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冬天，但也出了些太阳，两个人又是走路，一点都不觉得冷，反而还出了汗。
他们还在镇上看见了杨杰两口子。
杨杰打工挣了点钱，两口子正看腊肉呢。
杨语卓本就讨厌杨杰和花春，自然没上去打招呼，只瞅了一眼就走了。
两人到县城里时，还没到中午，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上学校门口去了。
杨语欢一听杨语卓来看自己了，不管不顾往前门口跑，跑出一半才想起杨建成的存在，又冷着一张脸返回去找他。
两人一起朝门口跑过去。
快要到的时候，杨语欢突然停了下来。
杨建成脚上差点停不住，险些铲到她身上去！
他花了好大力气才停住。
“怎、怎么不跑了？”
杨语欢找到他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语卓来了”，然后不由分说，拽着他就开始往前跑，他下意识以为是有什么大事。
结果杨语欢突然又不跑了。
杨语欢没回答他，低头把衣服扯了扯，又捋了捋跑乱了的头发，这才继续往前。
由跑变成了走。
缓慢而优雅。
“……”杨建成的表情由满脸茫然转为恍然大悟。
杨语欢这是……兴奋，但又要矜持？
走下一个坡，两人一眼看到了门口的杨语卓和周尹。
杨语欢本来矜持的步伐又有了点加快的痕迹。
周尹也看到了他们两个。
杨语欢还是老样子，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明明年纪很小，却故作老成，走路慢慢悠悠。
他的视线顺着滑到杨语欢身边的杨建成身上。
这小伙子比杨语欢小两岁，比他小了快三岁。
但可能是因为杨现和吴慧英偏爱着养的缘故，生长发育还是很好的，身高只比他矮了一小截，肩背也有逐渐长开的趋势。
未来一定是个高大挺拔的男人。
这已经是县城里的中学了，但条件仍然有限。
从教学楼到门口这一段仍然是泥路。
杨语欢和杨建成走了好几分钟才总算和他们见着了面。
杨语卓抬手给了杨语欢一个大大的拥抱，“欢欢，我好想你啊。”
杨语欢感觉到自己被一股久违的熟悉感包围，本来还很硬的嘴突然就软了，“我、我也是。”
“你们在学校里怎么样？”杨语卓松开她，满脸笑容地瞧着弟弟妹妹。
“就那样呗。”杨语欢在学校里遇到过蛮多新奇的东西，但她想到杨语卓也上过高中，这些她肯定一早就见过了，也就没再说。
“就那样是怎么样？”杨语卓想出一些问题来引导她回答，“书读得进去不？住宿环境还行不？和同学相处顺利吗？”
“读得进去，还行，不算顺利。”杨语欢一个一个回答了，立即问道，“你们呢？我们家的大樱桃树卖完了吗？你和周尹有没有做点其他的？”
杨语卓一五一十同她说了，还把吴慧英和花春的事儿也告诉了她。
杨语欢紧紧皱着眉头，语重心长地嘱咐道，“让老杨和妈一定要看好杨芝麻。”
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知道。”杨语卓点头，“出门前才交代过，让他们先带芝麻出去上厕所，再锁回我们房间里，只要他不在外头，杨杰和花春再没可能冤枉到他头上。”
杨语欢点头。
两姊妹叙完旧，总算把时间分了一点给别人。
“你呢，建成，你怎么样？”杨语卓问道。
他们家的小孩都不算娇气，即便是杨建成这种由父母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孩子，也不至于没办法独立生存。
“我也很好。”杨建成笑着，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和冷空气凝结成白色的雾气，“姐，我和欢欢不在家，家里就要辛苦你了。”
还挺懂事……杨语卓眼中浮现欣慰，“不辛苦，对了，咱家今天要搬新房子了，等你们放了假，回去就能住新家。”
杨语欢和杨建成也很高兴。
“我已经实地考察过了。”杨语卓的眼睛弯成月牙，“咱的新家很宽敞，到时候每个人有一个房间，还能在屋外的地基上再搭出一个小房子给杨芝麻住呢！”
