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俗话说，这是一条幽灵街。

所有的住户都已经搬走，只有在星际暗处游荡的“幽灵”偶有光顾。

这些幽灵往往是见不得光的人。

平时，只要不影响正常的居民就不会有人管，毕竟这些地方都是荒了的。

相应的，如果“幽灵”之间出了事，官方也是不管的。他们几乎没有“人权”。

很少有正常公民走向这些街道。为祸四方的机械人，之前就常藏身于此。

这是可止小儿夜啼的地方。

悬浮车在这条街道停下。

安灵雨看到一张破旧的火锅店招牌。

“你去取点食材。”季尘转头对大白鹅说。

【嘎！】

“拿食材？”安灵雨问。

“这是我之前开的店，已经关门了，里面没吃的。别站这了，走，我们进去。”

季尘打开光脑的投影翻看日记。

他按照步骤站在在门前捣鼓了一会，厚重的铁门应声而开。

两人步入黑魆魆的火锅店。

店里早已断电，外面又是深夜，季尘打着从悬浮车上拿下的小营灯。

营灯是去看闪烁星雨时买的那盏，外壳是深蓝色的，此刻更加幽深。

屋里灰尘堆积的很厚，打开门时尘土飞扬。

安灵雨打着光脑的手电，扫射屋里的情况。

季尘的光脑投影在黑暗中格外瞩目，像一张神秘的藏宝图。

他也确实凭借着藏宝图行动了。

他小心翼翼地去柜台下面拿出了一个大抹布。

“我们坐哪？”他转身将营灯提向桌椅的方向仔细打量。

“今天是什么鬼节吗？”安灵雨忍不住发问。

“不是吧？随便吃个饭。”季尘说。

“那你把眼闭上。”安灵雨半张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季尘听话地闭上眼，下一秒，他差点看到太阳。

安灵雨把光脑的手电功能拉到了最大。屋子里瞬时明明赫赫，如同白日。

此刻店内一览无遗。餐桌上都已经落灰了，看来这里没被“幽灵”光顾，起码最近没有。

“墙边这个，怎么样？”安灵雨指向一个桌子。

“好，”季尘从闪瞎眼的感觉中走出来，同手同脚地过去擦了几下桌子，又将抹布放下，“你先擦着，我去找锅。”

他提上营灯去了后厨，叮铃哐啷的声音传来。

“这里断水了！”他喊。

“我让铁锅带几桶水过来。”他又说。

“铁锅？”

“就是大鹅啦，我刚刚看到它叫铁锅。”季尘指的日记。

“它突然变香了起来。”

安灵雨把桌子擦完，季尘拿了个湿拖把出来。

他非常节约体力地把那张桌子附近六十公分拖了出来。

“水槽里有积水，但生青苔了，反正是不能喝。”他说。

大鹅没多久就回来了，悬浮车驶入空中高速车道往返还是很快的。

【嘎嘎嘎！】

它在外面叫的欢。

安灵雨和季尘出去拿物资，越拿越熟悉，她发现这是之前买了放在星舰上的东西。

“这个点晨星没店营业，凑合凑合吧。之前买的也不错。”季尘说。

两人在厨房收拾了一会，主要是洗菜切肉。

她买的肉是很大一块的冻肉，包装袋上写着陶猪肉。

季尘刀工不错，片的很薄。

“陶猪是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季尘转头朝地下道：“铁锅，问你呢！”

【嘎！主星的生物，因肉多味美而大量养殖，是市场上最常见的肉类。】

“不错。”季尘夸赞了一句。

忙活了一会收拾的差不多了，但安灵雨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她们把火锅与碗碟都端到了桌上。

火锅是老式的铜火锅，中间有一个像大烟筒一样的凸起。

安灵雨拨了拨上面的金属片：“这里是做什么的？”

【嘎！放木炭！】大白鹅自觉地回答。

“炭呢？”她问。

炭这种资源在晨星较为有用，店里表面上是没有木炭的。

“我早有准备！”根据日记所言，季尘之前把炭藏了起来，现在照着提示寻宝去了。

他这一去去了很久，像是在现挖一样。

安灵雨开始按照网上的指引准备吃火锅。她先把水倒在锅里，终于发现缺了什么。

“我们吃火锅没有火锅底料吗？”

“……”季尘脏兮兮地带着一盆黑炭走了过来，“什么火锅底料？”

【嘎！可以吃清水锅！】

安灵雨点了下头：“那蘸料呢？”

【嘎！油碟？】

安灵雨翻了翻蘸料指南：“好像也说的通。”

折腾了半天，终于要开吃了。季尘给操劳了许久的大白鹅安排了个外出放风的任务。

大白鹅气的骂了三分钟。季尘让它去车上充会电，它又夸了三秒。

先前留在鹅脑上的金丝已经自动掉落了，安灵雨拍拍鹅脑给它放上一个新的。

“要喝酒吗？”季尘去后厨洗了洗手，带着不知道哪里找出的白酒。

酒越陈越香，倒是不怕过期。

“你想喝吗？”安灵雨对酒没有感觉。

“试一试？”季尘显然有点兴趣。

“温一下吧。”

