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策也是早年就跟着沈愈祈的一员猛将。
十来岁到了北境,一起打匈奴,打了五六年。后来,沈愈祈失踪,他也是第一批跟着毛虎和秦二锅,跑出军营,四处寻找沈愈祈的人。
再到后来,先皇祈福时,他同样作为蒙面小队一员,给沈愈祈助了一把力。
离开都城去西境时,沈愈祈让他和毛虎留下,照看皇上和沈府。
平策急忙跨进营帐,匆匆行礼:“将军,嘉王把沈府包围了。毛虎正在带人抵抗。但对方人数众多,怕是将军府撑不了多久。”
沈愈祈皱眉。
他猜到都城会有异变,但没想到这么快。
身旁花落迟站起身:“皇上怎么样?”
平策恭敬行礼:“回殿下,皇上三日前曾有短暂清醒。但不过一盏茶后复又陷入昏迷,至今未醒。”
沈愈祈插话:“我那位朋友吉克昆呢?”
平策:“吉克神医一直在为皇上诊治。他说......皇上体内有三种毒彼此缠绕,甚难清除干净。而且,皇上似有心病,昏睡之际,常有呓语,每每陷入惊恐。怕是......不好医治。”
三种毒......这个吉克昆提起过。
第一种毒是朝荣塔假太监留下的,第二种毒是他新婚之夜假侍卫留下的,第三种毒,一直不知道是从何而来......
但皇上有心病,这事倒是沈愈祈从来没想到过的。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皇上这样性情桀骜的人每每陷入惊恐?
这事又与第三种毒是否有关?
一时之间,沈愈祈毫无头绪。
但他知道,若是三种毒药加上心病缠绕,皇上这身子,就悬了。
沈愈祈转头问穆音:“你现在身子怎么样?”
穆音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这会儿也是忧心忡忡。她站起:“放心,原本就只是一点小伤,这么多天,早就好了。”
沈愈祈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花落迟疑惑地问:“这会儿沈府怕是已被围得密不透风、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了。我们如何进去?”
沈愈祈拉起穆音手,一边朝外走,一边说道:“殿下放心,沈府一直有密道,可通内外。”
他们走到营帐外,正好秦二锅走来。
“将军,要出发吗?”
沈愈祈“嗯”了声:“我们兵分两路,我带着他们进沈府,你留大半兄弟,在外接应。恰当时机,与我们内外夹击。”
秦二锅:“是。”
北潜军重新整队。为了避开在西城门等候的各个势力耳目,他们先跟着平策绕道,从南城门进。这里有他们接应的兄弟。
进去后,在一处偏僻的街道,队伍分成两队。其中一小部分,跟着沈愈祈他们,前往离沈府不远的一家手工作坊。
手工作坊专门生产竹编灯笼,手艺精湛,生意一向还不错。
但实际上,这里是沈愈祈培养的一个据点。
里头不仅有沈愈祈的亲信,随时可以做些联络之事,还暗藏了直接通往沈府地窖的密道。
队伍行了约小半个时辰,再有最后一个拐弯,就要到作坊了。
谁知,斜里小巷中突然跑出一个人,挡住队伍的去路。
沈愈祈一看,竟然是巡抚姜文德。
他怎么会......
见到他们,姜文德眼睛放光,立即跑过来:“殿下,可算找到你了。”
花落迟走上前:“姜大人,你在找我?”
姜文德有些微喘,似乎走了不少路。
“对。”
他看了一眼沈愈祈:“太好了,沈将军也回来了。”
“殿下,如今沈府被嘉王团团包围,说要救出皇上......可他那架势.......你赶紧去看看。”
沈愈祈皱眉:“你怎么知道来这里找我们?”
姜文德愣怔了一瞬,立即说道:“实不相瞒,我早就安排人手,在各个城门处,就等着殿下归来。没想到,将军竟然一起回来了。”
“听手下回报,你们是往这个方向来了,所以才立即赶来。”
沈愈祈点点头,看一眼身边花落迟:“殿下,要不,就让姜大人随我们一起走吧?”
