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说完这句话后，敏锐的察觉到谢同尘的手居然在细微地颤抖，他握着带子的手紧了又紧，指节发白。

“没有。”他一口否认，“我......你才是吃苦了。没想到梦境会把我们俩放在不同的地方......你一路走过来肯定很辛苦。”

地面震动了两下，房梁上细碎的灰尘坠落在两人之间。

他反手握住柳依依的手，眼睛却避开她的目光。

他让景闲先带着几乎昏倒的宋志先走上去。

他看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柳依依却已经在千头万绪间捕捉到了关键点——“扭曲人，最开始就是正常的人类吧？它到底是谁？我看到了，你也在那个实验室里。”

“......”

柳依依看着他，用一种出乎他想象的坚定语气道：“直白地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同尘一怔。

半晌，他才落寞地一笑。

他想说，柳依依一定也是这一路都十分艰难，才会变得如此坚韧，但话还未出口，又想起来，其实她一直这样。

不管在梦境中还是在现实里，她都是更勇敢的那一个。

“你猜对了，扭曲人，就是源于我们的队伍中，她在不知不觉中混入了我们的队伍，污染了我们的人。”

“这两国虽然之前就有交恶的历史，但造成这一次战争的原因，是因为扭曲人被他们发现了。”

“真正给这个世界带来灾难的人，其实是我们这些入梦者。”

柳依依猛地一怔，“所以......”

“所以，我们死了很多人，失踪了很多人。这就是这个这个世界的诅咒，让所有人都变成利益的行尸走肉。依依，这个世界终究是要毁灭的。我们能做的，只是自保而已。”

“......”

在经历了一天的混乱后，地堡再次回归了平静。

柳依依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看着墙壁悬挂的老式吊钟，指针滴滴答答地往前。

景闲推开门走进来：“依依姐。”

柳依依点点头。“怎么样？”

“勉强是睡下了，但宋哥他......好像想起来之前的事情了。”景闲颓废地一屁股坐下，手撑在膝盖上：“我看他精神都有些恍惚了...唉，那个当初那个场面，他兄弟......唉。”

柳依依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他...谢同尘呢？他怎么样？”

“出门去了，外面乱成一片，他难免要出去维持秩序。”

景闲盯着她的侧脸，摸不准这位大佬是什么脾气，柳依依和吴瑾在这段时间一直带着他，虽然他能意识到两人对于他的帮助不过是一种出于唇亡齿寒般的顺手为之，但这也不妨碍他对于柳依依的感谢之情。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喊尊称时，柳依依愣了一下，接着似乎很新鲜一般地笑了笑。她没想到，谢同尘不在身边时，自己也能成为他那样的人，成为队伍里拿主意的那一位。

景闲小心翼翼地问：“他有说什么吗？现在具体情况什么的？”

柳依依却只是若有所思，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有看到梦境里倒计时的钟吗？”

“啊？没有啊。”景闲老老实实地摇头，“再说了，这种世界......就算有，估计也没被咱们注意到吧。”

“那就简单了。”柳依依说，“梦境千头万绪，但终究离不开最终和最初的开始，“扭曲人”的传说。我和谢同尘先把这里的情况稳定下来，你找找看那个倒计时的钟。”

景闲嘴巴张的老大：“......我吗？”

但柳依依显然不是开玩笑。

直到她起身打算回房间休息，景闲才连忙叫住她：“依依姐......那个，吴姐？吴姐她到底是......”

柳依依回头，半个侧脸露在走廊灯光下，出乎预料的，她的情绪比景闲想得要稳定得多——如果是他的话，景闲觉得如果被放在这种无厘头境地里的是自己，那他早就烦躁得崩溃了。

“我会带她回来的。”柳依依顿了顿，“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

梦境是记忆遗失的部分，是大脑深处的潜意识。

柳依依忘记自己在哪本书里看到的这句话了，谢同尘书房里的书实在是太多，不仅仅有怪谈资料、法律文本，还有许多看起来“漫无目的”的书籍，心理学的内容自然也有涉猎。

但在潜意识里，在她已经被“遗忘”的记忆中，依然记住了这句话，只等到合适的时机，记忆自然会出现。

最开始是黑暗，紧接着是细碎的、凌乱的喘息声，粘腻的血肉混合在一起，发出难闻的声音。

地上有一张牌，沾染了血迹，失去了温度。

沉默高大的身影跪在地上，明明牌就在面前，但他却一直没有伸手。

谢同尘脑袋低垂着，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得模糊曲折，失魂落魄。过了一会儿，他才狼狈地站起来，怀中还抱着什么沉重的东西，他沿着道路向前走去，但似乎自己也已经筋疲力尽了，影子摇摇晃晃，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

“谢同尘......你这个疯子......牌呢？！牌呢？！！！”

“......没有牌。”嘶哑的声线像是在砂纸上磨过，铁锈浸透了咽喉，风声嘶哑地穿过他。

“明明就有，明明马上就要结束了......”

“......”这一次谢同尘的声音变得冷硬起来，生硬而不近人情，他直视着前方，“我说，没有牌。谁也不许出梦。”

“不...不......我不要再来了，我们不要再来了...太痛苦了，这个世界太痛苦......别折磨我们，折磨所有人了，求求你，谢同尘......”

那声音十分凄厉，仿佛饱受折磨的怨鬼，然而谢同尘完全不为所动，他站在那里，一字一句道：“谁也不许出梦。”

“谢同尘！！！”许多的凄厉声音尖叫起来，“你再仔细看看！她已经死了！！！”

谢同尘怀抱着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过了很久很久，他才低头。

满怀冰凉，臂弯里早已经被鲜血染湿。

他到底抱着一具尸体走了多久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是柳依依的牌，她没拿到，那就谁也不许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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