两人又折腾好一会，弄了个小炉出来。

酒刚热上，那边的火锅已经开了。

两人慌慌张张地下菜，又开始查每份菜要煮多久。

“把灯关了吧，吃个气氛。”季尘说。

安灵雨的光脑投影范围有限，开着高亮的灯有些影响投影功能的使用。

于是她关了灯。

季尘的营灯就在桌上，里面有悠游的光点，像夏日的萤火虫。

“你一点记忆都没有吗？”季尘问。

安灵雨盯着营灯看了几秒：“萤火虫？你知道吗？”

季尘蹩眉：“不知道，但也可以知道。”

“要去梦里找吗？”

“不全是啦，一会你就知道了。”

火锅里已经有可以吃的东西了，季尘一边捞着，一边试旁边酒的温度。

等香喷喷的陶猪肉煮熟，酒也温的差不多了。季尘倒了两杯出来。

因为对自己的酒量没有概念，安灵雨只是润了一下唇。

季尘倒不见外，很快一杯酒下肚。

“我之前来这里吃过火锅。”他边吃边喝说起了从前。

“我一个人来，但要点鸳鸯锅。我点很多菜，老板说我吃不完。但我每次都能吃完，因为我从中午坐到晚上。

老板一开始不愿意，因为我要待很久，翻座率低。后来他就不说什么了，因为店里越来越冷清。

店里实在太冷清了，老板想要关门。我就把店买下来，我当老板，想坐到什么时候就坐到什么时候。

不过，店里也没什么生意了。

我常常是店里唯一的顾客。

他们都走了，去其他星球了。跑堂的伙计也不干了，偶尔我自己来开门营业，然后接待自己这个顾客。

后来这条街都没有人了，水电都断了。我就很少来这里了。”

安灵雨端坐在他的对面，与他的醉态截然不同：“这是你的回忆，还是看的日记？”

季尘给自己又添了酒，一只胳膊支在桌上，整个人显得颓废。

“这是醉梦。”

“你还记得什么吗？”

“你想问什么？”

“我的名字？”

“安玫。”

“我的身份？”

“爱……A组研发人员，诺亚方舟之心。”

“诺亚方舟之心？”

“唔……是个代号啦。”

“有什么用？什么意义？”

“……”

“好吧，那你记得关于你的事情吗？比如当年你的叛逃？”

“……”

“你在审讯我吗！”季尘突然转身，抱着椅背哭了起来。

安灵雨站起身走过去安抚他。

季尘的梦里会有回忆，醉酒状态更佳，因为可以进行一定程度的交流。

她不想放过这次难得的机会。

可季尘一直哭……不再回答她任何问题。

安灵雨用季尘的生物识别打开了他的光脑。此刻光脑的界面正停留在日记上，这是关于酒的一篇。

【喝酒需谨慎！

1、喝酒会发疯，不可以随意喝酒。

2、不能在长辈、领导、同事面前喝酒！特例除外，目前没有特例。

3、喝酒会断片，喝酒会断片 ！

4、喝酒时会很伤心，睡觉会比较快乐。

5、有时候也是要伤心一下的，反正会断片的。

6、如果有很难过的事情、无能为力的事情就喝酒吧。

7、喝酒要确保环境安全，起码没有人、碳基生物、生物、非生物看到自己喝醉的样子。】

安灵雨的目光在喝酒会断片几字上停留了几秒。她不信。

这字应该是写给别人看到。

第二条不能在别人面前喝酒，是因为他知道喝醉后能想起之前的事情。这个长辈是特意强调不能在季父面前喝酒。

最后几条是在隐晦地提示他喝酒。

正要滑动日记，她突然听到季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

“老师死了……他说让我回来，我能活下去……可是我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当初我死了，可是我又不敢死……”

“老师，是怎么死的？”安灵雨俯下身问。

季尘身上的酒味很大，身上散发着一股燥热，恐怕下一秒就要暴起伤人。

想起最初面试官的劝诫，日记上的“发疯”条例，安灵雨想退后一步撤到安全的距离，但她懒得付诸行动。

于是她一手虚放在季尘的脑袋上，一手压住他的胳膊。

“他是怎么死的？”

季尘果然不太安分，他一要抬头，就被安灵雨按了下去。

现在像极了逼问。

安灵雨觉得不太好，于是又给他顺了顺毛。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吗？”

“……”

季尘睁着眼，此刻不像醉了。黑暗中他瞳孔很大，象征着诺亚的蓝光如一掬清泉。

他抬眼看着安灵雨：“放开我。”

手下的臂膀开始用力，仿佛下一秒就会挣脱束缚。

安灵雨没再加力，放开他的同时后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