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搜屋

繁体版 简体版
笔搜屋 > 神寂 > 第44章 纵情

第44章 纵情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你先来洞口这把阵法的封印打开,你兄长说这是你们宋氏的阵法,我怕贸然破阵,你兄长会有所察觉。”宋浅言话音落下,两人没再出声,似是被宋晋言的疯劲震慑在原地,半晌,才听到顾珩这般哑声说道。

饶是宋浅言这般见惯鬼神的人,都被他兄长几近穷途末路般的疯狂惊得方寸大乱,直至顾珩在山洞外头许久没听见他的应声,再唤了声“宋浅言”时,他的神思才堪堪回拢,轻声回道:“没事,阿珩,我在这守着,这些器人......”宋浅言顿了顿,才继续低声说道:“这些器人,决不能让宋晋言带下山去,否则,必会酿成大祸。”

闻言,顾珩那头似是沉默了一下,过了一阵才听见他说:“我让你打开阵法,不是劝你先离开,而是让你打开封印,让我进去。”言及至此,宋浅言通过移形符,似是听见顾珩低声笑了一下,明明隔得那么远,却像是稳稳当当地落在自己耳旁,像惊蛰里的第一声春雷,又像是涨潮时拍岸的第一声潮声,听得他莫名耳热:“说好陪你的,我怎好食言。”

——得君一言,纵是荆棘火海,便也能淌过去。

于是,宋浅言仗着自己落地无声,欺负器人白长了一副空眼眶,注意力在一片浓重的黑暗之中压成一条细线,屏气凝神听着下面一片器人的响动,直至听到器人停下手中攻击的响动,又开始漫无目的地晃悠着往前走时,宋浅言落雪无痕般地从梁上轻巧跃下,从最后一个器人的头上悄无声息地将头盔取了下来。

“......?”被摘了头盔的器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响动,缓慢地抬手摸了摸头顶,似是在疑惑为何头顶突然就起了一片凉意,虽是一片空白眼眶,但在那一瞬间,却像是死活看出些迷茫的意味。

宋浅言怀抱着头盔,重新又跃回梁上,思及方才器人那么快察觉到他的气息和动作,大概是托了和宋晋言血缘相近的福。宋浅言自嘲似的勾了勾唇角,凭空拈出一把散着凛冽寒光的锋利匕首,松开衣领,刀尖自胸口的血肉处没入,低低闷哼了一声,自心口处缓缓取出心头血,抹在头盔之上。

带着术法的刀刃锋利无比,血很快便漫过刀尖,一滴一滴滴落下来,将衣领也染了细微的红,仿佛泅出一朵一朵带着血气的不详之花。因着匕首带术法的缘故,血取得很快,但痛意也是加倍的重,及至到了最后,宋浅言脸色倏地白了下去,后牙紧咬,连鬓角都出了汗,这才堪堪将头盔染上他的气息。

眼瞧着差不多了,宋浅言才并指捏了个法诀,将心口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止住了血,指骨紧紧攥着头盔,手下施力扔去甬道的深处,只听见沾了血气的头盔远远地落在山洞的深处,发出遥远而又沉闷的响动。

器人没有五感也没有神识,仅仅靠着对血肉天生的渴望而动,更何况是宋浅言这般蓄意的“勾引”,满满当当挤了一甬道的器人都被吸引住了,明明没有喉舌,宋浅言却恍然像是在空气里听见传来仿若嗜血肉的野兽望见猎物时的兴奋怒吼,连山洞里的砂石都在微微颤动着,窸窸窣窣地往下掉。

宋浅言伏在梁上,苍白着一张脸等了半天,等最后一个器人也离开了甬道时,才从梁上跃了下来,往洞口处去解封印。却不料强取心头血对身体一时之间的消耗有点大了,宋浅言落地时身形不稳,踉跄了一下,不得不扶了扶石壁,方才稳住身形。

解开洞口的封印并不难,但难却难在解开阵法的同时,不能惊动宋晋言,再加上心口上一时半会不能恢复如初的伤口,宋浅言几乎是要强凝着心神来解,额角沁汗,指尖微动,半晌才将封印打开。

——映入眼中的,是被夜风纷扬扬起的雪沫,以及顾珩再明显不过的,带着担忧的面容。

顾珩其实总不这样,他看起来春风化雨的,似是对谁都是一副极好的模样,但跟他相处得越久的人,越觉得自己与这人有着天堑般的隔阂,他行止有理,进退有度,但他的真心却像掩在雾后,看不见亦摸不着——但只有宋浅言,是那个唯一和例外。

