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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空把残旗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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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朝他们倾过身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力陈:“青络脑制造出来的伥人已在中土出现,我想你们知道此毒多可怕。青络脑在人间多肆虐一天,便可能有成千上万的人丧命。”

他们仍旧不作声,一个怒火稍平,一个无端端打量起廊外的檐粱,还有一个干脆像是被鬼上了身,定住了。

“我不是在请求你们给出解药。”她坐直身,一双手安安稳稳地交待在腿上,心知他们不把她放在眼里,便断了求和的念头,转而威慑道:“交不出解药,王朝的铁骑便能荡平蓬川!”

“数月前,越王谅军率部欲收回栎阳关,退兵时遇到伥人伏袭。谅军长史岳庸便是其中之一,但他中了青络脑却未死,而是变成了伥人。朝中重臣被伤,兹事体大。”

妫伯公终于正眼看她,像是终于听懂了她那把被锉刀磨钝的嗓音所说的每个字:“青络脑无解。”

这五个字仿佛一句不可分解的真理,被无数人反复诉说着,而她是那个逆子,偏不信这使生灵涂炭的“天理”。

“既是无解,那就只能找些人来祭天了。”她心中陡然生起一腔愁闷和怒火,但烧到面上便只是明媚的笑。“青络脑出蓬川一事本公主尚未正式禀告朝廷,但山外已有太子的兵马在等候,若我拿不到解药,你们知晓后果。”

“未免青络脑贻害千里,朝廷必会釜底抽薪、斩草除根。”她言辞凿凿,全然忘了自己手无寸铁,又无兵卒。

气势总是有用的,她从来都知道利用这一点,当年砍三驸马的手指,只因他抓着她的手不放,连她摔破了瓶要轧他指头的时候,他都不当一回事。

受审时,她咬定了三驸马上下其手,多有不轨,最终才安然脱身。

但凡在庭上短了三分气,三驸马身后虎视眈眈的士族都不可能让她全身而退。

果然,巫缅开口道:“青络脑最初只是简单的剧毒。但各人体质有异,有人天赋异禀,有人受神恩眷顾,中了毒也未死,本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

说到这时,妫伯公轻轻皱了皱眉,巫缅也意识到这话说得有些讽刺,清了清嗓子,继续解释:“殊不知幸存者还可通过噬咬传人,绝非先人制毒的初衷。”

“是吗?”她丝毫不为所动,一番阴毒的话竟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也实在令人佩服,“若是你们三人都中了青络脑,想必立刻就能有解药了吧。”

妫辛公不耐地重复了一遍:“青络脑无解,就算杀了我们也找不到解药。”

“鲸死草。”妫伯公一锤定音,声如洪钟,“有人中过青络脑后服食此草便未毒发的。公主不妨将此草带回中原,请药师研制。”

“鲸死草并不能救所有人。”她感觉所有人都很清醒麻木地接受了现实,只有她一人在漩涡中挣扎。

“待会会有人把连根带土的鲸死草包好后交给公主,收了草就请速速下山吧。”妫伯公说,端起案上的茶盏,仰头一饮而尽,但多说几句便有些力不从心。

她知道,如果通过威慑就能找到解药的话,或许李成检早就找到了。

有了解药再谋反,或许也不需要找到控制伥人的方法了。

思来想去,这根本就是死局,恐怕只能仍由伥人灭世了。

但青络脑只是暂时无解,最致命的问题是没人愿意去寻找真正有效的解药。

“青络脑是如何制成的?”她又问,全方位穷追不舍。

“青络脑是蛊毒,百人血、千年虫、万年草混在一起,再命虫子钻入人体。”巫缅迅速答,像极了急欲下堂,对学生的提问毫无耐心的先生。

她还想问是什么草、什么虫,妫辛公已早一步料到,抢白道:“青络脑之所以无解是因当初采血的百人都以亡故,再问别的也无益。而且现下青络脑已不是靠蛊毒传人了,况且具体制法乃本族秘法,恕不外传。”

投毒者倒还有理了,她心中暗嗤,嘴里忍不住嘲讽:“因果报应,真实不虚。凡夫业力甚大,能敌须弥啊。”

妫伯公额角的青筋已经冒了几条,最终还是沉住了气,死板地说:“老夫等已坦诚相告,别的话不需要多说了。秃鹫会护送公主下山,有它在,蓬川幻海便不会轻易出现。”

“不需要。”她一口回绝,“沈无淹就够了,还有燎叶。”

说完怕他们不明白,主动纠正:“敖衍即可。”

先把沈无淹救出来,再寻对策。

妫辛公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头先我们说了数遍,公主您是一个人来的。单枪匹马的意思,您不明白?”

