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天天从办公室出来，夏果脑子里依旧很乱，她立在教学楼边很久，阳光浓烈，怎么也化不开心里这份难受。

“汪汪汪！”天天看她不动，一直在她脚边打转。

“夏果。”有人在叫她。

她迟疑地抬起头，见梁敬书脸上带着些许着急的情绪，疾步朝自己赶过来。

待人来到面前，她缓缓开口问：“怎么了，梁老师？”

“周老师跟我说你不太好，我送你回去吧。”梁敬书直接道。

夏果摇了摇头，“我没事，可以自己回去的。”

“你看起来就不像是没事的样子，还带着条狗，走吧，我送你。”不给她再拒绝的机会，他伸手夺过了她牵着的狗绳。

狗狗这会儿也很安静，就仰着脑袋盯着夏果看。

“谢谢。”他那么真切着急，夏果也就没拒绝了。

她带着狗狗，也不好去做公交地铁之类的，打车也没那么方便，她现在的状况，确实不太适合开车。

“不客气，走吧。”梁敬书牵着狗狗先她一步往停车场走。

夏果跟在后面，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灿烂和煦的天空。

明明是春天，该是什么都充满希望的季节。

“虽然有些残忍，但是夏果，有时候我们必须去接受残酷的结果。”上了车后，梁敬书看她一言不发，温柔道。

“我想过她会想不开做傻事，可是我没想到……”夏果一开口声音都是涩哑的，表情有些扭曲。

梁敬书侧头看了她一眼，“嗯，她可能是解脱了，不用在这么痛苦地，像是完成任务一般走这漫长的人生。”

“现在换成你不要去想太多了，她的选择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夏果说。

她只是一下子没办法去接受这么一个鲜活的生命，说没就没了。

像是一场梦，好像那天晚上她见到郑望都是一场梦。

“这是你养的狗吗，很可爱。”梁敬书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便换了话题。

夏果说：“我朋友的，帮他照顾两天。”

“白土松，之前我也想养一只的，怕太忙照顾不了，就放弃了这个念想。”他话语始终轻柔，“狗狗如果没有主人经常陪着的话，它们会很孤独很寂寞。”

“梁老师很喜欢动物啊，学校里的猫咪你也喜欢。”夏果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在后座乖乖坐着的狗子。

狗子见她转头，立刻凑了过来。

“是很喜欢，可爱又有趣，怎么会让人不喜欢。”梁敬书说。

夏果扯起一个笑，看向了窗外。

窗外飞快倒退的是林立的高楼和行人车辆，倒带一般从眼底掠过。

夏果本来想问一下周老师，有没有郑望朋友或者同学的联系方式，她想再去了解一下。

想了想，了解也已经迟了。

她收回视线，拿出手机看了看。

有学生群里说起了这件事，夏果一眼就看到了群里有人截图的郑望的微博。

她立刻去搜了那个微博号。

微博第一篇就是长长的一封告别信，定时发的。

【我是个没用的孩子，夏老师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很难过吧，她那么好那么温柔的人，一直担心我，关心我，怕我会做傻事。老师，我也想成为你这样的人，想走下去的。可是……可是我走不动了，好累，我想停下来休息了。夏老师，希望你永远被温柔以待。】

告别信的最后，是写给她的。

夏果的眼泪瞬间就落到了屏幕上，她抬手擦掉，马上眼眶又湿润。

“夏果。”发现她在哭，梁敬书有些慌了，这会儿车子在路上，没办法停车。

“我没事。”夏果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哽咽道。

梁敬书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话安慰，向来稳重斯文的人，此刻竟有些无措，只是不停地侧眸看旁边的人。

“真的没事吗，需不需要我陪你说说话。”到了夏果住的小区，他看着解安全带的夏果问。

“谢谢梁老师，没事的，耽误你了。”夏果摇头，“改天我请你吃饭。”

“别一个人硬撑。”男人看着她，“有什么事可以联系我。”