当他面对宋浅言时,会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嘴损起来也是冷嘲热讽的,丝毫不给情面,甚至隐隐带着些不自知放纵——或恰如现在,面容上会露出再明显不过的担忧,或是说,早从懵懂的少年时期开始,他就无意识地将宋浅言归入名为“自己人”的范围里。

“你怎么把自己......”大概是被宋浅言苍白的脸色给吓了一跳,顾珩那句“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还滚在唇齿间,宋浅言见到他,凝着的心神便一下放松了下来,顾珩方朝他伸出手,宋浅言便已经整个人脱力般地歪在他身上,下颌靠在顾珩肩上,气息浮动地说:“阿珩,你来了......我好像有点疼。”

不知宋浅言是蓄意还是无意识,但顾珩不得不承认他被宋浅言近似撒痴的示弱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几乎有些方寸大乱了。但顾珩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神识强撑出清明,将心里悸动的本能强行按下,抬手将歪在他身上的宋浅言扶进了洞穴里,反手一挥,封印阵法便顺势落了下来。

洞门轰然关闭,洞穴凿出的石室内又重新归于死寂,只余器人行过甬道时,盔甲摩擦石壁的声音从远处隐约传来,除此之外,便只余两人交缠的鼻息,在耳边清浅浮动。

大概是出于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隐秘欲望,一扶一靠的两个人鬼使神差地就着这个相倚的姿势半晌没有动静,最终还是顾珩放心不下宋浅言的伤势,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下动作让他靠得更舒服些,嘴上却不饶人地轻声问道:“就一时不见,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

宋浅言的下颌埋在顾珩肩上,神色隐没在顾珩的脖颈间,看得不真切,顾珩只听得他轻声“嘶”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大概是牵扯到了伤口,良久才听见他声线嘶哑地说道:“器人无灵识,本不该这么快识出我,只是我身上的血脉与宋晋言相似却又不相同,错将我当成它们的主人,想要将它们引开,也是要花点代价......”言及至此,宋浅言像是自嘲式地轻声笑了一下,带着些隐约的苍茫:“譬如我身上的这些心头血。”

“你兄长真是......”顾珩叹息了一声:“修仙一道想要摆脱朝廷压制,复辟昔日的心我可以理解,但你兄长如此剑走偏锋,若将炼器成人的禁术带往人间,难保不会有积威深重的仙门世家压迫散修或天灵来助他们炼制器人,最终逼迫他们自戕来获得器人操纵权,”说到这,顾珩像是想到什么可怖的境况一般,闭了闭眼,不寒而栗道:“真到那个时候,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剥削、迫害、肆意掠夺,那才是比起朝廷压制更可怕的人间炼狱。”

“是,我不能放任宋晋言的野心膨胀,而袖手旁观。”宋浅言像是倦极了,带着些心灰意冷地说道。

直到现在,宋浅言还记得宋晋言是如何蛊惑仙门世家弟子,甘愿用性命,为他的野心铺路。

那段时间,修仙一道已经风声鹤唳,到处都是朝廷收回教权、镇压仙门世家的消息,修仙一道碍于长蘅老祖定下的规条,面对来自孱弱凡人的压迫,竟然手无反击之力,最后只余两个选择:归顺,或一夜被镇压收监,人心惶惶,连远在世俗之外的元上学宫也不能幸免。

在又一个小世族被镇压收监后,时任元上学宫宫主见学生之间人心浮动,最终还是决定撤回禁足,学生可选择回家查看家族的情况,或者继续留在学宫,接受学宫的庇护,宋浅言就是在这时提前回到了宋氏,阴差阳错间,撞破了兄长的谋划。

那是一个和现在一般的时节,冷雨初歇的冬日因空气里的湿气而愈显阴冷,被北风吹得翻滚的流云重重地压在天际,滤去了大半日光,天色昏昏沉沉的,刮骨似的冷意如附骨之疽、又如森然的毒蛇,随着血脉蜿蜒而上,让人不寒而栗。

宋浅言紧了紧离开学宫前顾珩交予自己的披风,心里挂念家里的情况,从后山抄了条近路,往兄长的院子里走去——宋浅言自小跟个小魔王似的无法无天,除开修习术法,上房揭瓦上树掏鸟蛋的事一件都没少做,竟是在家里开了条小道也无人知晓。

