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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双抢”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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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方红梅的那个周末,徐磊来了。

未婚妻刚走,就有好朋友相陪,王加根感到非常高兴。

谈起上次在武汉中山公园门口输钱的事情,徐磊仍然觉得蹊跷,怎么也闹不明白庄家是如何做的手脚。

“庄家骗人的把戏要是让你看破了,他们还如何骗人?”王加根哲学家一般地提醒。

“那怎么还是有那么多人猜对了呢?”

“猜对的那些人,说不定就是庄家的同伙,是托儿。他们故意用赢钱的假象引诱旁人下注,事后再来分成。”

徐磊说,大城市的人就是鬼点子多,骗人都能够做到滴水不漏。话题又转到方红梅身上。自然而然地,王加根提到了前段日子遇到的倒霉事情。

徐磊也觉得刘福民无理,依仗权势耍淫威,教子不严怪别人。而陆定国呢?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听过王加根的报复和反击计划,他又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他说,像他们这些刚从学校毕业、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受不得一点儿窝囊气。心里藏不住话,看不惯就要说,有冤屈就要申,遭遇不公就拍案而起,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按说,这都是一些好品质。学校老师是这么教的,书本上是这么写的,广播、电视、电影里也是这么倡导的,没什么错。可真正这样做了,往往又会吃更大的亏。

“不管在哪个单位工作,都应与领导搞好关系。千万不要与领导唱对台戏,尤其是不能得罪顶头上司。得罪了顶头上司,未来的日子就会很惨。他会想方设法打击报复你,整治你,给小鞋你穿。不管你工作多么努力,他都不会认可你,不会提拔和重用你,让你看不到任何希望和前途。在这方面,我有切身体会和教训。”徐磊情真意切,语重心长地提醒王加根,“你眼下的情况比较糟糕了。得罪了文教组长,又得罪了校长。他们都是有生杀大权的人物啊!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决定着你未来的前途和命运。如果他们对你有了成见,坏了印象,你王加根在花园公社教育界还有什么希望?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低下高傲的头颅,委屈求全,想办法改善关系。就算百分之百的道理在你这边,也要装出诚心诚意的样子,去向他们道歉,求得他们的谅解。这是策略,与骨气无关。你赞成什么或者反对什么,并不一定要直截了当地表达出来。先埋藏在心里,必须学会韬光养晦。”

“我做不到。杀了我也不会这么做。”王加根断然拒绝。

“你这个伙计啊——”徐磊一脸无奈,退一步劝道,“就算你不愿意改善与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应该再去激化矛盾!这是底线。希望你慎重考虑。如果你连这点建议也听不进去,将来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别说进桥西中学,现在这所学校,你恐怕也呆不下去。”

“悉听尊便!他们总不会连教鞭都让我拿吧。老子的能力在这儿放着,教学成绩在这儿摆着,他们还能磕了我的饭碗不成?”

“这个不好说。想治你的话,分分钟的事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岳飞有能力吧?有功劳吧?还不是被秦桧害死了。他们只要盯上你了,就能找出无数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你开了。让你吃哑巴亏,还没地方申冤。”

听到这里,王加根出了一身冷汗。

“还是回到陆定国这件事上。”徐磊诲人不倦,继续循循善诱,“从你介绍的情况看,陆定国其实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中断会议,把你母亲写给他的信交给你,实际上是在示弱。非要让他这么一个大你几十岁的人,向你道歉么?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把同事之间的关系搞得像敌人?更何况,他还是你的领导。”

“我可以不告他,但在教师大会上说说自己的想法总可以吧?”王加根开始让步。

徐磊觉得,也没这个必要:“在教师大会上发声,无非两个目的。一是为自己辩解,表明自己并非道德品质败坏、专横跋扈、目中无人;二是发泄一通,出一口恶气,让陆定国知道的不好惹。我觉得没这个必要。未婚同居的事情,只能越抹越黑,还不如不说。谈恋爱发生两性关系,其实比较普遍,只不过人们讳莫如深罢了。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又不是婚外瞎搞,谈不上道德品质败坏。你为人怎么样,大家有目共睹,自有公论,何必去辩解?至于与陆定国置气,更没有必要。产生那种想法,本身就是幼稚的表现。图一时快活,惹百日灾祸。划算么?”

听徐磊这么一剖析,本来义愤填膺、准备与陆定国决一雌雄的王加根,感觉斗志丧失殆尽。他第一次发现徐磊口才这么好,看问题入木三分,思维缜密。这家伙,将来肯定是个当官儿的材料。

徐磊劝王加根利用暑假去跑跑调动,力争进入桥西中学。

王加根却觉得没这个必要,因为他找不出公社文教组不让他去桥西中学的理由。说好了桥西中学建成后,公社小学戴帽儿初中班整体划转,未必学生都转过去了,会把他这个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留下?何况他语文教得那么好,成绩在那儿摆着,文教组领导看不见?低三下四地求人,劳民伤财地去打通关系,不如认真组织学生复习,力争在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中取得好成绩——这才是最重要的。

徐磊急得跳脚,恨不得拿头撞墙。

他说,现在的人都信奉这样一条规矩:办事就得花钱。通过正常途径办事,往往不及通过非正常途径办事的成功率高。一件事情,无论从哪方面讲都应该办理,但不一定能够办成;相反,一件事情从很多方面讲不应该办理,甚至明显不符合条件,但又有可能办成。

“有这么严重么?”王加根觉得徐磊危言耸听,“凡事都得走后门,那还要大门和门脸儿做什么?”

