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言看着祁夜抬起的手,瞬间站直了身体——
要是祁夜真忍不住在教学楼打人,也能快些过去拉住。
而此刻的当事人:
“我说你这新来的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学校门口那事儿,是我本来就看不惯启光那群傻逼,跟你没半毛钱关系!”
“就算这不是你的主观意愿,但客观事实就是你帮助了我。”
“...行,算你说的不错,你把这话给小梁说就行了,干嘛在全班面前再说一次啊?”
“我只是从梁老师口中了解到,或许大家是对你有什么误会,才会老是先入为主觉得你欺...”
“管你屁事,你有这工夫练练怎么写中文吧,上课记个笔记都只能写英文的人,还有闲心开学第一天管闲事呐?”
“你看,你不仅记住了我的名字,还那么细心的发现我在学习上的困难...”
宋歌朝他走近,祁夜赶紧抬手抵挡。
“你干嘛,不要过来!”
“梁老师说的没错,在你的胸腔中依旧跳动着一颗炙热的心。”
“...?”
“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炙热不是用来形容天气的吗?看是听这个意思,是形容一个人古道心肠和赤子之心。”
“首先,那是‘炽热’不是‘炙热’;其次,谁教你这么说话的,你当你成语大全啊?最后,离我远点,再给我搞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我揍死...”
“马上要上课了,你们在干嘛?”
梁雨蝶抱着课本和保温杯出现在5班后门,三人在走廊尽头两端遥遥相望。
“梁老师好。”
心明眼亮的6班班长时言同学,接过她手中的东西,送到5班,从后门闪回教室。
也就是梁雨蝶收回目光的这一会儿功夫,宋歌拽起祁夜手臂,如一阵狂风从三张目瞪口呆的小脸前刮过。
梁雨蝶抬眼时,走廊尽头已经没了人影,只留下吴语呆呆站在6班门口。
“吴语,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去把办公室把你们班我刚改好的作文抱过来。”
进到6班后门,梁雨蝶却只看见极其安静的6班,以及方才那两人乖巧坐好的背影。
梁雨蝶再次狐疑地扫视着两人。
从上高中开始,宋歌要打人不奇怪,上一秒明明要打人,下一秒却跟个土拨鼠样怂在椅子上才奇怪。
梁雨蝶走后,上课铃也再次响起。
祁夜深吸一口气,身体往椅背靠去,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音量说:“你说那些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我不跟你计较了,但别在梁老师面前胡说八道,听到没有?”
但是宋歌就跟没听到一样,只是专注的看着黑板,别说回话了,一个眼神没给他。
“啧,宋歌,听到没有?”祁夜稍稍提高音量道。
这次程思悠都听见了,皱着眉回头看了他一眼。
祁夜又喊了两声同样无果,被整得快没脾气了。
怀疑是不是只有地震,才能让宋歌分一点眼神给除了讲台上,地中海的地理老师以外的普罗大众。
早上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终于响了起来。
地中海最好的一点就是:绝不拖堂。
众人火急火燎冲出教室,只有寥寥几人还在不急不慢收拾东西,其中自然包括还在写尝试用汉字写笔记的宋歌。
“宋歌你是聋子啊?我叫了你一整节课,你耳朵要是摆设,那干脆不要长好吧!”
宋歌终于投来的目光。
同时朝他看来的,除了程氏怨侣,就是同样留在教室的时言。
“祁夜。”时言皱起了眉。
虽然祁夜脾气急,一点就炸,但刚才这一下,他觉得祁夜有点过了。
很显然,俩程也同意这个看法,作为祁夜的朋友都是不知道该说啥,只能尴尬地看着身后两人。
“可是如果不要耳朵的话,真的会很奇怪。”宋歌笑道。
其余四人愣住了,其中也包括祁夜自己。
宋歌抿着嘴,这让他原本就薄的嘴唇,看上去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红色。
“我上课就是这样,很难注意到周围发生的其他事情。下次,你有事情和我说的时候,可以写在这上边。”
说着,宋歌晃了晃刚从书包里拿出来的浅黄色便利贴。
“对了,刚刚你是想跟我说什么呢?”
很好,祁夜惨败。
“没啥。”祁夜微微低头,避开了宋歌的眼神,嗓音也变得含糊不清。
“好。”宋歌将便利贴放在祁夜桌上,又对他笑了起来。
麻蛋,我真不是人。
-
“这样太不是人了!为什么启光的食堂小炒不限量,我们却要限量啊!”
痛,太痛了。在启光中学抢不过高中部的,来了圣光抢不过腿快的。
“拿去吃,别鬼哭狼嚎了。”
祁夜将一盘炸鸡丢到他面前。
炸鸡同小炒一样是紧俏货,只有教师窗口还剩些,而这对从小在圣光长大、食堂阿姨们最爱的祁夜而言,就是乖孙回奶奶家——塞不下,也得塞。
“祁哥,你就是我圣光唯一的光!”
程思意左手一只鸡腿,右手一只鸡翅,冲着天花板吼道。
周围人见怪不怪,看了一眼是什么狗动静后,继续吃自己的饭。
“怎么去了这么久?”
时言喝着饮料,又看了眼祁夜放下炸鸡后,空空如也的双手。
“没,转了转。”
祁夜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两只手指捏着手机屏幕转着圈。
“你去找宋歌了吗?”
“我找他干嘛!”