临近兄长的院子,宋浅言正想快步走过去,便听见远处的竹林像是隐约传来火星碎裂的哔剥声。宋浅言转念想到近日关于朝廷肆意镇压仙门世家的流言,心里留了个心眼,捏了个法诀,隐去身影气息,往声音的来处悄无声息地摸去——没料到,没探到朝廷兵马的响动,却听到了兄长的声线。

宋浅言闻声,怔愣在原地,藏身在竹林之间,怔然地远望着他的兄长,像是不再认识他那般。

一簇一簇火把的火焰跃动间,一位被束缚手脚的俘虏被塞住嘴,随意地丢弃在了一旁,宋浅言何等耳聪目明,即便距离尚远,他也能依稀望见那位俘虏的衣着,像是朝廷的制式。而他的好兄长,传说中天赋卓绝、最有可能接近人族最鼎盛时修道大能的天之骄子,身着玄色长袍,发间缀着墨色璎珞,眼底映着烈烈火光,从容地缓步登上众人之中的高台。

——而围绕在他身旁的数百人,手执火把,抬头仰望着他,眼里燃烧着的是再明显不过的狂热和追崇,看着衣袖上绣着的暗纹,都是来自各个世家的精英骄子。众人见宋晋言登上高台,面上的疯狂越加明显,喧闹声越来越盛,烈烈燃烧的火把将每个人眼底的狂热照得明了又灭。

宋晋言在高台上站定,抬手压了压,周遭的喧哗立刻黯了下去,只见宋晋言环视了一圈,才唇角噙笑,慢条斯理地开口:“各位,或者说,我的伙伴们,今天的掌声和欢呼声,应该给我们自己,给理想,给自由。”

一言落下,掌声四起,在一片狂热的欢呼声中,宋晋言作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才带着游刃有余的笑意继续说道:“今天我们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我们知道,有人企图用陈规定法将我们修道之人困住,我们曾是能叩问天道、比肩神明的天之骄子,如今却有人想借我们修仙一道暂时式微,而将我们彻底困死在这庸碌的人间,试问这对得起过往以凡人之躯飞升上神的大能先祖们吗?”

一声声“不能!”此起彼伏地响彻在这片深重的竹林之中,像一个个被剥夺了神识的妖兽,连伏在外头的宋浅言都看得暗自心惊,掌心生汗,遍体生寒。

宋晋言听着高台之下的呼声,满意地收回视线,继续施施然道:“我们修道之人,本是穹上鹰,渊中蛟,如今却被迫成为笼中鸟,池中鱼,试问在座诸君有谁甘愿俯首称臣?”

“没有!”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愤然声中,宋晋言从高台上一跃而下,落在了那个身着朝廷制式兵服的俘虏中,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角净是看死物的不屑,俘虏被他看着,却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不自觉地蜷缩在宋晋言脚边,喉间不断溢出呜咽声,像是在质问,又像在求饶。

只是宋晋言无动于衷,他像看死物一般踢了俘虏一脚,在虚空中一伸手,召出命剑,剑尖泛着冷然锋芒,正正对着俘虏,那俘虏不知何时吐出了嘴里的布块,嘶哑地喊叫道:“我知道!你们不能伤害凡人!不然会受到反噬的!你别在这里装腔弄势,速速降了朝廷!”

“哦?”宋晋言闻言,饶有兴致地用剑尖抬起俘虏的下颌,再用剑身拍了拍他的脸,只见他直起身来,眼瞳像无机质的墨色琉璃,没有任何波澜地望着俘虏,像是猎手在欣赏猎物的垂死挣扎。良久,宋晋言反手握着命剑,目光一一掠过众人面上嗜血般的疯狂,轻声笑着说道:“希望诸君记得,我们不是叛者......”

言起剑落,宋晋言手中的剑猛地刺入俘虏的胸口,在那一瞬间,宋晋言也触发了长蘅留下的定规,当下便受到反噬,唇角蓦地涌出血沫,蜿蜒而落,但他眼神亮极了,映着火把的灼灼光亮,一字一句地对周遭仰望着他的众人说:“我们是殉道者。”

“所以,这就是你叛出修仙一道的原因。”宋浅言说完后,两人久久不语,半晌才听见顾珩叹息般地低声说了一句。

“是,我可以理解宋晋言的动机,但我无法接受他以此作借口为他的野心打幌子,他真正要的不是让修仙一道从朝廷的掣肘下解脱出来,而只是想和朝廷分庭抗礼,从而坐稳修仙一道的第一把交椅。”宋浅言顿了顿,继续哑声说道:“与其让他得逞,还不如让我来亲自阻止他,只有朝廷得我之力,宋晋言才会对朝廷有几分忌惮。”

