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家的事一直被压到了佟诺高考结束的那一天。
那天，柯檀烟按照惯例带佟诺去庆祝，吃到一半的时候那个来自环奈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佟诺本来没注意到的，但那个号码被柯檀烟挂断了两三次还在打。
“姐姐，有事就先接电话吧？”
“没事，一些私事，吃完饭再说。”
“那……”
“来，吃鱼。”柯檀烟给佟诺夹了一块鱼，打断了她。
“好！先吃饭。”
佟诺一边吃菜一边回想。五一的时候好像就有一个环奈的电话，但当时柯檀烟以打错了为由挂断了电话，她也没多想。
现在又有环奈的电话打来……
上一世，佟诺没有听柯檀烟谈起过她的家人，她也只是说自己是一个人。所以佟诺先入为主的以为她们一样，是亲人都去世了。
佟诺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对柯檀烟的过去了解那么少。
不过没关系，这一世还很长，她有很多时间去慢慢了解的。
至少这一世她关注着姐姐的饮食，上一世发生在这个暑假的事情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轨迹的开头改变了，那么结果一定会不一样了吧？佟诺心里没底。
回家路上，佟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止住了。
她想，等她的姐姐什么时候想说了再问吧，这些事都不重要。
她只在意这件事对柯檀烟的影响。
柯檀烟也察觉到了佟诺的状态。她们相处的五年，关系早就在一年又一年里越来越好，她们太了解对方了，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糯糯，回家告诉你。别担心，不算太坏。”
“好的，姐姐。”
听柯檀烟这样一说，她安心了一点。
回了家，柯檀烟先去书房打了电话。那个电话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
门开的时候，佟诺急切地望向柯檀烟。
触到佟诺眼神时，柯檀烟开口叫了她一声：“糯糯……”
佟诺的心咯噔了一下。
那种破碎感又出现了。
上一世她去接喝多的柯檀烟回家时，也是现在这样的状态。
佟诺放下抱枕，鞋都没穿上，就那样以最快的速度直直跑向柯檀烟，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安慰着。
“姐姐，没事，我在呢。”
柯檀烟弯腰回抱住了她。
柯檀烟也是人也会累，此时此刻她只想抱着佟诺来缓解自己的情绪。
她觉得现在的她就像那快焉了的花，需要水分才能救活。佟诺就是她缺的那些水分。
柯檀烟抱得很用力，勒得佟诺有点难受，但她没挣扎也没放手。
她知道此刻她的姐姐心情很不好，也很需要她的拥抱。
佟诺又心疼又很无力。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能为柯檀烟做点什么。
“糯糯，你不会离开的对吗？”
“嗯！姐姐，我们是一家人，我只有你啊。”
“好，我们说好了。你是我唯一的家人。姐姐会保护好你的。”
“姐姐，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
“姐姐，你会有危险吗？刚刚……”
“不会，糯糯。只是需要点时间去处理。”柯檀烟摸了摸佟诺的头，“本来想一个人去的，但我怕你不在我身边，出点什么事情，我不能马上出现。所以糯糯和我一起去环奈吧。”
“好。”
柯檀烟太清楚连策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很担心佟诺不在眼前才更容易出事。
连家是一个很重血缘关系的一个家族，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她就做了一个亲子鉴定就被接回了连家。
而她也是唯一一个被留下的私生女。
当然这一切都是她母亲筹谋的结果。
柯母很聪明，也很沉得住气。
她不像连康年的其他情人，一开始就表露出了想取代连夫人的位置。
柯母把她的体贴省心发挥的淋漓尽致，而她也成功在连康年身边待了很久，久到足以怀上一个孩子。
当有了柯檀烟以后，她开始想尽一切办法让连康年厌倦她，甚至还不惜花钱雇人去勾引连康年。
最后，她成功脱身了，还拿到了一笔不菲的封口费。
是的，柯母不爱他，也不爱任何人，她只爱她自己。为了想要的一切，她不惜一切代价。
摆脱连康年之后，柯母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安心等待生产。
柯檀烟出生以后，她又扮演着一个好母亲的角色。
当然如果没有带柯檀烟回连家那一出，她确实是一个挑不出任何错的完美母亲。
柯檀烟刚成年不久，柯母就带她去了连家，她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还以为是去做客。
