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课间操结束的铃声响起，还在操场上的学生们风一样跑回教室。
如果第三节课是走得慢的老师上课，他们便能赶在老师前面回到座位。
但如果是像林建康这种走得快的老师，那绝对会引来一阵斥责。
四甲班的刺头们全堵在门口，为首的陈宇峰承受着林教头的全部火力。
几个小刺头都躲在他身后挤眉弄眼，在陈宇峰被放行时却来不及收回表情，立刻就被林教头看个正着，简直是火上浇油！
“在楼梯上奔跑、上课迟到！去后面站着！”
林剑杰占着自己的好成绩，涎着脸道，“林教，不，林老师，我就不用了吧？”
林建康站直身，衣服立刻被大肚腩绷紧，壮硕的身体显得讲桌都瘦小无比，眼睛再那么一瞪，林剑杰顿时灰溜溜地跟在其他人后面滚去后面罚站。
“好了，把《乡土》拿出来，我们今天把剩下的内容都讲完。”
姜悄悄翻起书页，心思却已经飞远。
不知道小姑和校长说了没？今天周五了，如果下午不能成行，就得等下周一……
姜善静当然知道去巷尾小学是越快越好，但她心里再急切也不会表现出来，只若无其事地完成第三节课的内容，在确认幼儿园小班孩子都离开学校后，她回到办公室。
朱谦岚慢她一步进来，怀里抱着犯困的梨梨回到了位置上。
尽管办公室里现在没人，但也不是姜善静首选的地方，因此并没有特意去和朱谦岚打招呼，而是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只用眼角余光关注着对方的动静。
今天是周五，所以上午最后一节课没有排练计划，朱谦岚便不用赶着下楼，而是在抽屉里找出一瓶牛奶出来，温柔地看着梨梨喝完牛奶，一边给她擦嘴一边道，“不饿了吧？”
梨梨用脑袋蹭了蹭她，然后趴在她肩膀上，嘴里咕噜了几句什么，眼睛又迷离起来。
朱谦岚轻拍着她的背站起来，不再逗留往外走去。
姜善静仍然没有起身的意思。
又过了会儿，老师们陆陆续续地进来，办公室很快热闹起来。
姜善静一直把手上的事情完成，空着手准备离开。
正和李彩娟抱怨公婆偏心的姜翠丽瞧见后，随口问道，“小姜，你今天这么早走？”
姜善静笑着颔首，“下午有事呢，所以早点去吃饭。”
“难道是外甥女还没出岛？”姜翠丽忍不住多问了几句，“那孩子岁数不大吧？你是要送她出岛？”
“不，她上午就出岛了，因为事情急得赶着回家。”姜善静否认完，没隐瞒自己的下午的行程，“徐老师之前不是叫我帮忙吗？正好下午两节课李老师要拿来考试，我就闲了嘛，打算去巷尾小学看一看。”
姜翠丽先是恍然，接着就有些嫌弃道，“徐石涛就是太好说话了，巷尾小学那群老师哪个会把他放在眼里？还要把咱们姜林的骨干教师叫去镇场子，我都替他难为情！”
李彩娟却有不同的意见，“这不是任命文件还没下来嘛！总有点名不正言不顺的。”
“哼，那不一定，就他那性格，给他一封圣旨都不顶用！”姜翠丽嘴上就没绕过人，说完对着姜善静语重心长道，“小姜啊，你去那边要是有哪个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去骂他！”
姜善静乐了，“大姜老师忘了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了吧？”
姜翠丽顿时想起以前姜善静刚来的时候，自己给她找麻烦的事情来，讪讪道，“嗐！那就好。你早去早回。”
一旁的李彩娟忙道，“路上小心。”
“行，我肯定小心，我去吃饭了，回见。”
姜善静挥挥手离开办公室，还能听到身后传来姜翠丽满是不解的话。
“出岛？一天就两班船，怎么可能那个时间出岛啊？李老师，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
“船确实只开两趟，但我先前听说过，有些人如果有急事会直接包船出岛的。”
“什么！包船？那得多贵啊……不过人家妈妈是女老板，这点钱不算什么，命可真好啊……可惜，小姜那个嫂子命就不太好了，一母同胞的姐妹，女儿好不容易不傻了，自己却和老公一起死在煤气爆炸中……太惨了……”
姜善静到了宿舍楼并不急着去食堂，而是去敲朱谦岚宿舍的门。
半掩着的门后传来朱谦岚轻轻的询问声，“谁呀？”
“是我，善静。”
“善静？”朱谦岚拉开门，让开身子让她进来，疑惑道，“怎么了？”
见门口有人影经过，姜善静语气轻快道，“是这样的，我下午要去巷尾小学，正好去问问他们方队排练的难处，你比较专业，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朱谦岚有点摸不着头脑，“啊？我……”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姜善静立刻把房门关紧，推着察觉到不对的朱谦岚坐到位置上。