顾珩像是想安慰宋浅言那般,但一时半刻却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言辞,从枫姨到兄长,宋浅言仿佛是一直被世俗牵绊所背弃,只是细细一想,便觉得胸口像坠着一块沉石,酸胀得喘不上气。顾珩略显笨拙地抬手拍了拍宋浅言的发梢,轻声说道:“总有一天,我们能重新找回凡人之躯叩问神明之道。”

“只要后来者前赴后继,生生不息,便就还有希望。”

要不怎么说宋浅言是天下第一等鸡贼之人,就在他感受到顾珩的手抚上他发端的那一瞬间,心口上的伤口像是不药而愈那般,瞬地直起身,趁顾珩尚未回过神来,将人家的手拉下来,正正攥在掌心之中,洞内昏聩,不知外头是何时日,只余些微纷扬雪沫,从洞壁的缝隙飘落进来。一片仿佛只听得见距离心跳声的万籁俱静之中,顾珩只听见宋浅言一字一句道:

“这条道上与君同程,不枉此生。”

宋浅言终究是强撑着神识说的这句话,尾调很轻,似是若不仔细听,便能被外头呼啸而过的北风卷席而散,但落在顾珩耳畔,却重若千钧,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恍若在识海中敲了一记晨钟,直将他震得怔然失言,被宋浅言攥在掌心中的指骨却骤然一缩,看着倒像是反扣着宋浅言的指骨不让他放手那般。

顾珩的皮相长得很好,宋浅言一直都是知道的,但此时洞内晦暗不明的光线却像是在他面容上笼了一层轻雾,恍若仙人,如隔云端,鼻尖的那点痣却无故变得分明起来,惑人得紧。

宋浅言望着望着,心口上未愈伤口的存在感突然变得好强,有些说不出的痛,却更像是恼人的痒意,喉间那股像塞了一把砂石的渴意又翻涌了上来,这次却更加变本加厉,勾动一直被本能死死压制在神识深处的欲念和妄想,像熔岩下的岩浆,又像剑鞘中凌厉的剑意,终究是要压抑不住,挣脱而出了。

顾珩瞧着宋浅言只拼命盯着自己不说话,以为他还陷在厌倦的情绪里出不来,便又安抚似地捏了捏宋浅言的指骨,唇角一勾,眉眼间俱是温和的笑意:“何其有幸,得君为友。”

——纵是此生只能为汝之友,我也认了。

殊不知,顾珩这慨然一笑,直接让宋浅言原本就崩得很紧的神识倏而断掉。

去他妈的理智,宋浅言在心底骂了一声。

于是,宋浅言听见自己神思恍惚地唤了一声:“阿珩。”

“嗯?”顾珩稍稍偏过头,轻声问道,侧脸被岩洞漏进来的微光勾了个隐约的轮廓,好看得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多有得罪了。”宋浅言再开口时,声线被欲望的砂石磨砺得不成样子,后来宋浅言再回想起这一刻时,都被当时自己的躁动吓了一跳。

但当下,夜色深重,神思昏聩,没有比眼前人是心上人更好的事情了。

“你又背着我做了什么好事......”顾珩闻言,下意识地调侃了一句,下一瞬,便觉得身旁有微风拂动,等到神识再回拢时,他才后知后觉发现,宋浅言的指骨直接轻巧地握着自己头颈,将人压向宋浅言自己,直接吻上了自己的唇。

唇舌交缠,鼻息滚烫,冲破理智堤岸的欲望终究像是雨季里的山洪,轰然而下,直将二人浇了个透湿,却又隐隐尝出些纵情的快意。

敬重、爱慕、亵渎,原来都是我对你的本能。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堪堪分开,宋浅言尤嫌不够似的,舔了舔顾珩的唇,两人额头对着额头,目光像是有钩子一般,钩住对方的视线,不让对方逃跑分毫,良久,宋浅言才听见自己哑声说道:“我做了,方才那种我想了很久想对你做的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关于这章要不要亲我纠结了很久,但是临到结尾时,发现情绪已经铺垫到那里了,最后还是给小宋得逞亲上去了。

可能大概写的时候被小宋夺舍了吧(bushi

20w字撒花!

最后给大家来一句晚到的新年快乐!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