳烦夏太医辛苦,来人,取茶来。’
柳侍君招呼声尚未落地,那边端着茶盘的宫人便走出来,可见这杯茶是早就给他备好的。
‘上有所赐下不敢辞,臣却之不恭领受了。’
夏英笑脸说话,顺手接了茶杯。
‘呦,香橼茶,疏肝利气,好茶啊,谢柳主赏赐。’
‘我素日爱喝的就是这种草茶,没甚珍贵的,夏太医不介意便好。’
两厢客套间,一盏茶被夏英狼灌。
茶温不烫正好入口,也说明柳侍君备上这盏的时候到如今进嘴里,人家可正经等了会儿呢。
心底有了铺垫,夏英对接下来对话应付的也顺利。
‘风伴君的病症夏御医看着如何?’
‘没甚大碍,雨天多潮,寻常疹子,外敷内服几日就能好。’
‘哦,真不是什么疫症吧,长定殿与昭纯殿可都开始烧艾防疫了呢......’
‘嗨,两位殿下身居高位,行事谨慎些也是好的。防胜于无所为,您说是不。’
柳侍君被反问的神色略有凝滞,但很快就笑了点头回应。
至此,俩人对话也到尽头。
而不多时,当夏英再出现在长定殿时,说出口的就与柳侍君处不同了。
‘臣查看清楚,疹子都出在手腕脖颈周围,所以叫把刚穿过的内里衣裳拿出。好在都还没洗,我好歹翻找就发现是夹层里塞着药粉缘故。’
‘药粉?!’
洛棠还在迟疑,洛桑已经脱口而出。
‘这风伴君难道又给人...下药,他也太倒霉了吧。’
夏英接着道:
‘听秋儿说,这衣裳是昨日内务府照例发放,他还特意清理晾晒好,昨夜风伴君才上身。所以,药粉必然是从晾衣这段时间往后计算......’
阿招在洛棠示意下,将一盘切好的哈密瓜块送进夏英手里。
‘除了疹子,风伴君旁的可还好?’
‘都好都好,疹子也不怕,臣的药包他三日全乎。这蜜瓜外头买卖得十两银呢,金贵的很,也就洛主儿知道心疼人,不像柳侍君,沏盏茶当多大人情。’
洛棠点头,一副释然笑意道:
‘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你夏御医一方在外头不说千金可也百两不下称,反是咱们在宫中受惠了,一点小病就得大才看诊。那瓜陛下赏赐还有许多,走时你自己挑两大的抱上吧。’
夏英乐呵呵捣蒜点头。
‘对了,太医刚才说的柳侍君一盏茶,是什么茶?’
风伴君病症的话题暂过,两边对话也随之轻松,洛桑好奇发问。
‘香橼茶,里头还掺了参须,倒是会保养。柳侍君说是他素日喝惯的,就手看天热赏赐微臣,犒劳我辛苦。’
洛桑还在歪头琢磨着香橼煮茶是个什么味儿,没人留意洛棠面上一闪而过的诧异。
香橼伴参须,那不是太子尹澈的口味么。
莫名的,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隐忧在心头浮动。
令洛棠停下心头不知是否自己捕风捉影的想法的,是水兴的到来。
‘陛下说这香囊里香片淡了,叫洛主儿添置些,奴才再送回养心殿。’
瞧着托到眼前的蓝色暗绣龙纹的香囊,洛棠颊上染了抹淡红。
招手叫阿招来,附耳低低告诉她,拿着香囊往床头取两颗熏枕的栀子香片裹好承装。
得了吩咐,阿招转身。
‘劳烦水内官走一趟,天热大家都辛苦,刚好一会儿你与夏御医同去,各挑两个蜜瓜吧。’
下头人齐刷施礼道谢,水兴抬头眉眼裂开道:
‘还得是洛主儿会疼人,您不晓得,刚才咱们几个侍候养心殿的才吃过贵妃送的南瓜糖饼,嗓子里可都黏糊着呢。’
‘哦,贵妃去了?’
‘可不么,今儿没再素裹,穿戴与往日一样....大气!’
听着水兴形容,洛棠尚且能忍,洛桑已经噗嗤出来。
似是得了鼓舞,水兴说话更显兴奋:
‘拎着一篮子点心,原封不动进去,又给陛下原封不动送出来赏赐咱们分食,听说这是贵妃为她外甥女儿送的。’
本要吃进嘴的梅干停在唇边,洛棠不解道:
‘外甥女儿,陶大将军的...’
‘对啊,陶家大姐儿,陶婉姑娘。’
‘为她送礼给陛下,什么意思?’
洛桑替弟弟问话。
水兴贼兮兮做了个张望模样,然后向前倾身:
‘奴才也是听我干爹话音,好像是...贵妃举荐陶大姑娘一同入宫...伴君侍驾。’
梅干终于入口,洛棠咀嚼动作从缓到急。
庭院中的竹风习习,微雨带着爽意迟迟而至,和和气气的将一切景物慢慢洗涤起来。
良帝从敞开半扇的窗中向外看雨,侍立的白大伴身边是跪在地上的水兴。
‘奴才都与洛主说了,瞧着他听后脸色当时就差了,不过并没说什么。’
‘哦,没说什么?’
下意识玩着拇指扳指,良帝似乎有些失望。
‘也不对,洛主给奴才香囊时叫带话说午膳想吃清淡,陛下若不习惯可往别的妃嫔处去,或在养心殿自己吃就好。’
摁在扳指上的动作停住,良帝眉间皱褶松开,人也松快的挺了挺身。
转头侧目,看见桌案上置顶的折子,下首署名正是洛延年。
若有所思间,仿佛想到什么令他愉悦的事情,笑意让整个人都柔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