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皇家私塾不修五经事，白骨如山只在帝王家。（六十）秦江雪的相亲宴。

秦氏母父早在沙场，而秦江雪到了年纪，婚配之事便只能由秦韶的二房叔夫人来操持。江雪的二爹虽是过门不久、年岁较轻，却也内外操持得当。原是其舅爷家姻亲的侄子，姓鄢，江雪儿时他还见过几个孩子，对几个孩子效力也更卖力些。只是他终究只是个叔爹，论尊荣，不敢越过几个嫡出的孩子们，所以也只能为江雪操持，却不能替她做主。

秦父在时，曾经十分相中周家的二儿子，周家也是知书达理的富庶人家，周二公子幼时，两家人还曾打趣叫二人结亲。可后来，秦家日盛，周家这个门第倒是显得不够看。

江雪逐渐年长，现在婚配已经算是迟了，她连个侍人都没有，若不是秦家母父不在身边，只怕早就三夫四侍娶进门了。唐王府的精兵教头，之后必定要随着唐王上战场的，即便她不姓秦，也会有许多高门大户的人家送儿子到秦江雪的床上。单单送花魁小倌儿的就不少，只是秦教头耿直，不通人情，一应没理会罢了。

且老秦一向在家里只听母亲的话，母亲要她谨言慎行，不能贪图美色，所以她也不曾犯些眠花宿柳的事情。

快马加急的消息，鄢二爹又怎能不重视。赏花宴就开在了秦府，秦江霰也不得不出来替二爹忙活。他看着一个个如花似玉、年华正当时的少年，或热情洋溢、或娇羞切切地走入秦家后院，打着赏花的名义被鄢二爹相看。秦江霰心里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更有甚者，那人家寻思着，若是秦教头家里相不中，那么攀扯着秦教头的关系，送儿子到唐王府也是极好的。秦家的三公子秦江霁入府一年都没能怀上孩子，几个人家想打着与秦家结盟的关系，把孩子送到唐王府生女儿，生下的女儿便送给秦江霁去养。

一听了这话，秦江霰便忍不住甩起了脸子，他还没攀上的事儿，竟然还想钻空子越过自己去，这不是找自己打他们的脸吗？！

他刚说了几句没好气的重话，便被二爹拦住了。二爹连忙上去说和，却也不必赔什么笑脸。秦家虽说不比几大皇族，可是在京城里位置很高。鄢二爹只不过怕自己哪里没有照应好，将来被妻主和主夫公公责罚罢了。

秦韶铁面无私，不是鄢二爹发嗲几句就能逃得过的。

冬日的赏花宴，不过是梅花，其中便数绿梅最稀奇。秦江霰悄悄躲在一株绿梅旁边，看着这些花枝招展的少年，如何取悦二爹。

周家的二公子名唤作周鴦，小字汀之。

单看模样，只能说是齐整，与美貌不沾边。行动倒是得体，看得出是高门的公子。眼神单纯，神色喜人。看起来没什么心机。

鄢二爹拉着他的手，左看右看，不住口地赞。

“都说家中的大公子总是更得力些，小儿子淘气娇柔些。二公子倒是最性格好的。不怪这么些年，主夫公公一直惦记着你，果真是好人儿一样的品格。”

周鸯低垂着脸使劲压着嘴角的笑意，对着二爹拜了拜。一旁的小厮倒是替二公子说上了话，“鄢夫人不知，咱们公子的性情是最和缓不过的。平日里家教严格，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若不是今儿是鄢夫人您，为秦大小姐相看，咱们公子哪里会出家门呢？”

周鸯假意打断，“你又胡说，这样打趣我，真是失了规矩，叫鄢夫人看笑话了。”

小厮立马明白，央着：“哎哟，我的公子，老天奶奶作证，奴才不过是实话实话罢了。京城里都晓得，您与秦大小姐是自幼的交情，可说是缘分早定的，鄢夫人，您说是不是？”

鄢二爹虽然是做小，但因为秦父不爱管后府的事情，他又有些姻亲关系，日子过得一直不错。所以不像旁人家的二爹一样喜欢那些狐媚子。今儿送来的公子们，一些是高门大户的公子们，想做秦江雪的正房。还有些是送来给秦江雪做偏房、小侍的狐媚子，看起来妖里妖气，鄢二爹一个也不喜欢，毕竟他自己不是那样的长相。

二来，从主夫公公那边考虑，他自然是想要个贤良淑德的女婿夫，来守着家宅看顾上下。鄢二爹看着内宅的日子多，自然希望，江雪娶进门的正房是个和自己合得来的人，不会欺压自己是个叔夫人的人。

