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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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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确自上而下地看着“春桃”,似笑非笑,“依你所见,本官该从何从查起?”

邢一苒看着沈确的脸,也跟着轻笑一下,说出的话却滴水不漏,“郎君,我不过是内院一婢子,如何能知晓案情?”她将目光瞟向沈确手中案卷,“郎君若能告知一二,我也可大胆向郎君说说见解。”

沈确思忖几秒,便将卷宗递了过来,之前邢一苒穿成仲虎时,已将案情了解了大半,但她仍装作初次看到那般,将卷宗细细看了一番。

“上书陈四娘前后言行相反,直至最后才愿供案,”邢一苒双眼从案卷移向沈确,“郎君当时是否在审讯现场?又究竟是什么让陈四娘选择了认罪?”

沈确回想当日情形,随后也看向邢一苒,“佐官以陈四娘之子陈才作饵,才选择翻供。”

邢一苒眉头微颦,“拿孩子做威胁?这已经不是在审案了,这是在明晃晃地诱供。”

“我知,此事我会上书,年后也有巡抚到访,这种不正之风必然会被整治。”沈确说完,自觉有些莫名,不知道他为何要对一陌生女婢说出这番话来。而邢一苒全然不察沈确的细微变化,低头继续看卷宗。

“徐府纵火案,陈四娘的证词有一处明显矛盾,现场指认也不熟悉地形,陈四娘多半与此案没有直接关联,但陈屠户案她却承认得极快,并袒露了多处细节,”邢一苒抬头,将卷宗还给沈确,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沈确的表情好似变冷了,像在生气,但邢一苒没有过问,而是继续问起了案子,“郎君,关于陈四娘认罪这事,她儿子陈才有什么反应?”

沈确接过卷宗,把手背到身后,主动后退了半步,“当陈才知佐官要去审问陈四娘时,他无比激动并欲阻止佐官,但之后他知陈四娘伏罪,随即嘿然不语,只凝神照顾幼妹,时至今日,他除偶而啜泣外,不见异常。”

邢一苒眸底闪过一丝明亮,“看来陈才知道些什么,”她转身就往徐府后门走,并招呼沈确,“走吧郎君,该去向陈才问话了。”

沈确站在原地没动,他不欲走后门,但邢一苒却没一点回头的意思,眼见邢一苒理他越来越远,这才不得不喊出了声。

“春桃……春桃!”

邢一苒听了三遍才意识到沈确在叫自己,她后知后觉地回了头,见沈确冰着一张脸,直直地看着她。邢一苒有些茫然,她提起襦裙,小跑了回去,“郎君出了何事?”

沈确给了邢一苒一个眼刀,端正了身姿,看向正门,“本官因查案前来徐府,即便不是客人,却也是官员,怎能让本官以偏院小门出入?”

“郎君,可我是徐府婢女,”邢一苒的无语一览无遗,“若我走正门出去,十分容易被门房看见,您也不想我们的查案被主君或夫人误解吧?”

邢一苒解释完就想往小门,她不知今天能在春桃身体里呆多久,所以凡事都想提高效率,用节约下的时间去寻其他线索。邢一苒走了两步,听见身后没有声响,回头去瞧,果然见沈确仍站在原地,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服软道:“麻烦郎君陪我这小小婢女走后门。”

沈确轻哼一声,这次连眼风都没扫给“春桃”。

邢一苒见状,双臂环胸,并未刻意压低音量,讽刺道:“郎君六年未娶,实则是因为脾性吧?不知礼,无以立,但郎君这般在意仪容仪表,无时无刻不注重礼教典制,怕是连最重礼仪的娘子也不敢轻易靠近。”

她回身继续走向小门,伸出右手向后摆了摆,“郎君走正门便是,我走小门,不过郎君如此重君子之训,待会定会在门外等我,不会独自离开。”

沈确听着邢一苒的揶揄,突然有些愤愤然,当即跟上了她的脚步,想要与她理论,“你这婢子好生伶牙俐齿,圣人言‘由礼则雅,不由礼则夷固僻违、庸众而野’,且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

“郎君,道理我都懂,”她左手摆了一个暂停的动作,止住了沈确的话,“但这些理论也只有先联系上实际,然后在实践中检验后,才能被奉为圭臬。”她走到小门口,将脑袋探了出去,又见四下无人,便迅速一脚跨过门槛,快步走了出去。

“实事求是地说,郎君查案若遇到女嫌犯,难道就因礼仪教导,遵男女授受不亲,然后眼睁睁地放走对方吗?”

