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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后，良帝往前朝去，风清漪随洛棠一同送驾出长定殿。

庭院中风景正好，洛棠步伐悠闲地往小池边弄鱼。身后风清漪默默跟上，见阿招拿了鱼食盆便忙接手。

水边人影侧颈，好看的眼睛盯住好看的后脖梗，洛棠被风清漪这幅恭顺过头模样惹的有些想笑。

‘若待功成拂衣去，武陵桃花笑杀人。倘我没记错，初见时水阁中你跳舞用的曲子是武陵管弦，那跳的应是拂衣沾水舞喽。’

‘殿下好记性。’

风清漪施礼的腰肢挺回来，双手仍旧捧了鱼食盆向前。

洛棠抓了把信手去撒，看着水波涌动，睫羽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前世里，这位得良帝垂青的伶人爱妃，听闻常常夜半为天子舞蹈，拂衣沾水，身段轻盈，尤其后颈纹绣一朵艳丽桃花深得喜爱。

见洛棠半晌无话，风清漪有些沉不住气，暗暗思忖左右后，张口道：

‘殿下，今早我出来时正看见柳侍君在院中侍弄草药。胡内官劝他经事长智将草都拔了，但侍君说自己坦荡没甚亏心，所以一切照旧。我听他讲，这些草药是常常入了药膳送去御前的。’

依然无话，但洛棠已经转了眸子过来。

他心中明白这是风清漪与自己的投名状。

所谓投桃报李，人家投好的意思明确，自己也不能白拿好处。

因利而来的关联，总要利来维系。

‘当初封为伴君你是凭的舞技，而非......脸面。呵呵，我说话实在些，风伴君莫在意。’

‘殿下是我的贵人，我绝不敢对您存半分不敬。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说好话和说坏话的人，唯独没几个说实话，风清漪自知斤两，您肯实言是我福气。’

人嘴两张皮，洛棠当然不会因为几句感激言语就信他，但既然摆出的样子来看，人家是上道的，那他也就不吝继续说下去。

‘你懂事我也就不虚情待你，善舞是你与旁人差异，可乐苑里每年都在选拔新人，总不乏会唱会跳有姿容的。就像这花儿，一茬开败来年总不断新，游人的都是叹赏当年枝，几个能念旧去年的。’

风清漪安静的听着，模样格外虔诚。

‘所以，若是你身上有朵常开不败花，再辅以绝世舞姿，要博圣恩可难不住。’

‘殿下意思要我......上妆额间？’

‘额头眼角的，会用的多了去了，况且你脸面一般，未必此妆后能多出类拔萃。’

‘全凭殿下指教。’

洛棠目光悠悠地往风清漪身后转，最终落在他颈间。

‘风伴君常年跳舞，发际下后颈上这节骨骼生的比我们好看呢。’

得了指点，风清漪领会的垂首：

‘谢殿下指教。’

流云缓行，洛棠唇角挂笑却是不再肯言语的样子。

明白点到为止，风清漪告退。

同样离开长定殿的天上云彩，待它慢悠悠抵达养心殿，正见陶贵妃重新披上华服走进。

彩衣琳琅不减的入殿，可贵妃眼底浮起的肿着实是厚粉都盖不住。

‘陛下，这是臣妾做的点心，您尝尝。’

良帝端了茶盏侧目，看着保养良好的玉手将两盘与贵妃衣裳一样花红柳绿的花饼拿出来。

令人暗暗瞩目的是，用来垫在点心下面的还有个书折。

‘这是？’

‘回陛下，此乃我那外甥女婉儿的八字。’

眼皮微微眯缝下，良帝明白了什么抬眼看向贵妃。

‘爱妃何必如此。’

目光里带着些委屈迎上来，陶贵妃当即下跪。

‘臣妾失职失察，可圣心无论于我还是于陶氏，都万不敢失。陛下若还对我，对陶氏存些爱重关切，就请您允了将婉儿接进来吧。’

无奈将书折打开，看着上头八字书文，良帝缓缓道：

‘陶工确定肯么？’

‘侍候天子乃莫大殊荣，古有飞燕合德双碧伴君，如今我与外甥若能同侍陛下，是我与婉儿福报，是陶氏殊荣，哥哥自然打心眼愿意。’

将八字书折放回桌上，良帝锁眉看着跪在面前人，沉吟了会儿道：

‘朕看你憔悴的很，身子也是弱。这样，就像洛洛他兄长一样，先叫陶大姑娘往昭纯殿伴上爱妃一阵。硕国使臣走后，再说封诰。’

本是给剜心的陶贵妃听了良帝言语中关切，温情不禁萦满心房。

想着皇帝还是对自己有宠爱，并非因褫夺协理六宫权就冷待，心底那颗灭没影的火焰又渐渐有了光亮。

但陶贵妃却并不晓得，在她自己揣了心口那团不灭火走出养心殿后，良帝却是冷眼对着她送的点心与陶婉八字书折。

‘今儿柏青煮的生普，若再吃点心怕要闹胃口，老奴先拿下去，等陛下想吃再......’

‘叫外头人分了吃，告诉他们，是贵妃为她侄女儿送的。’

良帝话音打断白大伴。

抬眼一瞬又垂下，白大伴恭敬道是后便不再言语，安安静静将点心拿了出去，也还良帝一份安安静静的独处。

合上奏折，弃了文墨，独自将插在山水画缸中的一个卷轴取出来，拉开后是一副猛虎藏山图。

满面肃色对着画卷，良帝脑海闪过的是陶贵妃刚刚飞燕合德的比喻。

哼，什么双碧侍候，你俩个想做妖妃，朕还未必肯当昏君。

与画上猛虎四目相对，良帝一双乌黑眸子里阴鸷狠辣神色益发浓郁。

宣涛殿内。

风清漪回去后便着秋儿叫了人又是往司绣处找桃花图样，又是往御医那边打听有没有人会肉皮上的纹绣，后来还专门寻了两个侍妆的老嬷嬷来尝试在手腕上比照花样儿描绘。

这样一番折腾，难保柳侍君不晓得。

午饭时，胡永亲自来请。

待到了内殿饭桌，也没用柳侍君如何旁敲侧击，风清漪自己就把洛棠给他的讨好圣心的法儿吐了口。

‘这一说可是有趣，不过我听闻皮肉上的纹绣得耐许多痛楚，你身子成么？’

‘只是一朵花，应该问题不大。’

柳侍君与风清漪笑脸相对，彼此话题到这儿打住，后头吃的马马虎虎。

时光就此匆匆，很快又是一个隔日。

洛棠正在天光里裹着面纱与哥哥洛桑凑头看硕国画本，双喜过来报事：

‘主子，宣涛殿的秋儿来为他家主子告假，说这几日暂且不来请安。’

‘出了何事？’

‘回主子，据闻是风伴君闹疹子呢。’

洛棠皱眉尚未开口，洛桑先替他动嘴：

‘怎么又一个闹疹的，别是有疫症传染吧！’

洛棠默了半晌后，吩咐双喜：

‘你去太医院让夏太医往宣涛殿跑个腿，给风伴君好好瞧瞧。若真有什么人传人的，叫他谨慎查查。’

双喜点头回话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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