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上的红点突然消失，但安灵雨已经到了附近。

她预感不妙，迅速冲进了那颗小星球。

季尘和季明光都倒在地上，相距不过五步，黑红的血液汇成一滩不断外扩的湖泊。

“他死了。”师姐悠悠道。

“不可能！”

安灵雨的星舰突然出现，联盟的两排军舰立马发出警告。

她心乱如麻，脑海中的白色火焰再次炽热燃烧，如潮水般的疼痛几乎将她淹没。

星舰低空俯冲，她像抓起白泽一样挥动操作杆抓起倒在地面的季尘。

有枪声响起。

一击得手，她顾不得其他，迅速升空离去。

……

“诺亚四号季尘，私闯科学院劫走诺亚一号。谋逆联盟，发动□□，在E星系射杀议员季明光先生。社会危害性极大，已被依法击杀。”

新闻中的主持人用字正腔圆的声音念着判决词。

“诺亚一号姚天心，违逆联盟指令，与诺亚四号季尘同谋，在联盟追捕途中畏罪自杀。”

大片弹幕密密麻麻地飞过。安灵雨滑动界面，直接翻到了评论区。

【这次坐实杀父弑师了，现在我说这个号会被封吗？】

【当年就该死了，还拖到现在。】

【心慈手软必造反噬，季明光英明一世，全糊涂在儿子身上了。】

【养虎为患，养虎为患啊】

【诺亚不是人，就跟机械人一样。说了多少遍了，不听不听，他们压根没有心，没有感情，你看吧。】

【这下有前车之鉴了，莫娜该死了吧？不对，莫娜本来就死了。成了机械人怎么能叫活呢？】

【不会吧，不会吧，克莱尔不会还不杀莫娜吧？】

【当年M星那事轻飘飘就过了，季尘都多活了多少年了？要不是有个爹罩着，他早就被依法击毙了。】

季明光的死去导致“季尘”二字从禁忌中脱离出来。

在水萤的有意引导下，大家肆无忌惮地议论着。

议员克莱尔本就与季明光不对付，此次更不吝暗中操控。她也要借此舆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无奈杀死爱女莫娜。

安灵雨翻了很久很久，从热血上涌到怅然若失。

满屏指责讽刺竟没半句悼词。

星际逃亡时期，季尘也曾奋战半生。怎会、怎么会一句悼念也无？

她第一次确切地体会到“话语权”。

直到医疗舱的提示音响起，她才在密密麻麻的字缝里找到一句无关的话语。

【晨星太冷，西红柿苗总被冻死。听说主星有抗冻西红柿种子，可我没有买。是我不好。】

她关上光脑，在毫无生气的季尘面前呆坐。

医疗舱的治疗报告出了三次，均是已无生命体征，无治疗意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叹息一声，选择整理遗容。

季尘身上只有几个弹孔，集中在心脏附近。

现在帮他取出弹壳很简单，甚至不需要麻醉。

安灵雨机械地操作了一会，思绪又飘到很远。

神出鬼没的师姐出现过一次，提醒她不要停留。联盟下了追捕令，她现在是头号逃犯。

可茫茫宇宙去哪里好呢？

季尘的伤口不流血了，她找出一身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

翻衣柜时她突然想起什么，在卧室找到了季尘的旅行包。

“……”

去冰星吧。

他早已做好准备，不是吗？

穿过危险的石林、梦幻的云层，她抱着季尘潜入水底。

“你能说一句爱我吗？”耳边突然响起季尘的声音。

她震惊地低头看去，季尘依旧一动不动，脸上毫无血色。

她这才想起来，那是冰星湖里的留音气泡。

几天前，她们在这里留下了几句。

转眼物是人非。

那时候回答的是什么呢？好像没有正面回应吧。

安灵雨小心地避开气泡，将季尘安置在水底雪白的冰块上。

这里差不多是上次来时的位置，她在季尘身边抬头望去。旁边可以看到千层塔，好像矮了几分。

是下方的冰块在生长，多掩埋了一些。

没有意外的话，这些冰块一周就能将季尘掩埋。

安灵雨同他并肩躺在水底的冰面，心头久违的宁静。长眠在此，未必不是幸事，对吗？

她转头看向季尘。

季尘当然不会回答。

她给季尘整理了衣角领口，看着他像沉睡一样的脸庞。

“晚安，我爱你。”一个气泡从她嘴角飞起。

她要走了，此处不能久留。联盟可能会追到这里。

她想让这颗小星球安安全全就必须离开。

……

白泽自己窝在星舰的角落里。

安灵雨去餐饮区拿了一支营养液，慢慢来到他的旁边。

“吃点吗？”她问。

白泽抬头，脱水严重导致他身上皱皱巴巴的，像腐烂的水果。

“我们还有未做的事情。”安灵雨说。

白泽犹豫了一下，伸出一根触手卷走了营养液。

“姚远。”他说。

“嗯？”

“我叫姚远，”他拨开营养液的盖，“也是诺亚七号，定远。”

