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怀瑾不由得感到茫然而胆怯。
坐在主位的程问檀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纠结，便沉声唤道：“闻怀瑾。”
“……嗯？”
程问檀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密封袋：“你去把那些遏溃针剂拿给柯廉，如果他想要，那就让他收好。”
闻怀瑾眼睛一亮：“那我去了。没想到程队您不但正经，为人处世也很灵活圆到嘛。”
有下属在场，程问檀只是淡淡道：“不要把我说的像个老古板一样。”
“成，那我把这些遏溃针剂都给柯廉拿去。”
程问檀望着其他人：“什么遏溃针剂？我们并没有找到那种东西。”
按照规定，觅荧者所有收获必须全部登记上报，然后才能同几大协会部门一起按需分配。
把第四级遏溃针剂这么重要的药剂资源直接黑掉，交给属下使用。程问檀这种行为无疑是严重违规，一旦被发现，就要从重处罚。
但对于安暖和林家兄弟而言，柯廉是他们可以交付性命的队友，自然愿意一起帮着掩护：“什么遏溃针剂？这哪有那种东西。”
“就是，瞎说什么呢？我们可什么都没找到。”
程问檀点点头，又看向了蔡文修，言尔雅以及闵斯敬：“你们呢？”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言尔雅和闵斯敬都毫不犹豫地摇头。
蔡文修作为心高气傲的Alpha，虽然对荧仙Omega并无好感，但他并不是什么沙文主义者。
想到今天柯廉让他拿着的盒子，他神情复杂地叹气：“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程问檀点点头：“嗯，那就好。闻怀瑾，去把东西拿给柯廉吧。”
“是，长官。”
闻怀瑾正色应声。
同样是为罪行掩护，但那些岛民是为害人；而在场的众人，却是为了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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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廉看到闻怀瑾过来的时候并不意外。
他正拿着那装着荧色粉尘的盒子，靠着窗，望着窗外夜色下，一片幽蓝的海。
“都说个人于历史，仿佛沙砾于大海。于旁人而言可能只是一句颇有哲理的话，于我而言，倒是谶语了。”柯廉把玩着手中透明的盒子，看着里面闪烁着荧光的粉末，“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老程让我把遏溃针剂拿给你，你快用上吧。这是第四级呢，说不定起效很快。”闻怀瑾从密封袋里抽出一个小盒，就要打开。
但柯廉阻止了他：“别打开，不然回头上报清算的时候不好解释。”
“上报什么上报，我们都不知道遏溃针剂的事。”闻怀瑾耸耸肩，“话说这盒子的开口在哪儿来着？怎么这么复杂啊？”
“毕竟是第四级……你真的别开了，”柯廉无奈道，“用不上的，我不想用。”
“不想用？”闻怀瑾的动作一顿，“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煎熬下去了。”柯廉轻轻道，“活着太累了……不，或许我早就不算活着了。”
早就不算活着？
闻怀瑾警铃大作，放下手中的盒子看向柯廉，刚好对上那一只泛着光的眼睛。
那只眼睛原先总是透露着活泼热烈的神采，但现在，却是满满的哀恸。
闻怀瑾吞了吞唾沫，半晌道：“你，什么意思？”
“你应该知道的，荧者对于荧仙的影响不仅仅是异能，信息素，以及寿命，”柯廉顿了顿，苦笑，“还有自身的人格。”
“……”
“我隐约记得，从前的我，总是十分木讷，笨嘴拙舌的。我在队伍里总是寡言少语，更不会去聊八卦，开玩笑。”
柯廉轻声笑笑，语气怀念地给闻怀瑾描述出一个他全然陌生的形象，“但在经过传荧手术后，我发现我越来越像她……像我已经死去的爱人。”
“面对镜子，与自己的镜像对视时，我总觉得是她在看我。”
柯廉的语气很轻，很温和，却令闻怀瑾毛骨悚然，“好像她死了，却也活着，借我的身躯活着。”
“从某个角度而言，在我接受传荧手术后，我就再也没能用我自己的眼睛去看我们的孩子。”
“虽然我们是信息素匹配，分配的结婚对象。但我承认我爱她，爱我们的孩子，可是……我也想爱我自己。”
柯廉说着说着，那一只眼睛竟簌簌地流下眼泪来。
闻怀瑾一惊，连忙找来酒店配的面巾纸盒子递给柯廉。
“啊，谢谢你。”柯廉拿出一张，擦着眼泪，可奇异的是，他的声音却毫无半分沙哑与哭腔，还是那么的柔和：“我不想哭的啊，可是眼泪怎么就流下来了呢？”
“你把遏溃针剂拿走吧，交还给程队，替我道声谢。”
“或许Omega的宿命就是如此，成为荧仙已经是极大的幸事——我拥有了足以让我在觅荧者协会站稳脚跟的实力，得到了足够的尊重，也得以与我死去的爱人相伴多年。”
