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问出口，姬荀玉就后悔了，立刻松开他的手，只想当刚刚没问过。
“嗯。”
“我先走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姬荀玉猛地停住脚步，茫然地回头冲人眨眼。
他这表情还怪可爱的。
偃希脸上浮现一层从未见过的笑意，也不知是在逗他还是说真的，手臂搭在沙发背上，转过身，下巴搁上去看着他道：“我好像，有那么点喜欢你。”
完完全全套着问题壳子回答他，听起来极其敷衍，但姬荀玉很确定，不是。
如果不喜欢，他不会承认。
但他还是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喉间凸起的喉结上下滚了一圈，从未有过的紧张：“你……再说一遍。”
偃希颇有些无奈，却难得对他有耐心：“我说，我好像有那么点喜欢你了，这次听明白了么。”
姬荀玉用力点头，似有延迟，愣了片刻咧开嘴角，像个傻子在那儿笑。
“那我们……”
“但我们绝无在一起的可能。”
一秒天堂，一秒地狱。
笑容瞬间从脸上抽离地一干二净，姬荀玉只看到他嘴巴在动。
“不说我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单我犯的那些事枪毙三次都绰绰有余了，更别说我的目的，是拉所有神能者陪葬。”
偃希坐上这个位子的时候就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未来，他没有未来，所以情爱都成了奢望。
他承认姬荀玉是个特别的人，总在危难时刻救他一命，这没人会不心动，可心动是一方面，要做的事是另一方面。
他不可能为了这点情爱放弃最后的目的。
不过他倒是希望，“如果最后死的时候有你在身边，那倒也不错。”
姬荀玉此刻已经说不出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了，垂下眼，嗓子又干又哑：“非要太岁核不可么。”
“是。”和承认对他的感情不同，偃希这次没有丝毫犹豫。
就算拿到太岁核，也无法消灭太岁。
姬荀玉喉间滚了好几下，话到嘴边想到他长久以来的坚持，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如果知道了真相，偃希会怎样？
他的欲言又止完全体现在脸上，眸底深处装满了忧虑甚至是害怕。
偃希不太理解他在怕什么：“你好像有别的话要说。”
两只手突然撑到沙发背上，深邃的眉眼紧紧拧在一处，姬荀玉沉默地看了他许久，最后就仅留下一句“好好休息”离开。
这反应，好奇怪。
姬荀玉走后，偃希继续维持刚才的姿势趴在沙发背上，直到手机传来震动。
看到是个陌生号码，偃希想也没想挂断，紧接着还是这个号码，发来了一条消息：“想知道太岁核在哪儿么。”
偃希盯着这条陌生信息眯了眯灰眸，笑着将信息删除，顺带将号码拉进黑名单。
同样的招数，他可不会再上当。
“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滕忘津连拨三次依旧只听到这句没什么感情起伏的话，气得直接摔碎手机。
偃希不接他电话，甚至拉黑了他！
他怎么能这么做？
眼前蓦地闪过一张脸，肩膀又开始疼了，都是因为姬荀玉，肯定是他，身为神能局的管理官一边抓又一边放，日日不知廉耻地缠着偃希。
神能局知道他们的管理官这么贱么。
滕忘津抱着肩膀揉了揉，忽然想到一个对付姬荀玉的绝佳办法。
没过几日，匿名举报信雪片似的投进神能局及公安部各大账户邮箱，又在网上发了好几遍。
内容都大差不差，全在指控神能局J姓管理官包庇杀人犯潜逃，不仅如此，还将自己的掌纹倒卖给了神陨组织。
此言论一出顿时引发热议，加之有心人幕后操作，热度久居不下。
民众更是在官方下纷纷开始声讨起这位J姓管理官，将重要的掌纹卖给神陨组织，和卖国有何区别？
事态愈演愈烈，其他两位神隐的管理官得知后，不得已匆匆赶回总部。
三大管理官头一次因这种事重聚。
管理室内，姜谨权急得来回踱步，走了数个来回再走回办公桌前：“为什么不解释？”
这种小事发个声明，再将造谣的人抓起来不就行了，可截止到现在，姬荀玉什么解释都没有，就任由这件事继续发酵。
风止遥比姜谨权稍微沉得住气，劝他宽心：“荀玉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你就别转了。”
顶着张牛头人面具，都要被他给转晕了。
“我能不转么？”姜谨权鼻间哼出一口气，“他要真有想法能任由事态继续蔓延？没听局长说么，上头已经准备暂停他所有权利了。”