“现实就是这样的!”徐磊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回答,“你王加根也是这条规矩的受益者。”

“笑话!怎么可能?”王加根觉得好笑。

徐磊直视着王加根,咄咄逼人地问:“那你告诉我,你本来是杨岗公社人,为什么毕业分配没有回杨岗公社,而是到了条件相对优越的花园公社?”

王加根无言以对。

“还不是因为有班主任汤正源帮忙!你能否认这一点么?而我呢?生在花园,长在花园,祖祖辈辈都是花园人。他们为什么没有把我分配到花园公社?而把我流放到季店公社?还不是因为我没有走后门,没有得力的人帮忙!说这些话,并不是发牢骚、泄私愤。我只是提醒你,不能太书呆子气,脑筋应该活泛一点儿。识时务者为俊杰。身边的人都不按规矩出牌,你独善其身有什么用?现在,别人都在跑关系、找路子,你却稳坐钓鱼台,天上怎么可能掉馅儿饼?”

王加根沉默不语。

虽然他觉得徐磊说的有道理,但还是过不了心理上的那道坎儿,不愿意去做。滴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情自己干,靠人、靠天、靠祖上,不算是好汉。这句话一直被他当成座右铭。他信守,遇事只按正常程序去办理,梦想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去实现。不走捷径,不搞特殊,不祈求别人的怜悯。

进入七月份,紧张的期末考试复习开始了,也进入了学年的收关阶段。因为忙,王加根暂时搁置反击和告状的事,全身心投入教学。

天气不是很好。夏至一直到小暑,几乎每天都在下雨。望着连绵不断的雨丝,民办教师和“半边儿户”公办教师眉心都拧起了疙瘩,忧心如焚。再这么落下去,棉花、小麦、花生、芝麻这些旱地作物就完了。一个多月前专门放农忙假抗旱,现在又担心雨涝。

老天爷这开的是什么玩笑啊?

大礼堂宿舍屋顶的机瓦因为长时间风吹雨打,有些地方已经松动或破损,雨稍微下得大一点儿,屋面就成了破筛子。到处漏雨,殃及到每一间宿舍。王加根房间里被雨水浸泡的地面上,居然还长出了一棵小蘑菇!也就是在发现这棵小蘑菇的当天,他收到了孝天县文化馆寄来的《澴水浪》杂志样刊。

捧着印制精美的文学杂志,看到自己的文章再次变成铅字,他内心的喜悦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工作和生活中遭遇的不快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杂志样刊一共两本。他把其中的一本收藏起来,另一本准备邮寄给方红梅。喜悦共同分享,痛苦一起分担。这是他们的约定。

吃过午饭,雨还在淅沥沥地下着。为了让心爱的人尽早收到杂志样刊,王加根决定利用午休时间,冒雨前往花园邮局邮寄。他拿起墙角那把满是泥污、伞面已经褪色的黑布伞。伞上一根脱落的钢丝左右摇晃,特别扎眼。他翻箱倒柜,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一根细铁丝,把脱落的钢丝绑好。按了按开关,叭地一声打开,蘑菇形状的伞面比耷拉着一角好看多了。

邮寄完杂志,走到邮局大门口时,王加根发现伞忘记拿了。赶紧回去找,却没了踪影。

雨还在下着。下午第一节课有是他的语文课,不可能在邮局的屋檐下等得太久。跑吧!冒雨往学校赶。他横下一条心,在不时溅起水花的街道上一路小跑。还没上花园大桥,身上的衣服就全部湿透了。他用手抹了抹脸上的雨水,索性放慢脚步。反正里里外外都湿了,全当洗了个冷水澡。他没有料到,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犯了常识错误。

第二天,他就病了。鼻塞、流涕、打喷嚏、咳嗽、咽喉痛、畏寒,发烧……浑身不舒服,肌肉又酸又痛。

去医院,诊断为重感冒。

这一学年的收尾工作,王加根是在病中完成的。

患病期间,王加根一直在宿舍办公。去教室上课,也视身体情况而定。新课已经上完了,讲解内容相对较少。主要是编印复习资料,让学生练习,然后公布答案——俗称考讲。身体状况较好时,他就刻钢版、印资料、改卷子、填成绩单、写评语;感觉身体不适,就躺下休息。药一直在吃,但效果差强人意。