朱谦岚的声音压低了些，“窗户不用检查，今天风大，我没开过。”
见姜善静坐到另一张椅子上后，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不见，朱谦岚的心高高提了起来，“到底什么事情？你搞这么……”
“谦岚，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姜善静叹了口气，慢慢拿出信封将它放在桌子上，推到朱谦岚面前，“就是这个。”
朱谦岚以为她在整自己，横了她一眼道，“你这人呀！里面是照片吧？是不是把照片都给洗坏了？怕我骂你，才闹这么一出……”
在看到第一张照片后，朱谦岚笑骂，“这不是洗得很好嘛！不对，分明是我拍得好。第二张这个也好，咦？还有？哦对，我那时拍了三张，我看看啊，不错不错，这张笑得最自然。嗯？怎么还有？该不会是哪一张多洗了一遍吧？”
看了姜善静一眼，朱谦岚的目光重新落在露出的第四张照片上，下一秒笑脸僵住，霍然站起，垂着的那只手瞬间扫倒桌上的暖水瓶，瓶塞带出一串水流后，瓶身重重砸到了地上——
“嘭！啪咚噼里啪啦……”
碎裂的塑料壳和内胆碎片混着热水四溅，朱谦岚的裤腿顿时湿了一片。
“谦岚！”
姜善静跳了起来，冲过去检查着朱谦岚露出的胳膊和小腿，见没什么异常后才松了口气。
照片在朱谦岚手里被捏得变形，她脸色铁青，眼里几乎迸裂出火花，“善静，是悄悄拍到的吗？她还看到了什么？”
姜善静摇摇头，“没有，徐石涛跟她说是扶住了要摔倒的梨梨。”
“畜生！”朱谦岚咬着牙，低声狠狠地骂着，“畜生！”
她似乎只会这一个词，连连骂了好几声，才颓然地坐下来，脸痛苦呢喃，“梨梨……梨梨……”
姜善静没有开口安慰，因为她知道此刻的朱谦岚需要的不是轻描淡写的安慰，而是发泄。
许久之后，安静下来的朱谦岚，呆愣愣地看着姜善静，“除了你和悄悄，还有谁看过这张照片？”
姜善静如实回答，“小默。”
朱谦岚点点头，“她是个好孩子。”
“底片和照片都在这里了，谦岚……”姜善静想告诉她可以亲手销毁照片，也想告诉她自己后面的计划，但朱谦岚没有给她机会。
“善静，没什么事情，你走吧。”
姜善静愣了一下，立刻点头，“好，如果你需要……”
性子和婉的朱谦岚突然激动起来，大喊道，“我不需要！”
接着，她就重重地推起姜善静，“你出去！姜善静！你出去！”
“嘭”地一声，门在身后重重关上，姜善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瞧见江婶在食堂门口朝她挥手，便泰然自若地走过去。
江婶小心地往姜善静身后看了眼，拉起她的手悄声道，“和小朱老师吵架了？”
姜善静顺势点头，“有点小争论。”
江婶了然道，“哎，好友之间拌个嘴，过会儿就好啦。不过我刚才听了好大一声响，像是暖水瓶摔了？”
“嗯，我不小心碰到的，还好是温水，我们都没烫到。”
“小朱老师是个谨慎的，怕小梨梨碰到，所以每次都是灌的温水，摔了就摔了吧，到时你得赔一个给人家。”
“那肯定的。”
后厨的活儿都干好了，江婶谈兴正浓，姜善静便顺水推舟跟着她进了食堂，一边打饭一边和她闲聊。
赶走姜善静后，朱谦岚几乎失去了全身力气，她贴着门后滑倒在地，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我的梨梨……你为什么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梨梨……梨梨……梨梨！”
总会被人夸赞端庄大方的朱谦岚，此刻却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内间跑去。
看到女儿乖巧的睡颜时，朱谦岚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跪倒在床边，伸手去抚摸女儿的小脸，声音颤抖，“乖梨梨，妈妈在的，妈妈一直在的……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妈妈的错……妈妈不应该给你穿小裙子……妈妈更不应该为了离开那个畜生，把你带到这里……本以为这里可以避开一切……没想到……呜呜呜….…
“不不不，没有！这里没有畜生！善静她们不会说出去的……对！梨梨，你没有遇到，也永远不会遇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