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书房开完电话会议，贺行去客厅给自己倒水喝，正好看见卓砚提着行李箱放在玄关处。
他这才想起来后天就是元旦，卓砚明天要回家陪父母。
听见声响，卓砚抬头看他：“会开完了吗，还顺利？”
“挺顺利的。”贺行看着门口的行李箱，问：“收拾好了吗？”
“都收好了，就带了两件衣服。”
收拾东西弯了半天腰，卓砚坐在沙发上休息，一边捶腰一边说：“我就回两天，一号晚上就回来。”
语气自然，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其中的报备意味。
贺行勾勾唇角，把水杯放下，坐到他身边，道：“我帮你按。”
手搭在后腰上时，卓砚肌肉有一瞬的紧绷。但贺行确实只是帮他按摩，并没有其他动作，加上力道很舒服，他就慢慢放松下来。
手机在口袋里响了好几声，卓砚拿出来看。回了几条后，他收起手机问身后：“他们想在假期后再组织一场同学聚会，你去吗？”
“嗯？去吧……”
贺行回得心不在焉。
卓砚刚到家就洗过澡，家里开着中央暖风并不冷，所以他只穿着薄薄的浅色睡衣。因为离得近，贺行能闻见沐浴露淡淡的花香。
手掌底下的腰非常细，虽然腰侧都是肌肉，但都比较薄，感觉自己单手就能轻松环住。
明明以前挺爱运动，怎么摸起来这么单薄。
贺行在心里叹口气，松开手，觉得只能按到这为止，不然他想的可能就不只是单纯的按摩了。
第二天。
把钥匙插进锁孔，把车往家里开的时候，卓砚莫名觉得有点手生。
这些天一直坐贺行的车上下班，他自己的车很少再开，现在坐在驾驶位上竟然还有点不习惯。
好在他驾驶技术在线，一路上没出问题。
把车停在小区车位，卓砚看着熟悉的环境不禁有点感叹。
上次他因为出柜的事情和父母吵架，从这里赌气离开，然后就没再回来过，算起来也有九个多月了。
现在和爸妈是缓和了，当初孤注一掷出柜的人却已经分开。
门口，卓砚曲起手指敲门。
很快有人来开门。
卓雅看见许久不见的儿子愣了一下，随后一笑，把门拉开：“回来了，快进来。”
等人进去，她看着卓砚的左腿，关切地问：“腿怎么样了？好了吗？现在行动方不方便？”
熟悉的语气和关心。
卓砚安抚地冲她一笑：“没事，现在都好全了，跑步都不是问题，别担心。”
家里除了卓雅没看见其他人，他问：“爸不在家吗？”
把门关上，卓雅说：“他下棋去了，你给他打个电话吧，让他早点回来。”
说完卓雅就去厨房继续看她炖的汤。
卓砚把东西放回房间。
他的卧室还是一样，布局都和之前一样，床单被子都是新换的，看得出来有人打扫过。
他一口气至此才终于落下。
看来爸妈的确已经接受自己是同性恋的事。
简单换身衣服后，卓砚给他爸打电话。
接通后，沈振问：“到家了？”
同时一声不大不小的“将军”传来。
卓砚嗯了声，探头看了眼厨房：“妈饭快做好了，让你早点回来。”
不慌不忙地反将一军，沈振应道：“行，马上就回。”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久违的饭。
吃完饭后，卓砚想洗碗，卓雅拦了他一下，下巴往沈振的方向微抬：“我来吧，你和你爸说说话，你们两爷子好好谈谈。”
卓砚捏着碗沿几秒，点点头。洗过手后，他切了盘水果，坐在离他爸最近的沙发上，开口：“爸，吃点水果。”
沈振吃了两块苹果。
父子俩沉默地对坐着，周围只有电视机的声音。
过了会，沈振主动开口：“你和那个怎么样了？”说完很快补上一句：“别急着带回来，你妈暂时没法接受。”
……他妈看起来接受良好，真正接受不了的是您吧。
卓砚没说出来，片刻后坦白道：“我和他已经分开了。”
沈振诧异地望他一眼。
没想到那个宁愿和家里闹翻也要坦白的对象已经不在一起了。
迎着他的目光，卓砚简单地解释道：“性格不合适，后面就分开了。”
沈振轻哼一声：“两个男的当然不合适，一男一女的结合才有可能合适。”
“……”卓砚想反驳和性别没关系，但想到他妈刚才嘱咐他好好说，又咽回去，无奈地喊了声：“爸。”
沈振不吭声，眼睛盯着电视里的新闻不再看他，又过了会才说：“既然和那人已经分了，你接下来还是安心找个女孩好好过日子……”
他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爸！”卓砚表情严肃了点，“我不是因为他才喜欢男人，不管有没有谈这个对象，我都喜欢同性，以前是以后也是，不会和女人在一起。”