“会的，谢谢你。”夏果再次道了谢，牵着狗子下了车。

回到家，她窝在沙发上，心情很难受，什么都不太想做。

【阿年，我以前教过的一个学生自杀了。】

她想找个人说说话，给好友发了信息。

发完信息，继续看郑望的微博。

【很好喝的奶茶，无敌美味的可丽饼，谢谢你们给的最后的温暖。】

那封长长的告别信下面，是郑望最近发的微博，配文的两张照片，就是那天晚上盛然给买的奶茶和可丽饼。

【不出所料，考研又失败了，好痛苦。】

【为什么活着这么难，明明我没做错什么啊。】

【好像从来没有快乐过。】

【希望能一睡不起。】

【蛋糕很好吃，要是妈妈不那么歇斯底里，就更美味了。】

郑望的微博更新的并不频繁，记录的零零碎碎的片段里，都透着无助和压抑。

偶尔是一些不带任何文字的照片，有花有草，有黑夜，有灿烂的阳光，和繁华拥挤的城市，明明是一个在努力活着的女孩子。

李年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阿年。”她接通电话，调整了一下情绪才出声。

“你还好吧，什么时候的事啊？”李年直截了当地问，“大几的？”

“去年已经毕业了的。”夏果说，“我前天晚上还见过她。”

“你别胡思乱想，把责任都拉到自己身上啊。”李年说。

“我知道，我就是难受，想说说话。”夏果伸手把狗子抓过来，“成为老师以来，一直都很担心学生会出事，也有做过这么方面的心理建设，可真出事了后，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也调结不好心情。”

“果子，这是正常的啊，就算是动物也有感情呢，何况人。”

“你啊，一直都是心事很重，特别能共情别人，会陷入这样的情绪困境里很正常。你能走出来就好，别一直困在里面。”

“要是能没心没肺的就好了。”夏果忍不住感慨。

没心没肺的，什么都不在乎，那什么都伤到她了。

“你和盛然最近发展的怎么样啊？”李年转了话题，不想她一直陷进情绪漩涡里。

“没有发展啊。”夏果连忙否认，“不过这两天帮他照顾狗，我等一下拍两张狗子的照片给你看，特别可爱。”

“还说没发展，这都到帮他照顾狗了，他要是信不过你，怎么会把自家宠物给你照顾，你们又不熟。”李年立刻八卦的语气。

夏果一怔，想起昨晚盛然挂掉电话前说的那句话。

她连忙甩头否认。

“真的。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起过的梁老师吗？”

“记得啊，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德语系副教授嘛。”李年说。

“他在追求我，我拒绝了。”夏果也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郑望的事情，说起了梁敬书。

“春天到了啊。”李年立刻接了一句。

“没有。”夏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梁老师很好，就是因为拒绝了他，我见到他总会有些尴尬。”

“果果，胆子大一些嘛，你那么好，他们喜欢你都是正常的。”李年笑了起来。

“我也想胆子大一些。”

“……”

和好友聊了半个多小时，夏果才挂了电话，心头稍微好一点，可以空下来就忍不住去想郑望的事情。

就这么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晚上她还是照例牵着天天出去转了一圈，来到那个广场时，郑望那天晚上的身影就刻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甚至觉得，那天晚上郑望是来跟她告别的。

回到家，夏果又忍不住去翻郑望的微博，却看到盛然上热搜了。

是他出席一个时尚晚宴的，晚宴去了好多明星，他的照片和视频到处都是。

他穿着黑色的双排扣西装，合身的剪裁勾勒着他的身形，一头卷发全部往后梳着，更是增添了几分贵气。

和他一起走红毯的是一个非常高挑美丽的女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也是模特，身材超级棒，高开叉的长裙也掩盖不住那两条又直又长的腿。

热搜里还有一堆明星参加这个晚宴的词条，以及有走红毯直播时的视频，众星云集，可夏果就觉得盛然是里面最耀眼夺目的一个，无论身高气质，还是长相，都足够让人一眼万年。

可她还是觉得难受。

看了一会儿，夏果退出微博，来到落地窗前，外面夜色如水，幽静安宁。

“汪汪呜呜~”天天跟过来，舔了舔她的脚，仿佛是在逗她开心。

“天天，你真的好可爱啊。”夏果蹲下身，捏着它的耳朵。

小狗圆圆的眼睛里都是开心的光芒，吐着舌头盯着她，模样喜人。

正逗着它，盛然发了信息过来。

【夏老师，空吗，我想看看天天。】

看到他这句话，夏果不由得再次想起他昨晚的话。

有没有想过不是想见天天，而是想见她……

应该就是玩笑话，这样的话，他如果再说，她会生气的。

【好。】

她刚回过去，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

夏果其实有些疑惑，他的参加的时尚晚宴的活动已经结束了吗。

她接通了视频，这次把手机摄像头完全对着天天，她站在了天天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