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在所有感觉里反而是最不值一提的。

冰冷的匕首刺进，被温暖的血肉包裹着，反而有一种令人眩晕的、从头到尾的颤栗感。

刀锋无情，人却颤栗。

柳依依第一次感到那种对于死亡的熟悉感，而不是从他人口中——他们没撒谎，她确实死了很多次，以至于身体都以及熟悉了这种感觉。

“咳咳......”柳依依咳嗽了两声，能感觉到血液在极速流失，手里的军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砸起血液，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是吃力地靠着墙滑落在地上。

一双温暖的手覆盖上她的伤口，谢同尘托着她的脖颈，他好像无话可说了，只能用身体靠着她。

他做了那么多努力，可能每一次柳依依死去时，他都这样抱着她。

最开始的时候他说什么呢？

他说“别怕”，说“我一定会救你”，他问疼不疼，问死亡是什么感受。

他有哭过吗？

那双黑得已经近乎于麻木的瞳孔里，会因为她的痛苦而流泪过吗？

柳依依握住他的手，往伤口里探去，里面还维持着血肉的模样，并没有被侵染，十分柔软。

这是稳定剂在起作用，他们只剩下三十秒的时间找到牌了，吴瑾之所以没有拿到牌，就是因为牌在扭曲人的身体里会快速腐化，必须要搭配稳定剂才行。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他看起来已经快要崩溃了，精神摇摇欲坠。

柳依依吃力地喘息着，偏过头，血沾在她脸上。她忽然觉得很可惜，因为这个时候吻他的话，一定会把谢同尘的脸弄脏，可能他还会生气。

但她还是仰起脸，去亲吻他。

“你要崩溃了......”他这样说着，即使看起来真的要崩溃的人是他自己，“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他的手在身体里颤抖，那双向来沉稳得出奇，面对鬼怪也游刃有余的手颤抖着。

“牌就有那么重要吗？依依，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啊......？”

“我看着你。”柳依依说。“我一直看着你。”你要被战争扭曲了，要被梦境浸染了，你要变成另外一个你了。

......她怎么能允许自己的爱人变成陌生的样子呢？

谢同尘的手触碰到了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那和她的身体格格不入，但又确实在那里面。

他曾经无数次地为此绝望过，他扭曲时间，颠覆梦境，然而到了最后，还是无法改变。

柳依依温柔地握住他的手。

用力地抽出，伴随着血液涌出，她的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那张牌上是永恒循环的莫比乌斯环，子弹和炮火构成了梦境中的世界，正中间是一只恶魔，战争、贪婪、仇恨，构成了这个恶魔，这个世界里没有丧尸，但人人都是活死人，世界的一切生活在人心的诅咒之中。

然而这张牌的牌面上却写着：【LIVES】

短短的一个词汇，没再有任何描述，这是梦境的最后一张牌，是一切的结束和开始。

“生命......”

这场梦境由【死神】的死亡开始，然后是【愚人】、【权杖】、【星币】，最终也结束在【生命】这张牌。

柳依依感觉身体在飞快地变得冰冷，就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样，但她仍然轻松地笑了，“生者可以予死，死者可以予生......原来我们是......这样的关系。”

谢同尘握住她的手，用力地将她抱向自己。

他说了什么，亲吻着她，一颗晶莹的泪珠压过眼睫，从他晶莹的瞳孔里滚落。

在濒死之际，柳依依耳边的声音却模糊远去了，耳边只剩下钟摆转动的声音，命运和时间的齿轮轰然咬合，严丝合缝地转动起来，时针终于开始向前。

梦境一片片的坍塌成块，轮回结束了。

身边的场景在碎裂，唯有两人所处的地方还勉强维持原样。

梦境虚无，如何善终？

“......请在现实里拥抱我吧。”

她闭上眼，任由自己跌入现实之中。

冰冷的、残酷的，永远不会为任何人的意志而妥协，总是很坏，但......但有谢同尘，有柳迟，有父母，有音乐和鲜花，阳光和和平，那样的现实之中。

梦醒了，永恒地醒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梦醒了，但看到这里的大家都知道，现实里的事情还没结束！依依受了这么重的伤会不会出事，谢同尘的现实生活要怎么继续，事态后续要如何发展？！

请看——

对不起我明天请个假出门和朋友吃饭(逃跑)

【生者可以与死，死者可以与生】出自《牡丹亭》~这个故事也和牡丹亭一样呢，在梦境中相爱一场，但梦境如何稳固？终究还是要到现实里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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