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有兄弟姊妹？”

如花盯着顾念看了很久，然后突然开口问道：“有没有亲人？”

顾念轻轻挑眉，淡笑道：“人总不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顾家当年在漠北是望族，盘踞多年，枝繁叶茂。”

顾念的神色很淡然，但如花感觉到了顾念提到亲人时的那一分冷然：“我听说了一件事，我觉得你没有骗我，那这件事里一定有人做了别的手脚，但是现在我看不出来，也不明白，总感觉有人在骗我。”

“寒江家的小公子，建安城里出了名的风流纨绔，骗你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想维持你心里那一点点的期待罢了。花爷聪明，一点就通。”

“那真相到底是什么呢？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前朝的臣子，今朝的内卫，宗亲贵胄都搅和进了这些烂事里，但是却没有谁在乎那些还在山上的孩子，这么多人死在这里才引出这么多的事，但是现在看来死人反而是最不重要的。”如花苦笑道：“可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他们没有未来，他们的过去甚至也无人在意，这些人死得也许连昭明宫里崇德殿上的宫灯缺了个角都不如。”

“至少宫灯缺了个角大娘娘看见了会生气，那些做事不当心的奴才会被处置，但是这些孩子的命怎么能在这太平盛世里贱得连这水面上的浮萍都不如呢？我姐姐常说一句话，她说天地之间有着许多人，但是人虽然多，却不是每一个都真正地活在这个天地间，太平盛世最大的意义和价值就是让尽可能多的人能在这方天地间真正的活着，而手握皇权的人也从不是这天地间真正的主人，皇帝要做的事就是要让那些卑微如蝼蚁的人能够有尊严的活下来，好好地活下来。人无尊卑，但权力却有，昭明宫中之人一个念头，就足以碾碎无数人的岁月人生。”

顾念依旧是那副冷然深沉的样子，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昭明宫里的人变了，但是那里的人心却从来没有变过，皇权这东西啊......太耀眼了，有时候都让人睁不开眼去看看这世上到底怎么样了。血浮屠与你原本就是没有什么关系的，花花，作为长辈我劝你回去，回建安城去，回到昭明宫里去，回到你姐姐身边去。寒江当年为了我尽力了，你为了我也尽力了。”

“你在赶我走？”

“这是作为长辈的建议。”

“你看看你那张脸，顾侯，你觉得你算我哪门子的长辈？你的建议？顾侯你既然能给我建议，那为什么会在百年前让自己一败涂地呢？”如花一张嘴就直戳人肺管子，伶牙俐齿，张牙舞爪：“顾侯，你留下的可不止是血浮屠这一件事！洛水之上捞出一个死人，百年古尸啊，在水里沉里这么多年，却不腐不朽，他们都说那个人是关山侯顾念。当然这样没什么，可是这个人手里捧着这个紫玉匣子，里面是一张绢帛，说的算是个预言。用山月族古语写的大概的意思就是，女主执国，国将不国。所以现在近畿一带风声鹤唳，洛州太守已然自尽，现在满大梁的宗亲都在建安城逼我姐姐撤帘还政。建安城已经大乱了......”

“怪力乱神之事，这群人难道是真的信了么？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要是自己都不信怎么骗别人呢？预言这种事以大娘娘的能力片刻之间就能想到解决之法。”

“但是那个死人不仅仅带来了这个预言，他还带来了灾难，洛州已经开始有瘟疫了。淮安王派人暗查，却不想卷入太深，他怕我姐姐杀他灭口所以带着人跑了，但是这孙子一定还有最重要的事没说，他跟我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不会成为同路人，端木瑛一定还知道些别的。”

顾念却有些疑惑：“我自认为人应该是活不了这么久的，当年见过我的人，就连是阿鲁金那样的孩子，活到现在的都已经很难得了，他们怎么能确定那具尸体是关山侯顾念呢？谁见过？谁又能确定呢？”

“听说是那具尸体身上带着北府虎符，身上是万箭穿心之伤，加上我姐姐的心腹大学士遍查古籍，确认此人就是关山侯顾念......”如花叹了口气：“现在姑苏城已经是张离辰的地盘了，姑苏城中大小事宜都归司礼监处置，建安是乱了，没有人顾得上这里了。”

顾念拍了拍如花的头，笑了：“刚刚是作为长辈对你说的，现在是作为顾念这个人对你说的，你听好了，花花，你很好，不要把别人的命抗在自己身上，你位高权重，一念之间生杀予夺都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但是这些从不是错啊......你自己想做什么我陪着你，你想要真相，我就带着你去找真相，但是我不能保护你的期待，因为这件事从来也不是我可以左右的。百年前的顾念的确是一败涂地，我或许没有资格带着你去做什么，但是现在我想陪着你。”

“只是为了陪着我么？”

如花心念微震，定定地看向顾念：“就为了这个？”

“现在就是为了这个。”顾念突然低下头，凑到如花眼前，眉眼含笑：“怎么？你现在又想赶我走了？花爷，当初可是你非要死乞白赖地跟着我，想看看顾念的故事，怎么你后悔了？”

如花被突然凑近的顾念吓了一跳，顾念精致到近乎妖异的眉眼突然靠近，如花只觉得心砰砰地跳了起来，但还是嘴硬：“我怎么后悔了！小爷我遇见了血浮屠，这事儿小爷我管定了，人间山河日月一如既往，那么公理道义也应永恒，谁做的孽，谁就拿命来抵，不管是谁。”

“好啦！”顾念拉着如花：“话是这么说，但是人还是要吃饭的，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你请我？”如花颇为怀疑地瞄向顾念：“顾兄一直在洞庭湖上，两袖清风，你能请我吃什么好吃的？”

顾念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好歹曾经是封侯拜相之人，我还能饿着你？”

“那难说。”

“去去去！”

..................

金老头拉着雁生和顾季看着如花和顾念两个人一边吵吵闹闹地一边往前头去，默默地叹了口气：“你们看着，这样的人要不得啊！”

“嗯？”雁生一脸迷茫地抬起头：“师父？师爷不是在安慰花爷么？”

“傻孩子！”金老头翻了个白眼，抱起顾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明明是在开屏！”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