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欢小跑到他身边。

“手怎么样了？”周深问道，尽管每天都会在微信里问一下，看不到真实情况。

蒋欢将绷带吊着的手臂微微抬起，“好多了，能抬起来了。”

抬起的幅度很小，周深也了解她，什么事都往好了说，但也不拆穿她。

“我明天九点过来，你给我开门。”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亲昵，蒋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点头回应的声音也不自觉放软。

这副乖模样更令周深忍不住抬手去摸她的头。

窄小的过道一下子被照亮，有车开进来，蒋欢整个人瑟缩了下，她往回躲，周深轻捏住她的两边肩膀，带到近前，他带着微微笑意，问：“我们俩什么关系？”

蒋欢慢悠悠抬头，不太自信的表情：“我们，有证。”

周深笑了下，“所以你怕什么。”

他侧身打开车门，拎出一个包装很精致的蛋糕盒子，上前勾在蒋欢没受伤那只手的手指上，“应该是你喜欢的口味，睡前别吃多了。”

蒋欢想起什么，突然眼前一亮，问他：“你晚饭吃了没？”

面前周深轻轻一笑，一手抄在口袋里，目光落在她身上，“终于想起来关心我了。”

蒋欢仰头望着他，夜色下眼睛亮亮的。

“吃了，和同事一起吃的。”

又有一辆车开过来，蒋欢朝后望了望，周深看着她，头朝隔壁幢点点，“上去吧，明早见。”

“嗯。”她抿嘴，头点得很认真。

望着小跑回去的身影进了楼梯，他才按了下车钥匙进门。

老两口在沙发上坐着，电视上播着江州三十年老店回访的新闻，但此时注意力并没在电视上。他们十几分钟前是要上楼休息的，关灯时候看到外面有光亮，一望，是孙子的车。

“刚刚在和谁说话？”周奶奶问话的语气里带笑。

“蒋欢。”周深在玄关换鞋，回得很爽快。

“还说没关系，我看你们在门口有说有笑的。”

周深从电脑包里摸出一个红本本，“您二老明天陪我上她家去一趟。”

两个老人翻开红本本的动作先于思考，当看到里面孙子与熟得不能再熟的姑娘合照时，老人家“哦哟”一声，震惊的声音中气十足。

“你们两个瞒得够好的，愣是一句话没给我们透露。”

“我早有预感，欢欢会做我们家孙媳妇的。”

老人家捏着孙子的结婚证不肯放，反复看，开心的不得了。

周深把责任都揽过去，“前段时间工作忙，我让她等我回来再说的。”

蒋欢拉下门把手，客厅里没人，轻手轻脚进房间。

从袋子里拿出来的时候，她眼睛都亮了，蓝莓乳酪蛋糕！

淡紫色的奶油里夹着果肉，上面满满一层蓝莓，撒了糖霜。蒋欢挖了大大的一勺，蓝莓是酸的，奶油不是很甜，但加了乳酪，乳酪的甜多了层奶香味，酸甜中和，不会太腻。

但这蛋糕的甜味远远比不上蒋欢的笑容甜。

她给周深发了张照片过去，配字：好好吃！！！

周深是刚拿了听可乐上楼，看到蒋欢发的微信，脸上有浅浅笑意，“这家店离我们家不远，以后想吃很方便。”他抬眼透过窗户看对面的灯光。

今天是暖黄色的。

我们家？

蒋欢心里暖暖的。

她突然想开开窗户，看看对面人在干嘛，起身推开窗户探出脑袋，对面阳台上一个高大俊挺的侧影，男人一手抄在口袋里，一手拿着听可乐。

像是感应到几米外探出来的小脑袋，周深转身，两人隔空对望。

蒋欢有种偷看被抓包的尴尬，伸出手在空中朝他摆了摆，做了个要睡觉了的手势，两幢楼间距离是真不远，连表情都能看清楚，周深带着笑意点了下头。

几分钟后蒋欢收到一条消息：吃了多少，拍张照片过来。

蛋糕已经被蒋欢解决了大半，她回：已经放冰箱了。

次日早上八点，家里人都在，一般乡下请人烧酒席，也是从十月二号开始的。

吃好早饭，刘珍见她没有要出门的意思，还是不死心地问：“今天不和小赵出去啊？”

蒋欢回想了几秒，才想起来这个人，“妈，我和他真的没联系了。”

“再好好想想。你不找他能找谁呢？”刘珍很失落。

赵云那把饭碗收进去，冷笑一声：“这个还不如小郑呢。”

在他们婆媳二人吵起来前，蒋欢先她们开口，提高了音量：“爸妈，奶奶，待会儿周深会到我们家来。”

“周深？”

蒋欢手指指对面别墅的方向，“对面周爷爷的孙子。”

门铃就在这个时候响的，蒋志强站得离门口近，去开门，嘴里说着：“这么快就来了？”

