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娥静静坐在椅子上：“为着点小事就往紫宸殿跑，皇后更是有理由整治了。”
秋水不敢再多说了。
过去大半日，晚上赵恒来时都不知道罗崇勋的事，照常抱怨来见的官员宗室。
刘娥的精力大多放在了各地官员百姓身上，宫里只是盯着几个重要人，万万没想到才多久宫里就能出岔子。
膳食是赵恒身边的人去提的，没有罗崇勋带着庆宁殿的小黄们根本不敢上手去抢。
刘娥与副都知康浩眼神对上，瞬间觉得被看透的康浩低头心跳加快。
“官家，先帝身边常用的人年纪也都大了。你宅心仁厚也给他们个恩典，让他们能出宫颐养天年。”
明知中间有猫腻，赵恒也不怎么在意。
“皇后事情繁重，你来拟个名单，开春就把他们放出去。”
刘娥加重语气：“也不费事，就那些个人。”
进了宫，宫女或者还想出去，内侍只有扒着贵人才能活的好。
屋内伺候的人连呼吸都轻了些许。
用完膳，赵恒拉着刘娥去花园赏梅花。
被认得干儿子连滚带爬报信的王继瑛呵斥:“宫里慌慌张张，找死不成。”
见干爹平静的很未有担心之色，小黄门自打脸。
“我真是骨头轻，完全跟干爹比不得。”
王继瑛摆手:“行了，知道你孝心。”
关罗崇勋的屋内，王继瑛亲自点着蜡烛来解得绑。
浑身僵麻的罗崇勋被扶着坐在凳子上。
“好孩子，你说说你办事怎么不知道转个弯呢，日后在入内内侍省领个膳食采买的职，你出宫不就名正言顺了。这次撞上，按宫规你是要打板子的。我瞧你年纪小，略微罚了你给外人看看。”王继瑛和蔼道。
罗崇勋猜是娘子出手了，心里暗骂王继瑛，面上感激道：“都都知向来疼咱们底下的人。”
王继瑛继续许诺：“我老了，你还年轻，入内内侍省缺的就是你这样机灵能干又年轻的人来抗重担。”
又不是个傻子，情况都不清楚的情况下罗崇勋什么都不应，只管打哈哈。
眼见耽误下去也没什么用，王继瑛慈爱的把罗崇勋送回庆宁殿。
早上刘娥起床洗漱完不仅见到了看上去毫发无损的罗崇勋，还吃到了膳食局上供的成都府味道的辣兔丁。
罗崇勋羞愧道：“我无用，让娘子操心了。”
挤掉宫女布膳的罗崇勋动作间手腕的青痕展现出来。
还没瞎的刘娥道：“不说过去的事，我与皇后斗法，你觉得现在该做什么。”
再刘娥身边一年，跑腿、读书，无别的事做的罗崇勋知道这是在考自己。
半响罗崇勋紧张回道：“王都都知在宫里太久了，娘子拿他立威效果会很好。皇后处虽会生气，但之后伸手会谨慎。”
刘娥把喝汤的勺子放在碗里：“其一，要皇后安静后宫做的再多也没用。其二，不留王继瑛是因为他心里没有官家。”
赵恒被摸准了性子，王继瑛方敢以下瞒上，蒙蔽双眼。王继瑛再留着，宫里被他带着的人有样学样，风气就彻底坏了。
罗崇勋跪在地上：“奴愚笨。”
刘娥没有叫起而是站立在他跟前，居高临下道：“你确实没有多聪明，所以你要用衷心来补上。”
“娘子奴不敢自做主张的。”罗崇勋汗滴在地上。
刘娥平淡道:“宫里不大，人也没有那么多，只要你心不歪你的小机灵足够应付了。等王继瑛走后，你就去入内内侍省先做个押班，过两年我推你到都知。”
罗崇勋怦怦磕头。
下午就从紫宸殿拿到名单具体人名的王继瑛面目狰狞。
皇后和刘娘子争斗，看在眼里的王继瑛是打算左右逢源从中获利的。
可刘娘子直接要掀他的桌。
副都知康浩小心道:“单子压在请安折的最下面，但是官家早晚能看见，名单用了印就成了定局。都都知不然去找刘娘子认个错，先把这一关过了。”
王继瑛冷笑:“头低了，日后我就是她的一条狗，或许人家还嫌我这条狗老呢。”
深知他下去了，就有人能上来的王继瑛把潜在获利者康浩打发走，独自去见皇后。
慈元殿内魏尚宫轻步到刚与郭家女眷聊完的郭瑶君身边:“娘娘，王都都知在外求见。”
郭瑶君由着宫女卸下头上的珠钗，对着铜镜打着哈欠:“庆宁殿的内侍他不罚把我话轻轻揭过，怎么这个好没卖出去？”
受了王继瑛托的魏尚宫察觉到危险不敢多话。
在宫里掌控下面总是不顺畅的郭瑶君厌烦道:“你去问问王继瑛来干嘛的。”
“是。”魏尚宫弓腰出去。
