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凛想也是，他跟梁嘉河六年没见，这六年梁嘉河结婚了他都应该不奇怪才对，即使他找来江阳让他帮忙看看梁嘉河过得怎么样，但江阳也最多说出来他这阵子还不错，别的，江阳也不会那么清楚。

只是他说不上来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但如果梁嘉河不是一个人的话，那总比一个人强，有人能为他分担这六年的苦与折磨，有人能在他身边照顾他。

可是他一边希望梁嘉河过得好，一边又希望梁嘉河身边没有别人，这样想未免也太自私了。

“那，”闻凛实在是说不出恭喜话，支支吾吾了半天说：“那恭喜。”

梁嘉河嗯了一声，这条去医院的路分明不算长，但是闻凛却觉得有些难走。

“你也不说一声。”闻凛苦笑道：“不好意思，我总来找你会让你为难吧。”

梁嘉河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还能听见闻凛这样说话，也是，他们已经不再是十七八岁了，闻凛现在变得成熟，不再我行我素，不考虑后果了。

“你这些年变了不少。”梁嘉河说。

闻凛也猜到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手紧了紧方向盘道：“是吗。”

“是，”梁嘉河说：“看着好像没变什么，但其实变了好多。”

闻凛看着前面的路，说：“两年前这儿的路特别不平整，前不久刚刚施完工。”

“连路都这样，人变了也是正常的吧。”闻凛现在特别想抽根烟压一下心里的烦躁劲儿，想到梁嘉河还在车里坐着，闻凛往口袋里摸烟的手又停下了。

这些年已经不常抽烟了，一来是工作特殊，抽烟影响多少有些不好，二来是闻凛抽着不习惯，他前几年好烟抽惯了，在警校管的也很严，只有休假烦躁的时候回来一根。

闻凛难得放弃了抽习惯的烟，改成了梁嘉河常抽的那款，便宜，所以很呛人，闻凛有些抽不太习惯。

可是他情愿慢慢戒烟，想抽的时候就去小卖部、超市，买包便宜的，慢慢地慢慢地也没那么呛了。

他送梁嘉河回医院，脑子里还是懵懵的，没什么真实感，忙从兜里摸出烟，还是熟悉的那一款，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闻见这味儿他总能想起梁嘉河。

不同于学生时代临近座位的同学们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又或者是其他人身上的饭味儿，梁嘉河身上隐隐约约有种劣质烟味儿。

不明显，只有闻凛靠近了才能闻到，他知道是什么原因，是梁震那群人无时无刻在家抽烟喝酒产生的味道，那味道在梁嘉河身上驱不散。

他曾试过给梁嘉河驱散这股味道，于是梁嘉河身上一段时间里便没有烟味了，变成了跟闻凛校服上一个味道的洗衣液味儿。

再后来，他大抵就明白，那校服外套上传开的淡淡的烟味儿，也有可能是梁嘉河在夜里、在巷子口、在放学的路上点上的。

他明白梁嘉河在车上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味，倘若是真的，那闻凛就不能对梁嘉河在做些什么，不能再提起这些年，也不能再提起那些年。倘若不是真的，那也是梁嘉河与他划开界限的一句话。

只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闻凛无法求证，也不敢求证。

只是，闻凛还是无法明确自己对梁嘉河的感情，他担心还是与林天当时的情况一样，也许不是喜欢，只是对往日感情的回忆。可尽管是林天，那情感也没有持续六年。

他明白自己与梁嘉河之间矛盾的根源还是在那个计划上面，他玩弄了梁嘉河真挚的感情，这么多年过去，梁嘉河不需要闻凛的那句对不起，可是闻凛却需要他的一句没关系。

释怀也好、无奈也罢，闻凛为了这个瞬间准备了六年。

可是他尽管这么想，却又不希望听到这句“没关系”，因为有关系，因为他也无法坦然地接受梁嘉河的妥协。

只是他依旧隔三差五的去找梁嘉河，趁着最近没什么任务，他还是有充足的时间来医院一趟又一趟。

“你也没病，老跑医院干啥呢。”林雪不解：“你看上医院的谁了？”

闻凛站在她身边，心思早飘到了梁嘉河那里，他环顾四周道：“最近医院忙吗。”

“你隔两天来一次，忙不忙看不出来呀。”林雪无奈道。

“哟，梁医生！”林雪冲迎面而来的梁嘉河招了招手，她笑道：“忙完了吗？”