邢一苒说完就走,赶着去荣胡街。

沈确看着“春桃”的后脑勺,此女上次在别院见他时,眼里还带着厌恶与惧怕,可如今,她不仅不怕自己,还敢挖苦、反驳自己,就连学识也变得非同一般……

她不似女婢,也不似这世间任何一女子,甚至任何一人。

若非他人冒充,春桃、仲虎和百福,为何会突然像变了一人?若是神灵,神灵又为何附于他们身上,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一种微妙的情绪在沈确心间触挠,他用力握了握指尖,可那相似的感觉却依旧按不下去,也浮不上来,长期以往的修生养性,让他很久没有如现在这般烦躁了,沈确按耐不住,忽地伸手,抓住了邢一苒的手臂,将人捞了回来。

邢一苒因惯性转身,对上了沈确忽明忽暗的眼。

“你是谁?”

邢一苒眼睑轻颤,“婢子春桃……”

他声音凛凛,失了往日的温润,十分急促地打断了邢一苒的话,“你到底是谁?”

春桃的身材微胖,软乎乎的手臂仍然被沈确握得生疼,邢一苒皱起了眉头,用力拍向了沈确的手背,“婢子是春桃,郎君究竟还要问几次?”

沈确被拍得松了手,见“春桃”不满地揉着胳膊,才知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他轻声道了一句歉,顿时便走到了邢一苒前面,先行带路。

邢一苒隐隐猜到了沈确如此做的原因,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虽然知道,但邢一苒并不焦心,反而可怜地看了一眼沈确的背影。

她未来会继续追查猴妖纵火案,也有可能会参与徐华瑛失踪案,如今她是以春桃的身份与沈确见面,将来她或许是药铺小童,也或许是春闺女郎,甚至有可能会是徐兼礼或是云莞念,而她与沈确注定会见第三面、第四面……这般让他怀疑,将来也会不断上演……

可怜的大理寺少卿,在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估计都会反复地自我怀疑、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吧。

二人一前一后,准备走向荣胡街,还未行至主街,仲虎便先找了上来。

“郎君。”仲虎行了一礼,看见身后的“春桃”微微愣了一下,他还记得在别院时春桃对他的恶劣态度,脸色当下就变得不好起来,而邢一苒想起自己穿成仲虎时对沈确的大胆行径,以及仲虎的责罚,顿时便有些良心不安,冲他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仲虎看到,心情复杂了起来,他扭过脸,附在沈确耳边,“郎君,您命我查的事已经有了结果。”

沈确的表情早已经恢复到了最初的处变不惊,“说。”

仲虎一动不动,只眼珠子转向“春桃”,突然大声说话,“郎君,此处有外人。”

原本邢一苒听有线索,就慢慢凑近了过来,又听仲虎如此说她,当即表明自己在和沈确查陈屠户的案子,不算外人,而仲虎撇了撇嘴,依旧不说话。

“说罢,正好这婢女也要与我说徐华瑛之事,”沈确看向邢一苒,心想无论是神明还是其他,若此人真如仲虎那般时机敏聪慧,告知其消息,说不定能有助于寻到徐华瑛,心里这样想,但他口上还是补了一句,“也好辨别她所带给我的消息,是否与你带来的消息重复,免得你家郎君这桩生意做得亏了。”

听见吃亏,仲虎更加不乐意了,他再次瞥了瞥“春桃”,不情不愿地汇报起来。

“猴衣已让沈嬷嬷小心地拆了一半,连同书信并一应寄回了长安,最快三天能收到夫人的回信。”

“金城所有药铺属下都已查验过,有人买雄黄,也有人买硝石,但无人两样均买,且药铺能查验的时间也不过最近二月,时间再长些的销够记录,已无法追溯。”

“所有药铺的伙计,在徐府走水日当天及第二日,均无人申假旷工。”

说完,仲虎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仲虎无能,没给郎君找到有用线索。”

听完二人对话,邢一苒好奇沈确搜查的缘由,因此问了出来,而沈确毫不保留,将自己的发现全数告知了邢一苒,邢一苒听了,也与沈确说了说雄黄的猜测,并看在沈确如此诚意的份上,她大方地告诉了他自己手中最小的筹码。

邢一苒从怀中拿出那张卷好的手帕,小心地露出了里面挖到的一块香膏,“此为娘子最爱的栀子香膏,听沁竹姐姐说娘子在府中时,日日必搽,若猴衣真为娘子所制,那衣上多半会留有这个味道。”

这点邢一苒穿成百福时已经验证过了,就不知沈确他们闻不闻得到了。

邢一苒还说了摘香坊,准备借沈确的官威去查,而仲虎看过沈确的眼神后,当即去取了邢一苒手中的布帕,递给沈确。沈确凑在鼻尖闻了闻,确定是栀子香。

表姐徐华瑛从小就喜欢栀子,曾经的徐府更是种满了栀子花,而沈确这时才知徐华瑛身上的香,并非出自院中栀子树。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我也被盗了(双目无神.jpg),所以最近可能会经常看到我改文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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