皇后态度并不友善，王继瑛牙关紧咬。和盘托出要求救的事情后，不忘买惨表忠心。
魏尚宫与他认识多年，猜这里面的话怕只有请皇后救他是真的。
报给皇后时魏尚宫一字不落，还度着皇后性子替王继瑛圆了些漏。
她虽不喜王继瑛，但要是任由刘娥将人直接赶出宫，之后宫里的人对刘娥就真的是畏惧了。
郭瑶君思索后道:“梳妆吧，去紫宸殿。”
紫宸殿内，得到皇后要过来消息的赵恒停下要去庆宁殿的脚步。
在赵恒喝茶的空隙，禾内侍借着整理书桌小心翼翼把刘娥手写的名单从最下面移到上面来。
郭瑶君到了后没有直说王继瑛的事，而是先提的宗室拐弯抹角的加俸禄要求。
赵恒皱眉:“朝廷给他们每年的银子已经不少了，再加下去不说大臣愿不愿意，国库也负担不起。之后若有再到你跟前说的，别轻易搭话。”
“我也知道，只是都是长辈也不好不见，何况我不见他们就去找太后。”郭瑶君为难道。
这个官家当的谁都敢逼，赵恒脸色难看。
“委屈你了。”
郭瑶君摇头:“我是官家的皇后，这也是我该分担的。”
想把皇后换人的赵恒莫名有些心虚。
郭瑶君不经意道:“听说官家想放一批人出去，这也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可有名单我从私库出现银子给他们加上，也不枉他们在宫里伺候一场。”
已经把事情给刘娥的赵恒反应过来了，他说皇后突然找他:“皇后仁慈，等单子拟好我让人把数报给你。”
郭瑶君又道:“再过一月，母亲忌辰就到了，我想让王都都知去大相国寺把我抄的佛经供给母亲。”
还有段时间现在就邀功不像皇后往日行径，赵恒道:“你有心了，也别太操劳。”
等送走皇后，赵恒问禾内侍:“娥把单子给过来了吗？”
禾内侍把放在请安折子上的名单捧给赵恒。
以为是刚送来的赵恒拿起看到第一行第一个名字，疑问迎刃而解。
王继瑛他爹以前身边伺候的老人，管了入内内侍省十几年的事。娥要把他送出宫，皇后特意来保他。
“王都都知怎么得罪刘娘子了。”
赵恒说的很肯定，因为他知道刘娥最近在忙着翻吏部年底统计的官员评定，除了皇后别人难引起她关注。
禾内侍把皇后派王继瑛管罗崇勋，反手刘娘子就要送一批人出宫的事说了。
拿着单子赵恒难得有些犹豫。
几年夫妻，皇后是真的甚少对事情发表意见，这次要是为着一个内侍驳了她脸面会不会让她下不来台。
可是以娥的性子，她决定的事很难更改。
叹了口气，赵恒把王继瑛的名字从单子上划掉，然后让人叫王继瑛。
得到危机已过消息的王继瑛装作不知情，谦卑的给赵恒行礼:“官家万福。”
赵恒温和的叙旧。
提起已故的先帝，王继瑛泪流满面。
气氛正好时，赵恒轻飘飘道:“都都知是爹信任的人，爹爹必然是想你的，都都知去陵墓陪爹爹几年，也让爹爹见见你。”
万万没想到的王继瑛呆愣住了。
陵墓阴冷潮湿缺医少药，他若真的去了不等被想起来召回宫，怕是早已死在哪了。
对上官家的眼神王继瑛硬是嘴角上扬谢恩。
出了紫宸殿王继瑛扶着宫墙瘫倒在地。
他不该去找皇后的，官家两边都不想得罪，扯着先帝的由头把他这个麻烦撇了出去。
准备入睡的郭瑶君听到魏尚宫以恩典的口气讲完官家的旨意。
“他明日若是过来，给他杯茶赐些东西，我就不见了。”
没多问要给什么魏尚宫应完退下。
看似赵恒因为她退了步，但看结果反而是刘娥的目的达成了。以前总觉得随时间推移官家的心会被分开，她作为皇后会在一群女人中立于不败之地，现在等下去变故或许会让她惨败。
躺在床上看着用金丝绣的床幔，郭瑶君冒了杀意。
王继瑛去陵墓前不死心的到慈安宫求见皇后，见到魏尚宫怜悯的眼神，脸色煞白的王继瑛神志恍惚的离开。
庆宁殿外罗崇勋挡住王继瑛。
“都都知见谅，娘子在用膳就不见你了，不过娘子让我给你带话，一路顺风。”
一夜过去满头白发的王继瑛阴冷道:“就是死也该让我死个明白。”
罗崇勋靠近王继瑛耳边小声道:“娘子没说，但我猜是这宫里不应该多个做主的人。”
王继瑛控制不住的发抖，脚步一深一浅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