花落迟略思索了下,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却没想明白。
不过这会儿没有细细思索的时间,他也点了点头。
姜文德跟上了队伍。
他们走到手工作坊门口,沈愈祈去敲了敲门。
一个中年汉子来开了门,看到是沈愈祈,立即将大门敞开,将所有人迎了进去。
密道的入口在院子里的一口水井里。中年汉子走在前面,沿着水井内壁的铁制攀爬梯,下到约两人高的位置,打开了水井侧壁隐藏的门。
紧接着,整个队伍按次序排好,一个个鱼贯而入。
密道修得有些年头,但一直维持得不错。砖瓦结构,能容纳三人齐头并进。
隔一段路,墙上就有煤油灯点着,给密道提供光亮。
空气虽有些憋闷,但密道内很干净,连灰尘都很少。看得出来有人定期打扫。
中年汉子在队伍最前面开路,一声不吭,一直往前走。
大约走了一盏茶功夫,队伍到了头。
尽头是一扇恢宏古朴的铁门,门上还有一把看起来颇为精巧的机关锁。
中年汉子在机关锁上捣鼓几下,吧嗒开了锁,用力一拉,铁门发出沉闷的声响,缓缓打开。
沈愈祈当先入内。
铁门那头,是一架向上的木梯。沿着木梯往上爬,他们来到了一间堆着木柴的杂物间。
沈愈祈没有停留,穿过杂物间,直接开了大门,走出门外。
身后人一一跟着走出。
他们到达的地方,正是沈府的前院。
此刻,沈府的大门洞开,院子里挤满了人。
这些人共分了三波。
第一波人群,全是统一服饰的将士。
人群前打头站着的,正是久不在都城露面的嘉王刘嘉朗。
他大约四十上下年纪,面色白净,保养得当,看起来就是个生活富庶的闲散王爷。不过,他那看似满不在意的表情,却配上了一双深邃、不容易琢磨的眼。
第二波人群,站在嘉王身旁不远处,竟然是蒙着面的一群黑衣人。
带头的,是一直和沈愈祈纠缠不清的鹰嘴。
第三波人群,和前两波成对峙之势,以毛虎为首,身后是部分北潜军和御林军。
沈愈祈扫了一眼院中局势,立刻关注到鹰嘴手里抓了个孩子。
范宜宸。
他爹范左就站在毛虎身旁,要不是有人拉着,已经冲了上去。
三方处于一个微妙的势力平衡中。
不说嘉王和毛虎,就连鹰嘴都没有轻易动弹。
第一个动的,很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会儿,看到沈愈祈突然出现在院内,三方人都有了各自不同的反应。
范左是第一个冲上来的。
他一把抓住沈愈祈,眼眶里湿气朦胧,语调都带着哽咽:“宜宸他......”
沈愈祈反手抓住他,用了些力,迫使他冷静下来。
他靠近了些,在范左耳边低语:“放心,他们不会伤害宜宸。”
这一句话,顿时让范左清醒了些。
他们上回讨论过宜宸的身世。
很显然,鹰嘴要抓宜宸,不过是怀疑他是唐嫣和某个男人的孩子。
但不管背后那个男人是谁,他们都不会伤害宜宸。
这么一想,范左浑身紧绷的肌肉顿时松弛了些。
他深呼吸几下,点了点头:“对,宜宸不会有事。”
安抚好范左,沈愈祈走到毛虎身边,看了看对面两拨人。
毛虎还算冷静:“将军,这些人刚刚冲进来。将军府暂时没有任何损伤。”
沈愈祈没有偏头看他,还一直盯着嘉王:“辛苦你了,毛虎。”
对面的嘉王朝前迈了一步,朝沈愈祈拱了拱手:“沈将军,回来得挺及时。”
“怎么不走正门?”
沈愈祈笑笑:“想着家里来了客人,我却比客人还晚进门,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赶紧出来迎接嘉王了么。”
嘉王也笑笑:“沈将军客气了。”
沈愈祈敛去脸上笑容,正色道:“不知嘉王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嘉王也一脸正气:“本王听到个无稽之谈,说是......将军府囚禁了皇上,这才致使皇上多日不得早朝。”
“本王自然是不信的。将军一门忠烈,都是皇上的股肱之臣。怎会做如此忤逆之事?”
“所以,本王特意来将军府看看。想着如何还沈将军一个清白。”
沈愈祈也往前迈了一步,完全忽视嘉王身后那些将士。
“你打算如何还我清白?”
对面的嘉王还未回答,就听见身后一阵嘈杂。
所有人视线往沈府大门看去。
就见许多朝内大臣从门口涌了进来。
内阁大学生诸晋,礼部尚书王蟒,还有其他内阁官员,六部尚书、侍郎,以及以莫家的莫非为首的一群武将......
朝廷百官,竟来了一多半。
为首的诸晋快步走到三波人群中间,看了看对峙的嘉王和沈愈祈。
“本官收到消息,说将军府有贼人入侵,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又看了眼以鹰眼为首的黑衣人:“这就是贼人吗?为何不抓起来?”
嘉王抢道:“诸大人,先别急。”
他瞥了下鹰眼:“毛头小贼,可以先放一放。”
“但是,囚禁皇上的国贼,可就不能轻易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