说得好听暂停，谁知这一暂停要停多久。
闻言，风止遥也忍不住出声问：“荀玉，你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相比他们，作为事件当事人，姬荀玉却像备受谩骂指责的那个人不是他，气定神闲地冲风止遥摇头：“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你看看他……”姜谨权说到一半瞬间又将牛头人面具转过去，声量不禁提高一倍：“你说什么！”
姬荀玉缓缓抬眸，再重复：“我说，那些言论，所言非虚。”
管理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不可能。”哪怕姬荀玉自己承认了，姜谨权都不信他真会这么做，“你明明……”
话没说完，姬荀玉警告的眼神跟着落下，姜谨权彻底闭上了嘴。
“这件事你们也不用太心急。”姬荀玉知道他们突然现身也是担心自己，“既然对方想将我拉下来，那我就如他所愿好了。”
话说到这份上，风止遥总算嗅到了一丝不对劲：“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干的了？”
姬荀玉扯了下嘴角，点点手边整理好的资料：“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休息，接下来的事，还要麻烦二位了。”
话音刚落，几名监察官突然破门而入，抬手举起新鲜下发的逮捕令。
姬荀玉暂时被捕了。
＊
三天后的深夜零点，偃希趁夜溜进神能局，轻车熟路地摸进地下监狱。
虽然被关进了地下监狱，周围的守备却很松散，偃希几乎没废什么劲儿就进去了，拉过椅子反坐着趴在椅背上：“你在耍什么花招？”
姬荀玉睡眠很浅，几乎是人刚进来就醒了，睁眼慢悠悠坐起身：“这次耍花招的可不是我。”
确实，这次的事摆明了是有人整他。
“你可以不承认的，反正对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是偃希最想不明白的一点。
网上的匿名举报信源头在海外，他就算顺着对方来也不一定能抓住人，何必多此一举。
姬荀玉似乎心情很好，嘴角止不住上翘：“你是在关心我？”
偃希连忙起身倒退两步，刚想说“谁关心你”，话到嘴边突然停住，沉默片刻深吸了口气，点头轻嗯。
这没什么好隐藏的，反倒是打死不认才无法解释他特地跑这一趟的理由，但到底有点羞耻。
“你看起来也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姬荀玉及时伸手拽住人，“那个人……应该是喜欢你。”
这话，偃希已经是第二次听见了。
上次白先生提醒之后，他就一直有在排查这些年见过的人，可交往密切的也就身边几个，组内的事都是由枫叔安排下去，极少露面。
要说喜欢的人，除了眼前这个，他还真找不出第二个。
姬荀玉瞧他眉头紧锁就知道他应该不认识，所以才更加痛恨甚至是嫉妒，他这个时常出现在偃希身边的人。
那个人对他的喜爱已近乎病态。
“算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只会在暗地里，不惜通过伤害偃希的方式引起他的注意，姬荀玉也不太想让他想起来，很快转了个话题，“既然都来了，不如陪我。”
“你脸很大啊。”
“……不愿意算了。”
姬荀玉失落地松开手，侧过身躺回去。
片刻后，身后突然往下一沉。
“不准转过来。”正要转过去，身后传来恶狠狠的一句，逼停他想要翻身的动作。
姬荀玉不动了，身后的人也不动，狭窄的牢房内就只剩两道轻浅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呼吸声渐渐平稳，姬荀玉慢慢转过身，黑暗中，寻到一抹亮眼的白，甚至连外套都没脱。
姬荀玉伸出手覆在人眉间，淡淡的暖光溢出掌心，拧紧的眉宇一点点被抚平，凑近了能听见梦中人呓语“妈妈”。
偃希是被一束光照醒的，地下监狱哪儿来的光？
瞬间睁开眼，入目熟悉的黑金纱幔，这是他的房间，可他昨晚明明……
偃希低头看到身上的睡衣，恍惚反应过来中计了，那座监狱关不住姬荀玉，他本事大着呢，根本不需要自己操心。
“姬荀玉！老子再去，老子就是狗！”
“汪。”
时间忽然静止了一秒，偃希慢慢转过头看向身旁，脸色无比难看：“你怎么还在这儿！”
姬荀玉：“监狱里的床太硬了，睡得不舒服。”
偃希突然胃疼，床硬是越狱的理由么？
“你放心，没人知道我在……”
话没说完，被子里游走着一条腿缓慢抵上腰间，待姬荀玉低头猛地发力，将人踹到地上。
砰！
好大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