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不是要你的答复,你不需要回答我。”
元司晨垂眼,又往杯子里放了一大勺糖,搅了搅,浅尝了一口:
“这次好多了,你尝尝。”
逯行之接过杯子,刚想送入口中,背后忽然“咣当”一声。
时春梅黑着脸进了客厅,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冷冷地看了一眼厨房里的两人,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在沙发上抱着胳膊坐下了。
逯行之横跨一步,用背阻断时春梅看向元司晨的视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懂的音量道:
“你要跟我回学校,还是留在家里?”
元司晨看看满脸关切的逯行之,低笑了一声,忽然拉起了他的手,一起走向时春梅:
“我不知道你还回来,所以没留你的饭,但是橘子汁还有很多,你多加点糖给虹薇和奶奶喝。虹薇的学校你记得联系,别耽误她上学。上大学的钱我自己打工赚,如果还有剩余我就打给你,但是见面什么的,没必要了。家里没我的床,我就不留了。”
说罢,他拉起逯行之就往门外走。
时春梅“腾”地站了起来,吼道:
“你跟谁说话呢?给我站住!”
元司晨不耐烦地撇撇嘴,回头补了一句:
“记得让奶奶早点睡。走了。”
门“咚”得一声又关上,元司晨立刻松开手,看看身旁的逯行之,后者满脸笑意:
“这也算见家长了。”
“切,”元司晨嘴里不屑,却偏过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的尴尬:
“有个家庭情况一塌糊涂的对象,你很得意?”
“你懂什么?年轻时候吃过苦的男人才会疼人呢,我就喜欢这款。”
“那好极了,”元司晨单手搂过逯行之的肩膀,慢慢往学校走。
“按你这么说,比我会疼人的男人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逯行之比元司晨还高一点,被他这么搂着,局促得要命,但也没有要挣脱的意思:
“找不到就不找了,反正也找不到更好的。”
元司晨干笑了一声,松开压着逯行之的胳膊,转而牵起他的手:
“走,回去睡觉,睡一觉,就都会变好的。”
晚自习马上要结束,二人没再去教室,直接回了宿舍,趁着人少洗漱。
元司晨端着漱口杯回宿舍时,正碰见下课回来的室友。
那个理着平头戴着眼镜的男生一看见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转过脸,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
“......怎么了?”元司晨有些尴尬地问。
“没什么......就是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
“你什么意思?”
那个男生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放下书包拿上衣服便去洗澡了。
元司晨转头看着他出了门,心里觉得刺挠挠的,格外难受。
他爬上床,犹豫了一会儿,撕下一张纸,写成小纸条,从墙上的洞里塞给了隔壁的逯行之。
逯行之正坐在床上写着题,感觉到背后有东西戳,立刻摸索着接了过来。
“在干嘛?”
纸条上的小学生字体写得一笔一划,认认真真,逯行之不由得笑了一下,在旁边回道:
“写作业,怎么了?”
纸条塞过去立刻就被拿走了,但他等了半天,却再也没有纸条传过来。
逯行之第四次忍不住看向洞口后,终于还是决定不等了,摇摇头让自己专心。
“啪嗒——”
对面同学的笔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逯行之床前,逯行之下意识就要去捡。
“别动!”
逯行之刚弯下腰,却被对面制止,尴尬地停在半空,诧异地看着对面的同学。
对面的人也有些尴尬,错开逯行之疑惑的视线,嘟囔道:
“不麻烦你......我自己来就行。”
逯行之对他微笑,缓和道:
“没事,不麻烦。”
他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把笔顺势捡了起来。
逯行之的手指触碰到笔的那一刻,对面尴尬的笑立刻凝固在脸上,看看笔,又看看逯行之,整个人都僵了一秒。
逯行之察觉到了对方的怪异,脸上的笑容收敛了点,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猜测。他把笔送到他面前,抬了抬手:
“给,你的笔。”
对面极度尴尬地笑了一下,抢似地接过笔,含糊地道了句谢谢,便转过头,背对着他忙自己的事去了。
不对劲。他的态度,非常不对劲。
逯行之和室友的关系说不上多亲近,但也绝对不能算差,像今天这样尴尬的气氛,还是第一次出现。
逯行之咬了咬牙,转头看了一圈,其余几个人原本都在偷偷观察,逯行之的视线转过去,他们忽然都像见了鬼一样,纷纷低下了头。
逯行之不信邪,径直朝最近的一个同学走过去:
“哥们儿,借两张卫生纸。”
那人飞快地抽了两张纸,用指尖捏住一角,小心翼翼地递给他。
逯行之有意试探,手往前多伸了两寸,刚好和那人指尖相触。
对方的手指像触电般缩回,一直躲闪的眼睛顿时瞪大了看着他,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嫌恶。
逯行之愣住了,惊讶地回看着朝夕相处了将近半年的室友。
对方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马上又像鹌鹑一样,把头深深埋了下去,好像刚刚的动作和眼神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你们......”
他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像飘入湖中的雪花,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每个人都听到了,但每个人都假装没听到,任由他的诧异和愤怒悬浮在空气中,又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无人打扫。
他的话戛然而止,他不想说也不必再说。事已至此,愤怒也好,责怪也好,只会给糟糕的氛围雪上加霜。
逯行之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转头,坐回到自己床上。他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看墙上传递纸条的洞,忽然明白了刚刚元司晨为什么给自己递过来那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他也撕下一张纸,写道:
“你还好吗?”
放到洞口里的纸条立刻被抽走,但隔了很久才有回复。传过来的字体依然拙气,但每个笔画都能看出认真:
“挺好的,早点睡。我们会变好,世界也是。”
逯行之把这几个字来来回回看了许久,轻叹一口气,把纸条工工整整叠起来,夹进文具盒的隔层里。
我们会变好,世界也会变好。
逯行之相信这会成真,但是一天还是一年,抑或是数年后历经波折的柳暗花明,他不敢妄言,也无从知晓。
其实元司晨对微妙的人际关系比逯行之更敏感,但他不能解释,也容易理不清楚。而逯行之稍微顿感一些,但是更能精准地解释周围发生的事件,并且主动出击调查清楚。所以元司晨很多时候行动的目的性并没有逯行之那么强,他更多的是随情绪行动。他们的两种风格可以互补,逯行之帮元司晨找到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元司晨可以缓解逯行之由于对环境过强的控制欲而带来的紧张和疲惫。
嗯,天生一对。
第80章 尴尬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