祁夜像是被踩尾巴了,就差从椅子上跳起来。
“啊,我也以为你去找宋歌了诶?”程思悠满嘴油光锃亮地抬起头,“我说让宋歌跟我们一块来吃饭,结果你说‘不要’,以为你刚后悔了呢。”
“后悔?我?后悔?”祁夜这次是真跳起来了,“我后悔什么?”
“后悔没按梁老师说的照顾新同学啊。”程思悠倒是一下子懵了,“梁老师不是让你多带着宋歌转转嘛?你就听梁老师一个人的,你不得后悔啊?”
祁夜:“...谁给你们说的,小梁让我带他转转啊!”
三人:“你自己啊。”
看着祁夜一副全然失忆的表情,程思悠打了个响指道:“小意小意,回放!”
“ ‘小梁还让我带这个宋歌什么多转转,我看见他就来气,还带他转!’ ”程思意一本正经地学着祁夜的语气和表情,“报告!回放完毕!”
祁夜:。
祁夜满脸尴尬,倒是身旁的时言,被程氏怨侣逗得脸埋进臂弯里,咯咯笑起来。抬头间,时言瞥到食堂正门,他忽然收了表情,手肘撞向祁夜。
祁夜收到信号,一刻不耽误,单手翻窗户走了。
虽然没回头,但程思悠和程思意显然知道怎么回事。
他们一直坐食堂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就是为了方便祁夜翻窗。
三人交换一个眼神。
炸鸡两人组迅速一手把炸鸡盘子推到了隔壁的空桌,一手从时言手中接过纸巾,快速擦嘴,然后开始盯着头顶天花板聊着装潢不错,时言则是继续默默喝了口饮料。
直到一双被刷得锃亮的皮鞋停在他们餐桌旁。
程思意:“哟,祁主任这么巧,您中午也吃饭呢?”
程思悠:?
时言:。
祁扬名显然也被问愣了,隔几秒才嗯了声,再往窗外看去时,已没了人影。
于是他又把目光移到了满桌的炸鸡骨头上,面无表情道:“高二六班,扣五分。”
三人组:......
-
现在圣光里的这一批学生,都已经进化掉了午休,就算是自习,也有年级各自的自习室,所以祁夜没想到教室里还会有人。
还是只穿了件白色工字背心的宋歌。
这对祁夜冲击很大——
光看身材,真打起来,自己可能打不过宋歌。
窗户边传来哗啦一声,将他的目光从宋歌未被遮住肌肤上,露出的红褐色疤痕吸引开去。
那是一件挂在防护网最高处,用衣架晾起的白色校服。此刻正被风吹得左右摇摆,大片可乐污渍反复出现在祁夜视线中。
祁夜:。
顶楼天台上,祁夜没眯上一会儿,脑子里不停闪过一些画面,耳朵边的音乐也变了——莫名其妙的宋歌和宋歌莫名其妙的话语。
“这人怎么这么麻烦!”
祁夜几下扯掉耳机,连烟都没来得及抽,又哐哐跑下楼。
教室里,离上课还剩下不到十分钟。
程思悠正意图很明确地,直勾勾盯着宋歌因垂下眼皮,而展露无遗的浓长睫毛,顺道和他讨论英语作业。
消失了一中午的祁夜重重拉开椅子,她才回过神,不由得问道:“还以为你下午不来了呢?中午去哪儿啦,吴语找你也没找着。”
“他没给我发消息啊。”
宋歌直接绕过前一个问题,急忙把一个印着圣光校徽的纸袋塞进抽屉里。
“找我干嘛?”
“我哪知道。”程思悠转头继续和宋歌继续刚才的话题,“诶,刚说到哪儿了?哦,你是从美国回来的吗?”
宋歌低头在试卷上快速圈着,“不是,是英国。这几道题考察的内容与其余部分都是相同的。”
“英国啊?所以你是英国混血咯!”
“也不是,我外公是德国人。”宋歌几乎称得上是有问题必答,极大程度的满足了前桌好奇心。
“怪不得哦,你的眉眼轮廓这么深!总有一种古希腊美男的成熟韵味...”
我拜托你,跟古希腊有什么关系?人家是日耳曼人!
他早已对程思悠冲帅哥狂吹彩虹屁的行为,见怪不怪。俩人刚认识时,她不带喘气地夸了三分钟。
初升高补习班时,更是在见到许诺和时言第一眼,就认真地对他们说:“帅哥,你俩就是我程某人,命中注定的朋友!”
祁夜本来就正纠结着怎么和宋歌开口,眼下是更插不进去。
“对啦,今天中午好像没有在一食堂看到你诶?你是去了其他食堂了吗?”
他去个屁,中午搁这儿洗衣服呢!
“没有。祁夜今天早上提醒了我,要多花时间在我的笔记上,所以中午我都在重新誊抄。祁夜,你帮我看看吧,我这样记可以吗?”
程思悠:...
重点太多,让她一下子怔住了。
同样怔住的还有祁夜。
他心虚地抽出捏着纸袋的手,却不小心撞到抽屉顶,还因为速度太快,撞得不轻。
这声巨响,连刚到后门的梁雨蝶都听见了。
宋歌在祁夜都没反应过来时,就快速拉起他的手腕查看,“还好吗?”
梁雨蝶:真不愧是我的学生!
程思悠:这俩怎么这么gay?
“梁老师好呀!”
程思意拿着篮球和时言前后脚进教室,冲着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梁雨蝶刷了个脸。
回到位置上坐定后,又看着一动不动地程思悠,再顺着她目光,扭头看去——
“你俩掰手腕呢,加我一个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