“只是这一次，我想自私一回，只爱我自己，而后作为自己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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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问檀并不知道闻怀瑾同柯廉之间有怎样的对话，他正在听闵斯敬的汇报——
“我们审问了段楷和连旭。”闵斯敬还是那么书卷气十足，只是说的话并不算文雅，“连旭什么都不肯招，或者也招不出来。段楷倒是说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
“什么？”程问檀看向他。
闵斯敬犹豫了一会儿，方才道：“段楷提及，他之所以被移植了那么多荧者信息素与腺体组织，却没有出现严重的溃荧反应并影响自身人格，并不仅仅归功于他是903型Omega。”
“还有什么？”
“还因为……AWC有在研究逆向清除荧者信息素与腺体组织，让荧仙变回普通人的逆传荧手术。”
“逆传荧手术？”程问檀微微挑眉，“这项研究，我记得科研所也有在做。”
“是，”安暖点头，“我之前同科研所对接时，谢所长曾提到过，他们的组就有在研究这项技术。只是不知道进展如何。”
程问檀点点头。
谢明心是所有部门领导人中唯一的Omega，虽然看似性格温和，爱整薯条，不爱玩弄权术，但却从来不会去掩饰自己的锋芒。
他一向主张为Omega争取权益，虽然不免触动到Alpha们的利益，但是他在科研领域的成就已经足以让众人忽略他的性别，对他心怀敬仰，抑或心存忌惮。
谢明心会去做逆传荧手术的研究，他并不意外。
程问檀沉吟片刻。
不得不说，近期“谢明心”这个名字的出现频率着实有些高。
因为一些传闻，不少政府高层的Alpha对于谢明心都颇为忌惮。程问檀也一直对这个看似无害的薯条控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柯廉的境遇让他不免开始重视闻怀瑾的未来。他或许应该多同谢明心来往，跟进逆传荧手术的研究，为了闻怀瑾。
“如果在后续行动中，在AWC找到任何关于逆传荧研究的资料，务必取回。”
众人当即应声：“是。”
“还有，安暖，之前谢明心所提到的逆传荧手术，也帮我打听下……”程问檀想了想，还是决定亲力亲为，“算了，我还是自己和他联系吧。”
话音刚落，一向处事过于审慎的安暖不由皱眉：“程队，我们之前和谢所长的来往并不密切，而且还有传闻说……”
安暖抿了抿唇，但程问檀已经听懂了他的未竟之语：“你也说了，只是传闻罢了。”
旁听的言尔雅有些懵，却又好奇，小声询问：“什么传闻啊？”
闵斯敬摇摇头：“不清楚。”
蔡文修作为高官独子，对一些高层内幕略知一二，他看了一眼程问檀，见对方没有反对，便低声道：“你们应该知道谢明心所长的一些事迹吧，前一任科研所所长，是谢明心所长的爱人，也是做出很大成就的科学家。”
“知道，只是那位所长好像去世地很早……”
“嗯。在他死后，谢所长不但承继了他的异能成为荧仙，也接替了他的职务，成为新一任所长，管理着整个科研所。”
“有传言说……前一任所长，谢所长的丈夫，就是被谢所长谋杀的。”
“【哔——】的？！你说什么？！”言尔雅忍不住发出小声的惊呼，却闵斯敬捂住了嘴。
说八卦总是容易上头，尤其是这种高官的八卦，蔡文修忍不住道：“据说，这个谢所长虽然实力强，却嫉贤妒能。他刚上任不久，原本和他平级的，另一位实力很强的副所长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程问檀轻轻敲敲桌面，示意这个话题已经结束。
随后，他看了眼光脑上的时间：“都去做下准备吧，大部队应该快到了。”
夜色中，十架直升机向往日里平静安宁的森娑洛岛驶来。每一艘直升机上，都印着夜行性猛禽的章纹，这是觅荧者的象征。
海水的潮声像是震慑与威吓，却被螺旋桨的巨大声响盖过。
海面上，同样有三艘船舰乘风破浪向着森娑洛岛进发，只是船身上印着的却并非夜行性猛禽。
灯光闪烁，在海面上落下红色的光点，照亮了善提海底瀑布的一角。
彼时闻怀瑾站在小别墅二楼的阳台上，望着夜空中逐渐接近的影子，忍不住开口感叹：“我们这个蜜月，真是越度人越多了。”
程问檀拿着一个服装袋走出来，一只手轻轻环住他的肩膀：“抱歉，我会补偿的。”
闻怀瑾眨眨眼：“现金吗？”
程问檀：“……有没有其他支付方式？”
闻怀瑾说得义正言辞：“不好意思，本人不接受肉.偿。”
“就没有感情精神上的补偿方式吗？”
“该付款方式暂未开通，请充值888后重试。”
“……”?
作者有话要说：当柯廉的眼睛流出眼泪，为之潸然落泪的人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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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让老程撩撩瑾崽~我发誓下一章很甜~（=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