妫伯公清了清喉间的痰,大发慈悲地吩咐了一句:“给燎叶种个断想蛊,让他送公主下山。”

怪不得他们一直在强调这一点,刚开始听来像是功力不到家的挑拨离间,现在听来,意思竟是沈无淹有来无回了。

她还有些纳闷,这些老家伙居然分外配合,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用鲸死草把人打发下山,把青络脑的罪撇得一干二净,还顺手捕获了送上门的猎物,今天算得上是他们的大喜日了吧!

她简直都要站起来给他们鼓掌了。

但她只是平了平心气,赏茶一般,轻轻夹起一枚褐黄的荈诧,放在嘴里嚼了嚼,苦涩霎时盈满口,端起木盘又吐了回去,道:“食之欲呕。”

妫辛公拍案大怒:“岂有此理,我等待你上宾,你三番五次言语羞辱。虽有不斩来使之约,但你身无令符又无文书,别说是公主,就说是使者都没人信服!杀你不过一刀之事。”

一股甜味自舌尖生起,她翘了翘唇角,愉悦地轻叹了一句:“回甘了。”

妫辛公简直气愤到了极点,起身抽出腰间佩刀,朝她一伸。

那刀剑抖动着就要触到面颊,她的眉头都不皱一下,只看着妫伯公,谈笑风生般威胁道:“杀我一个,此地便要掘坟三尺。若想做不孝孙,横刀便刺吧。”

“但是如果你们合作,尽力去寻解药,我可以命相担,保岩骀无恙。”她最终还是加了这一句,软硬兼施,也把余地给足了。

妫伯公不答,妫辛公气急,脚掌奋力一跺,喊了声:“大哥!”

她施施然站起,刃尖几乎从胸前划过,逼得妫辛公陡然缩手。

“我有一万种方法对付你们,甚至都不需要朝廷出兵。”她说得笃定,威胁人的话信手拈来,“只需在江湖上编个谎,告诉世人蓬川藏着巨额的黄金,万年的玉玺,我就不信这世上再无第二、第三个随意出入蓬川的沈无淹。”

到时,只需一颗老鼠屎,便能搅得岩骀终日惶惶。

“我要解药。还有,我来时是几个人,走时便是几个人。全须全貌,半点不损。”她理了理衣角,口气平平常常,“否则,全都祭天吧。”

最后一句她说的清淡和煦,像是感叹今日天气晴好,适合晾晒书籍。

出得门时,庭院里的白李树花开正盛,仰头望去如白日粉星,缀了半个天空。

她大笑起来,手心与后背都是细密的冷汗,但是痛快,实在是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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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张狂的笑声彻底散去,妫辛公才愤愤然收起剑,哎哟哟地撒起邪火来。

巫缅冷冷地瞟了一眼,没好气地问:“你又怎么了?”

妫辛公鼻孔长出了一口恶气,泄愤般喊:“现在被个女子在脑门上反复蹿跳,你很舒坦?”

巫缅冷哼一声,并不把李及双放在眼里,“她不过虚张声势,就把你激成了这个样子。卦象清楚显示了,蓬川界上没有陈兵。”

“但是她是公主,没错吧?”妫辛公反驳,在他看来,单公主这一点便很棘手了,否则手上有些从没用过的蛊毒,全都可以一一跟她试了。

巫缅扭过头去,默认了这个事实,换了别的角度攻击妫辛公:“当初我便反对把她请进村……”

妫辛公不耐地打断:“不把她请进来敖衍怎么会来?难道要强行把他绑回来吗?”

“绑回来又如何?先前我们不都是这么做的吗?我没看出来有何不妥。”巫缅反唇相讥。

“强迫他,他便不能好好配合,还得哄着骗着。你说说先前有哪一次成功了?”妫辛公声量提起来,“要我说,这次就利用这个公主,让他就范!”

巫缅冷眼望着廊外,幽幽地扯起旧账:“若不是曲玛死了,敖衍也不会下山。现在这个公主更麻烦,虽然没有兵,能从幻海出来的便不是鼠辈。”

妫辛公不屑地一啐:“没有敖衍,她早就被幻海吞了,也就你把她当回事。”

“但她是公主,我们最不想的就是引起两国交战。”巫缅用力地敲了敲权杖。

二人争论不休,妫伯公在当中听得两眼发白,但话也全都听了进去,果断了结了争论:“此事关键在敖衍,他若断了念想,那公主是不会纠缠的,药量多下一些,敖衍受得住。至于公主,跟她耍心眼容易把事情闹大,摆事实便可。”

妫辛公佩服得五体投地:“还是大哥高明,她能侥幸闯入蓬川,却未必能接受敖衍的身份。”

妫伯公喜怒不形于色,又补充了一句:“这个公主跟曲玛有些相像,敖衍会不会把她当成了曲玛也未可知。”

话说完,他便望向巫缅,巫缅立刻会意,微微垂首,毕恭毕敬地应道:“巫缅知道如何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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