不是诺亚，如何活过一个半世纪呢？

姚远记忆恢复是件好事，他记起了很多细节。

当初诺亚三号叛逃就是因为发现了水萤。

水萤寄生能获得宿主的部分记忆，所以它们寄生成功后融入人类世界很顺利，像盐撒进水里。

虽有不同，但看上去没什么差别。

等到大家发现不对劲时，水里已经不知道掺了多少盐。

诺亚三号本想摸一摸对方的底细，结果压根摸不到底。

水萤很聪明，优先选择位高权重者寄生。

这种我明敌暗的仗没法打，三号主张发展M星，调动一些工人前往开荒。

开荒都是要吃尽苦头的，水萤自然不愿意去，这样就能保证M星的人类占比最大。

不知道为什么，水萤寄生形形色色的人，却从不打诺亚的主意。

星际逃亡时期，姚远大多数时候在休眠，和其他人都不熟悉。

因此，诺亚三号行动时，他也没感觉哪里不对。

晨星日新月异地变化，一切都在变好，偶有矛盾也算不得什么。

三号和他的关系一般，所以也无法确定他是否被寄生，不想打草惊蛇就什么都没有说。

等姚远知道水萤寄生一事时已经很晚了，晚到诺亚三号、四号与联盟撕破脸。

那时候诺亚的名气还很大，且极具号召力，联盟想要压下舆论不容易。

直到M星灰飞烟灭。

M星比晨星更不宜居，因此去开荒的大都是愿意响应诺亚、追随诺亚的人。

M星消失，获利者一目了然。

除掉碍事的声音，水萤在史书上纵横捭阖，终于将历史妆点成他们喜欢的样子。

就在M星出事那天，姚远匆匆前往实验室想带走妈妈，却扑了个空。

无奈之下，他进入多层密室带走了安玫。

安玫的实验是绝密的，她的沉睡就是晨曦之战必须要打的原因。

当年在星际逃亡太久的诺亚方舟早就要解体了。

师姐廖青提出了利用人体连接“超陨晶体”与方舟的方案。

超陨晶体是一种蕴含强大能量的奇特物质。它只能直接作用于生物，无法直接作用于机械。

这项研究是廖青与安玫先斩后奏进行的，好在确实有效。

超陨晶体的能量通过安玫周转，强化了方舟整体。这样一来安玫也成了关键人物，如果她死亡，失去力量维系的方舟会顷刻解体。

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道。

无他，方舟能跑就行。

大家把所有的方法都用上，别管怎么跑的，只要能跑就行。

实验室这数值那数据说出来决策层也不懂，外行指点内行更是胡闹。

位高权重者只需敢于放权，只看结果就好了。具体研究都是实验室内部商议研讨的。

后来大家剑走偏锋，以攻为守，超陨晶体都被拿去制作诺亚了。

只要足够强大，方舟解体就解体了。只要将大部分人投入一个能活着的星球，然后由诺亚镇守慢慢发展就可以了。

说到底，方舟不过是一个他们移动的载具。

晨曦之战爆发的根本原因就是方舟解体，安玫昏迷。

失去载具，他们无法带全部人类再次转移，只能背水一战。

人们在无数鲜血与牺牲中赢下沉重的胜利，而水萤轻巧地窃取了成果。

水萤寄生高层，利用高层的话语权逆转风向，将诺亚三号判为拥兵自重欲自立为王的分裂者。

他们说要实现大统一，才能谋求更好的发展。

他们兵指M星。

说到底，无非是要发动战争罢了。

所谓战争，就是一群人和另一群人互相残杀。

死的都是人类，不会是水萤。

谁也不知道在M星上发生了什么。

联盟随手给出了结局。三号与四号内斗导致M星爆炸，四号杀死三号，归顺联盟。

“我的记忆还是没有恢复，”安灵雨说，“你觉得我师姐廖青是什么样的人呢？”

为何出手帮助给出白泽坐标，又为何对季尘的死亡无动于衷？

如果……季尘是不是不会死？

安灵雨不愿想下去了。

诺亚之心桎梏着季尘，即便自己选择他，能救下来的概率也非常渺茫。

“我不太清楚。”姚远说。

这是实话，他休眠的时间太长了，之前压根不认识师姐廖青。

安灵雨打定注意，先前往边缘星球。

三号的死给她敲响了警钟，不改变我明敌暗的现状就会受制于人。

最好能够证明水萤的存在。

一定要掌握星际的话语权。

……

冰星。

一个白色的小型飞行器风尘仆仆，毫不犹豫地冲进了狂乱飞舞的石林。

杂乱的石块不能阻碍它的前行，很快它穿过石林在柔软的云层中变成一只雪白的大鹅。

大鹅扑棱着翅膀落在水面上。

【嘎——】它盯着水下叫了一声。过了一会，它将头埋在翅膀下陷入沉眠。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好记，基本上代号都在名字里有一个同音字。

诺亚一号，姚天心，代号天诛。

诺亚四号，季尘，代号沉渊。

诺亚七号，姚远，代号定远。

姚天心和姚远是母子关系，姚远随母姓，名字受星际逃亡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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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收藏动了！在原隔日更基础上加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