一番话说的毫无余地。
沈振瞪着他，片秒后一声不吭地扔掉遥控器，以不想交流的姿态闷头进了书房。
没叫他，卓砚就没跟上去。
他叉起一块水果吃，垂眸叹口气。
还以为他爸也接受了，现在看样子还没有。
卓雅收拾好厨房出来，沙发上只剩她儿子一个人，疑惑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爸呢？”
卓砚指了指书房，牵起一个笑：“被我气回书房了。”
卓雅知道是被什么气的，安抚地拍了拍他：“你爸其实也想明白了，就是一时间不适应。”
“嗯。”卓砚低下头，伸手抱住她，“谢谢妈。”
卓雅让他抱了会，忍不住调侃：“怎么几个月不见还变得会撒娇了，行了，去看看你爸吧。”
“知道了。”
敲门几秒没有回应后，卓砚估摸着应该是听到了，自己拧开门锁进去。
沈振正戴着自己平时上课才会戴的眼镜，低头看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本相册，卓砚在门边倚着，看清了。
书房基本都是沈振的东西，他是大学教授，家里有很多文献和资料，除了书架上满满几排，桌上也摆的到处都是。
沈振翻过一页，突然笑出声，头也不抬地朝他招手：“你过来看。”
卓砚走到他身边。
是一张三人全家福，但中间的卓砚脸上有老大一块乌青。
他记得这是小学拍的，乌青是因为被班上一个同学欺负。
那会的卓砚个子小，打不过，脸上挨了好几下。沈振和卓雅知道后气得火冒三丈，一个平时在学校被学生用儒雅形容的教授差点把学校办公室掀了。
形象太滑稽，卓砚没忍住笑出声：“这么丑的照片你还留着。”
沈振哼哼一声：“再丑不还是我儿子。”
父子俩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翻完了大半本相册。
里面几乎都是记录卓砚成长的照片，从牙牙学语到独当一面，每张照片都被珍藏得很好。
沈振把相册收好，取下眼镜仔细擦拭。重新戴上后，他看着已经能承担自己未来的儿子，说：“明年你就二十八了，爸还是希望你能找个人结婚，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卓砚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沈振继续道：“但是既然你自己不想，当父母的也不能强逼你，又不是封建社会，包办婚姻早被淘汰了。”
“你已经长大了，凡事的后果都得自己承担，我说再多，以后的日子都是你自己过，喜欢……”
沈振顿了顿，骨子里还是比较抗拒，只能换个说法：“你和谁在一起都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过得好就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
一场大吵和长达九个月的僵持，终于以一位父亲对孩子的妥协结束。
卓砚内心动容，把手搭在父亲仍然宽厚的肩膀上，低声道：“……谢谢爸。”
沈振一把把他拍开，没好气道：“真谢谢就赶紧找个人结婚！”
被打了卓砚也不生气，笑着：“那可能不太行。”
笑完，他还是郑重地说了一遍：“爸，谢谢你和妈。”
谢谢你们愿意接受儿子的独特和与众不同。
不适应煽情的气氛，沈振沉默了好几秒，从桌上扯过东西：“那怎么办，总不能真不认你这个不孝子，赶紧出去，别打扰我批作业。”
卓砚又跟他爸说了几句话，沈振一边应一边用红笔改学生的作业。
听了几句后实在嫌他烦，开口赶人：“别在我面前晃，出去陪你妈聊天。”
卓砚也不准备一直打扰他工作，正准备出去，脚步刚抬起，余光忽地瞥到什么。
沈振写完评价看他还没走，问：“怎么还站这？”
纸上有着红黑两种墨迹，卓砚盯着那交错的笔迹，一个从未想到过的点突然横穿脑海。
“我知道了。”卓砚小声说了这么一句，匆匆离开书房。
卓砚回到卧室，快速从手机里翻出贺行的名片，直接拨过去。
贺行接他电话向来很快：“卓砚，怎么了……”
“我知道了贺行！”卓砚没头没脑来了这一句。
“什么？”
“我知道怎么证明合同无效了！”
这是他们唯一的翻盘机会。
卓砚心脏狂跳，但语气十分冷静理智：“但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是很好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