可在她母亲的哭诉里，在他们的争吵里，她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那一刻她觉得她的世界都坍塌了，一直让她活下去的信念也坍塌了。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
一个小三的孩子，还上赶着去正主家抢属于别人的东西。
太可笑了。
她以为的美好人生全都是假的，她以为爱她的母亲也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连夫人身体一直不太好，这么多年也没有一个孩子，所以早些年收养了连策，养在身边也是图个陪伴。
柯檀烟刚到连家那会儿，遇到第一个向她释放善意的就是连策。
她很天真，那时的她很容易相信别人，尤其是在那种情况之下。
一开始一切都很好，连夫人虽然不待见她们，但也没做什么恶毒的事，打骂也冲着柯母。
她住下的第一天，连夫人就把她交给了连策，连夫人看着她心里就膈应。
那之后一个月连策带她熟悉连家的一切，带她和其他人认识，有人欺负她时也帮她出头。
柯檀烟也以为连策是一个好哥哥。
但她又错了。
那是连夫人出事前一个月，有一天晚上她夜起，准备下楼喝水，刚准备下楼就听到柯母和连策的声音从转角那边的小阳台上传来。
那层楼只有她们住着，平时不会有其他人来。
她偷听了一会儿。
连夫人怀孕了，连策是偷偷翻到那张孕检报告单知道的。他们密谋着如何害死那个孩子。
她难以置信，她不敢想那么温文儒雅的一个哥哥怎么就是这样阴险恶毒的小人。
她很气愤，也很冲动，当即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还说他们要是那样做她就去告诉连老爷子这一切，到时候谁也好不了。
那之后怎么样，她记不清了，只记得连策伏在她耳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威胁她的话。
说完还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如果忽略掉上一秒的威胁，那这个笑真的充满善意和温暖。
什么温柔善意都是假的，全是他的伪装。
柯檀烟只觉得连策很可怕。
一个月后，连夫人出事了，连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
明明上午出事时，柯母还一切正常，只是被那一地血吓到。
可到了晚上，警察来带走柯母时，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最后，柯母发了疯，从窗边一跃而下。
柯檀烟也在。
场面一度混乱，她觉得自己眼前很嘈杂，无数个声音扎进她的耳里，她想去看看，但她动不了了。
等她再清醒过来时，是在医院的病房里，病床边站着的是连策。
柯檀烟到现在还记得连策和她说过的话。
“嫣嫣，身份证和卡都在这了。”
“我知道你一定不想再回连家。那就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留在环奈，我想你的精神状态也会不好，发了疯你可就再也走不出环奈了，嫣嫣。”
五月那个电话，那个恶心声音再次出现在耳边。
柯檀烟听到“嫣嫣”这个昵称的时候真的恶心到想吐，关于连家的、关于环奈的一切记忆，在那一声“嫣嫣”中全部苏醒。
当初连策明里暗里的威胁，不就是让她永远别回环奈别回连家吗？这次让她回去，肯定不是继承家业这么简单。
柯檀烟刚讲完她的这部分过去，佟诺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心底的心疼早就止不住了。
“姐姐，我竟然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什么都不知道，姐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啊，呜呜呜……”
“别嫌弃姐姐的出身，别哭，糯糯。成小花猫了，还是只很漂亮的小花猫。”柯檀烟试图转移一下这沉重的氛围。
其实遇到佟诺以后，这五年来，要不是那个电话，她真的就快忘记过去那些腐烂在她心底的陈年旧事。
“怎么会呢姐姐，怎么会嫌弃你，该是你不嫌弃我赖着你。出身本就不是我们能选择的，这不能怪你。在我眼里，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对我也是最好的人，你是我唯一的家人啊，姐姐。”
“糯糯怎么这么会安慰人啊，贴心小棉袄。”
“那当然了，谁叫你是我最亲爱的姐姐。”
“真乖～等回了环奈，我可能不会时时刻刻都能在你身边，如果有人以我的名义让你做任何事情都不要听他的。一切情况记得先给姐姐打电话确认一下。”
“好的，我记住了！我只听你的话。姐姐你也要保护好自己”
“等事情解决了，给你补上毕业旅行，之前不是说想去A国吗？带你去好好玩一通。”
“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