梁嘉河看了闻凛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林雪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只知道他们曾经认识然后又好多年没见面了，她只觉得这一切是命中注定，这一切未免也太巧了。

“这周末我朋友过生日，请客吃饭，一块儿来吧。”林雪说，她戳了戳闻凛道：“你可一定得来。”

“那当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闻凛也不好意思拒绝，他开了个玩笑道：“难得请客吃饭，当然得去了。”

“什么话，我之前没请你吃过还是怎么的。”林雪有些不满，她看向梁嘉河，有些不好意思：“梁医生，你也去吧。”

梁嘉河是不习惯这些场合的，更何况他也没什么认识的人，林雪那边朋友的生日，自己还是不掺和的好。

“那天可能要值班……”梁嘉河找了个委婉的借口。

“让老曹值班就行了！他不爱这种酒局，再说了，你都替他值几次班了。”林雪一声令下：“那就约好了！到时候让闻凛开车带我们去。”

梁嘉河只好点点头：“但是，酒局的话，我挺多年没喝了。”

“那没事儿，”林雪一挥手：“喝酒不强求，我朋友爱喝，我一个人陪着就够了，再说，还有闻凛呢，这小子喝酒行，一个人就能把我们所有人干趴下了。”

闻凛的酒量梁嘉河还是清楚的，知道他喝到最后大抵就开始硬喝，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灌下去再说，等到后来再吐出来。

总之这场酒局就这么定下了，当天下午闻凛就开着车停在了医院门口，林雪跟梁嘉河在门口等他，中途又聊了些这些年发生的趣事而儿。

林雪发现梁嘉河这人对别的事不怎么感兴趣，像什么周边发生的八卦，他一概懒得听，只有讲闻凛那些事的时候他才会听的认真。

“没看你那警车来啊。”林雪拉开后车门，示意梁嘉河坐到副驾驶。

“又不是回警局，”闻凛笑道：“怎么，你想跟我去警局坐坐。”

“那可算了。”林雪连忙拒绝了，她道：“唉，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一早就想问了，但一直没找到时机问，今天刚好两人走在，她就问了起来。

空气一时间变得有些沉默，但是林雪并没有在意，她只觉得两个人大概是陷入了回忆。

闻凛轻瞥了一下梁嘉河，看他没反应，于是道：“高中。”

“哦……”林雪心里算了算高中到现在，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么长时间。”

她惊讶道：“你俩刚见面那样我还以为不认识呢。”

怎么会不认识。闻凛心道，他忘不了梁嘉河，忘不了他的眼睛，也忘不了他的脸，只是六年不见面的日子让这突如其来的见面有些突兀、有些尴尬、有些话到了嘴边又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你俩还真有缘分，这么小的地方也能遇见。”林雪哈哈一笑：“对了，梁医生高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闻凛那时候很混，还不知道梁医生什么样呢。”

这话应该由梁嘉河来回答才对，他大概也只能形容自己是一个比较无趣的人，跟现在没什么两样。

只是闻凛替他开了口：“跟现在一样呗，提起他都是夸的份儿。”

梁嘉河听他这么一说，自己想说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如何开口了。

“也是，想起来闻凛这些年总念叨的人，应该就是你吧。”林雪拍了拍梁嘉河的肩说：“他说自己有个北大的同学，当时我们都不相信呢。”

“现在信了吧，我至于骗你吗。”闻凛道。

“他说他有个朋友特别倔，说的也是你吧。”林雪哈哈一笑：“梁医生那叫有想法才对，自己的想法就铆足了劲儿的坚持。”

“是啊。”闻凛说：“他有自己的想法。”

梁嘉河喝着酒，他没有说话，听见这话也只是笑了笑。

“你们这些年怎么也不说见一面，听闻凛说你高中跟他关系还不错。”

闻凛大概也只说到还不错的地步，剩下的再多说一点估计就要说到他们两个分手的事情了。

“高中毕业以后，各走各的，不见面也正常。”闻凛说。

林雪看出了气氛的不对劲，她连忙转移了话题，笑着举起一杯酒道：“来来来，能见面就是缘分，上天给的缘分！我敬你一杯！”

她对着梁嘉河道：“敬相遇！”

梁嘉河跟她碰了碰杯，然后喝完了杯子里的酒，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他又将酒杯灌满对上了闻凛的方向。

“敬相遇。”

不等闻凛反应，梁嘉河就喝完了杯子里的酒，他这才反应过来，只是不知道梁嘉河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也倒满了酒，只是这一次说出来的话是，敬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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