蒋欢觉得不对劲，离九点还有半个多小时，周深不可能手机上说都不跟她说就来的。

“这么不欢迎我来是吧？”

门口一个沙哑到不能再沙哑的声音，这个声音就是他们全家人的噩梦。

蒋欢冷笑一声，她差点忘了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

没有任何迟疑的走到房间里给周深发了条微信：晚一点再过来，我会打电话给你。

她现在没办法去想周深那边收到信息是什么反应，是没得选择，那样的人哪怕和周深多说一句话，她都觉得是周深人生的污点。

周深正和爷爷奶奶在家里盘点要送的礼品，收到短信浓眉紧皱，回信息：如果是你家人不能接受，我来解释。

但他直觉不是这个原因。

不是。蒋欢回他。

周深回：我等你电话。

客厅里，蒋欢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蒋发财中等身高，手臂上有纹身，七十了仍不显老，白头发都看不到几根。

在这人身上，蒋欢是看不到因果报应的，因为老天连岁月的痕迹都没在他身上留下。

他朝里走，也不拖鞋，往沙发上一坐，“欢欢真是没礼貌，见面连爷爷都不叫，谁教你的？”

赵云那直起嗓子：“你有爷爷样哇，欢欢凭啥叫你。”

“都是你们教的，让她好坏不分。”

他继续说：“我也不跟你们废话，我这里有个小伙子，三十岁，家里开公司的，我和他爸很熟，他们在电视上看见过欢欢，觉得不错，小伙子爸爸说了，两个人只要结婚，就送欢欢一辆奔驰。”

蒋发财说的好，就是绝对不好的意思。蒋发财认识的人，也不可能是什么正经人。

赵云那冷笑一声：“你能认识什么开公司的老板，骗子公司啊？”

蒋发财：“我不跟你说话，我是问欢欢。”他转而跟蒋欢说：“这么好的事情，打着灯笼都难找。我也是为你好，三十岁还没结婚，你知道我出去别人问起来有多丢脸伐？”

赵云那：“欢欢再嫁不出去也不要你介绍的小伙子，谁知道他是脑子有病还是身体残疾。”

她快步走到门口，把门打开，“这里不欢迎你，快点出去！”

茶几被踢开，铁质底托和地砖摩擦发出“刺啦”一声，那刺耳的声音让人的心脏都颤了颤，蒋发财变起脸来是六亲不认的，看他往赵云那那边凶狠的劲，蒋志强几个快步冲上前拉住，蒋发财一个转身又和儿子打起来。

蒋发财面目狰狞，动手的那个狠劲里完全看不出一点父与子的关系。而蒋志强的身形又不及他爸，刘珍蒋欢一齐冲上前，刘珍帮着一起打，蒋欢从蒋发财后面突击，她双手勒住蒋发财的脖子，几人打作一团。

蒋欢也是用尽全身力气的，蒋发财抓的就是她缠着绷带的手臂，她就是咬着牙不放。

周深上来，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

他在别墅听到声响就觉得情况不对，没想到冲过来还是慢了一步，周深连忙上前制住蒋发财的两只手，蒋发财完全无法动弹。

这时，蒋志强接过赵云那找来的绳子，把蒋发财手和脚绑起来，刘珍打电话报警。

绑蒋发财真的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他发起狠来，只能大家一起动手把他绑起来，然后报警。蒋发财是有案底的，警察来通常对他也不会客气。

周深要马上带她去医院，蒋欢左手指指地上手机，痛得跟周深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我手机里有监控。”

周深帮她去拿，见她脸色惨败，嘴唇都发紫了，“监控我待会儿传给警察，现在必须去医院。”

他是把蒋欢抱走的，刘珍跟着。

车里，蒋欢靠在副驾驶一动不动，咬紧牙关愣是一个痛字都不喊，但是看她额上青筋绽露，周深不敢去动她的身体，怕一动就牵扯到她的伤口，等红灯时只好身体倾过来手掌覆在她脑袋上，“再忍一下，很快就到了。”

蒋欢点头的幅度都很小，刚刚扭打的时候是痛极了才不感觉痛，现在是一阵一阵，那个痛感相当于重新掰断一次。

痛到喉咙里像有血，耳鸣，头晕，目眩。

他车速开得极快。

刘珍坐在后座，心里着急慌张，但什么忙也帮不上，“欢欢，还吃得消吗？”

蒋欢的声音很细：“妈，没事，手上的伤都是皮外伤，就是痛点而已。”

这情况已经需要急诊，而不是门诊了。

骨科医生接到护士送来的片子，面色凝重，“再差一点点，这个手就废了。”

这回重新安石膏比上回还痛，痛得蒋欢整个身体都蜷起来了，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她的皮肤白皙，一点点红就很明显。

周深抓住她手，不让她的指甲嵌入掌心。

医生给蒋欢安了止疼泵，交待得住院一星期，挂点滴的时候她睡着了。

所以后来周深怎么跟她妈说的，她也不知道，反正醒来她妈坐在床边，周深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