这旁人家的公子，一个个看起来都挺有高门的阔气的。偏偏这周鸯一看就是个能受气的，看起也没什么主见，没什么脾气，这样自己还能在后宅说得算些。

更何况他一口一个鄢夫人叫着，自己心头热得很。旁人家的公子守着规矩，唤自己为秦家二爷、秦家二爹。这个周鸯则好说话得很，他的小厮也是一样。

鄢二爹拉着周鸯的手，不住口地赞着，“不错不错，缘分这事情是最准的。想来我十七岁那年，就见过江雪，而今为她相看婚事，可说是缘分天定呢。”

几人笑作一团，一旁的公子们面面相觑，看得好没意思。尤其是那些狐媚子们，见二爹似乎是相中周公子作正房，他们也更跃跃欲试起来，若是正房是这样的窝囊性格，那小侍们可就好做多了。

鄢二爹唤着自己的小厮，“去，把大小姐请出来。也叫大小姐自己看看，莫要等妻主和主夫公公回来，再说光凭我一人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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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秦被从唐王府叫回来，自己也是懵得很。原本以为二爹会给自己一个一个相看，没想到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男人。

妙龄的少年们，梳妆打扮齐整站在庭院里，闹得江雪不知所措。老秦是个粗人，一向直线条的脑子，看见这样的情状一时不知说什么，开口叫了二爹又问起自家是不是改作花圃生意了。

这句话倒是逗得公子们笑作不停。

“净这样逗我笑，还不是为你的事。主夫公公可有交代，江雪你年纪也不小了，这婚事早该操持起来。你三弟都已经嫁入王府一年了，你这个作姐姐的倒是落了后。还不快过来看看，有哪位公子合眼缘，咱们府上好备上聘礼去提亲。”

江雪举目四望，有点子被群花迷乱了双眼。一下子这么多美人闯入眼帘，煞是麻爪。大姑娘一下子见了标志公子哥，挠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起来。

江雪生得肩宽腿长，便是冬日穿得厚实，也能看出来是个精壮的女人。又有一副阔面大眼睛，任谁看了都说是个能挑能抗，叫人心安的好妻主。

哥儿们看得脸红起来。那周鸯自从儿时别过，就再也没见过秦江雪，现下陡然一见，更是惊得捂住了嘴。她真是个结实的好女人，看起来能叫自己小鸟依偎，全心托付的那种。且和那些登徒子不一样，不是见了美人就走不动道的。

她虽见人公子们讶异，却是不会把目光一直死盯在人家脸上的。

真是爹爹给自己相的好亲事。周鸯是有些自卑的，他没有过人的美色，虽则端庄，可女人哪有不好美色的。自己和这些男人们站在一起，他也怕自己显得逊色。

“雪儿，看看这是谁。”鄢二爹慌忙拉着周鸯的手晃了晃，生怕江雪再看上旁人。

周鸯见二爹把自己推了出去，慌忙含羞低首，对着秦江雪遥遥一拜。

“周鸯见过大小姐。大小姐顺颂时绥。”

鄢二爹满意点点头，“瞧瞧这通身的礼节，周家当真好教养。江雪，认得出他是谁么？”

一旁的公子们纷纷心里觉得好笑，人家都报了名字，难道秦教头听不到么？！

江雪抓抓后脑勺，“鸯砸？”人家名字都报出来了，江雪再傻也晓得是谁。

周鸯捂着帕子低头浅笑，“大小姐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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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对二爹此举倒是有些不满，她倒是不着急结婚，看过了唐王和宋玉清的婚事，足够叫江雪不想早早结婚了。若是有相中的，纳几个侍人便好，早早要个夫婿来管自己做什么。到时候，还要照拂夫婿家的门楣，怪没意思的。

她倒是对那个周鸯印象不错，这样礼仪周全，却不任性的哥儿，做个正房也不错。只是不想这么轻易做主。且在她心里，二爹还不够地位能做主自己的事情。

她不在意不乐意，二爹倒是早晚都在她耳边聒噪。

“那个周二公子，是你娘爹都中意的人家。你母亲常说，咱们秦家不要去攀附权贵，给主上添烦恼，叫人觉得咱们秦家也想做一个皇族贵族。二来，你爹也说，娶夫娶贤，纳侍纳色。这个正夫，只要贤良淑德，门第看得过去便好。二爹瞧，雪儿和那个周公子不是也聊得来么。总归是算有半个娃娃亲的，不比寻常。知根知底的人家，最叫人放心。”

江雪忙着大口吃饭，全然没听在心里。

“二爹知道，那个周公子，是不够漂亮。可娶夫要的就是贤惠。这样，你将来纳多少个貌美如花的侍人，他都拦不住。还会主动替你纳侍。这你母亲在边关，不知道那一日沙场刀剑无眼，你早早婚配，早些有个后，也是对你母亲尽孝了。”说罢，还抹抹眼泪。

江雪猛地干完一碗饭，盯着二爹哭泣的样子，狠狠地打了个饱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