杨建成“哇”了声，乐呵呵地走说，“那我以后不用睡外间了！”
他们家现在住的房子是由爷爷家那边隔出来的。
在这个基础上又隔成三间，一间给杨现和吴慧英住，另一间是杨语欢和杨语卓的房间，最大的一间是放桌子吃饭的地方。
杨建成还没到镇里上初中时，他的床就放在桌子旁。
“是啊！”杨语卓高兴地说，“到时候我们聚在一起，给每个房间都做一张床，满家床！”
杨语欢点点头，她没有说话，但眼中的期待是明晃晃挂着的。
毕竟她还没有等到做满家床送去卖就被送来念高中了。
唠完了家长里短，杨语卓又问了问两人的打算。
毕竟，在这个年代要上大学的由工农推荐大学生名额，和当官的没点关系根本拿不到名额，且名额很有限。
他们毕业了能上大学的可能性不大。
“和你一样，先在家里待一段时间再考虑别的。”杨语欢低声嘟囔，“语卓，我这才高一，还有一年的时间，你怎么跟妈一样……”
杨语卓“哈哈”笑起来，“村子里我这个年纪当妈的还少吗，你就当我提前当了哈哈哈。”
本是开玩笑的话，杨语欢却回答得很认真，“不行，语卓，你不能这么早就当妈，你要想办法继续读书。”
杨语欢已经不想去关注杨语卓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只知道，现在的杨语卓很聪明，她拥有一颗很多人都难以企及的脑子和见识。
这样的她不应该早早嫁人，一辈子困在乡村，相夫教子。
她应该去见更多世面，认识更多的人，学更多的东西。
杨语卓也不笑了，她郑重其事地答应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努力抓住的。”
“姐，你怎么不问我毕业以后的打算？”杨建成问。
“正打算问呢。”杨语卓笑道，“听你这意思，是有方向了？”
杨建成点点头，“姐，等年龄到了，我打算去当兵。”
两个姐姐和周尹都怔了一下。
倒不是怕他不符合条件。
是当兵确实苦。
而杨建成在一众农村孩子当中比较起来，算是父母养得比较娇气的。
这样的小孩怎么会自己选择去吃苦？
杨建成微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想做一个对人民有用的人。”
杨语卓愣怔，有点被他的思想高度所震到。
“你、你们这样看着我，怪不好意思的。”杨建成眼神躲闪。
“我觉得这个选择很好。”周尹看向杨建成，“你很男子汉。”
杨建成更不好意思了，随便扯了几句来转移话题，“周尹哥，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没？”
周尹毕竟是个外人，杨建成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当然也不知道哪些问题该问，哪些不该问。
这个问题一出，周尹立即噤声了。
杨语卓和杨语欢对望，后者正打算说点什么时，周尹开口了。
“我啊，我还没想好呢。”周尹笑起来。
他很少笑，像这样露出牙齿的笑杨语卓还是头一回见到。
“实在想不到就和我一样，去当兵呗。”杨建成没有意识到氛围的剧烈变化，他的眼睛上上下下把周尹看了个遍，最后给出结论，“你小腿骨长，将来一定也能长很高的，身高肯定不成问题，你视力也不错，很合适的。”
“好。”周尹答应道，“如果我最后还是没想好要做什么的话，咱俩就部队里见。”
杨建成嘿嘿笑了，“好。”
相聚的时间过得很快，杨语卓和周尹没过了几分钟就要走了。
杨语欢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说出口的话却是，“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对啊，舍不得我吗？”杨语卓笑嘻嘻地眨眼。
“说什么呢你。”杨语欢当然不可能承认，“快走吧你们，别又天黑了才到家。”
杨语卓和周尹便走了。
杨语欢和杨建成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看不见两人的背影了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