班主任患病,学生们好像突然懂事了一样,特别自觉,非常听话。期末考试成绩也不错,与期中考试相比,数学和英语都有进步,语文更是创造历史,名列全公社第一。

这年暑假到来的时候,王加根买了一辆自行车。

参加工作一年就能够实现买车梦,主要得益于“互助会”。当然也有遗憾,因为没有搞到名牌自行车供应票,他买的是个杂牌子。

本来他想再等等,就算买不到“凤凰”,至少也要搞辆“永久”,可方红梅给他下达了新任务,暑假期间要帮腊梅跑升学的事情,没辆自行车不方便。

自行车买回后,他抓紧时间学车。先是在校园里面练习,接着骑出校园,到襄花公路上练。有时往县师范方向跑,练习上坡和下坡时如何控制刹车;有时往花园镇方向跑,练习人多车多时如何做到不慌乱,锻炼胆量和勇气。到方红梅放假来找他时,他已经骑得很像那么一回事了。

按约定,他们先回王李村,帮家里搞“双抢”,到了八月份,再全力以赴跑腊梅升学的事。

瞅了个天晴的日子,王加根骑车带上方红梅,开始了他们的第一次骑自行车远行。上午十点钟出发,预计中午十二点之前到王李村,正好可以赶上吃午饭。也就六十多里远,两个小时应该足够了。

上路后,无论是坐车的方红梅,还是骑车的王加根,都特别兴奋。出学校大门到花园镇,道路平坦且多为下坡,不用蹬车,车轮就转得飞快。自行车这东西真是太好了!发明自行车的人太伟大了!

王加根赞不绝口,不由自主地发着感叹。不过,好景不长。穿过花园镇,进入镇东的丘陵地带,开始爬坡上王家岗了。王加根感觉非常吃力。方红梅建议他下车推行。他又犟驴一般不肯。最后实在是骑不动了,还是采纳了方红梅的建议。

过了王家岗,柏油路没有了,全是土石路。路面崎岖不平,坑坑洼洼,到处是泥水凼子,而且多为坡道。上坡骑不动,下坡不敢放行,平地也得躲避水坑和泥潭。因此,推行比骑行的时间还要多。

没关系!反正不赶时间,行走时正好可以聊聊天。

方红梅说,腊梅今年中考自我感觉特别好,对照答案预估了四百九十分。

“这么强!”王加根由衷赞叹,“重点高中和中专录取分数线一般在四百六十分左右。她可以超出三十分呢!腊梅太棒了!”

方红梅说,虽然预估乐观,家里人还是有点儿不放心。方母斋戒三日,专程去了一趟黄陂木兰山,求菩萨保佑。方父天天在家里叨唠,催她去找县师范的老师和同学,探听中考阅卷地方,找人帮忙。

“去年被周东明愚弄过一回,他还是不长记性!”方红梅显然有点儿生气,觉得她爸太天真,“中考阅卷是严格保密的。阅卷地点怎么可能随便让人知道?阅卷人员也是提前集中,封闭管理,试卷全部改完之后才让出来。我们去哪儿找熟人?再说,就算我们把信息传递给了阅卷人员,成千上万份试卷,别人怎么可能找到腊梅的卷子?更何况,考生的姓名、准考证号都是密封装订的,根本看不见。我把这些道理讲给我爸听,但他还是固执己见,一根筋地要我跑路子找人。说什么跑跑总比守在家里强,或许会突然遇到好机会。天天在家里叨叨,吵得人耳朵都起了茧子。”

王加根听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他说:“如果不兴开后门该多好。大家完全凭本事吃饭,靠能力竞争,就没有这些麻烦事。”

“开后门真是害死人,也教坏了老百姓。我们当然希望大家都守规矩,不去搞这些歪门邪道。但是,怎么可能做到呢?”方红梅无可奈何地感叹,“有人守规矩,有人不守规矩。结果总是守规矩的人吃亏,不守规矩的占便宜。哪个还愿意继续守规矩?”

他们到王李村时,接近下午两点钟。

原本计划两个小时的行程,用了整整四个小时,多花了一倍的时间。特别是从双峰管理区到王李村那段机耕路,全是烂泥,既不能骑车,也不能推车,王加根只能扛着车子走。

走进家门,还是只看见王裁缝和加叶这爷孙俩。王厚义和胡月娥下地收割早稻了。

冷冷清清,脏乱不堪。路上的热情被冷水浇灭。两人不声不响地开始做饭——白菜煮面条,先把肚子填饱。

四个小时的艰难行程,让两个年轻人累得几近瘫痪。他们吃完面条,稍微洗了一下,就进入房间,倒在床上睡着了。

吃晚饭的时候,王厚义和胡月娥的情绪不怎么好。

为消除加根和红梅的误解,趁王裁缝离开堂屋进房间的时候,他们低沉着声音说:“厚德死了。”

厚德是加根的四叔。他五年前与胡太婆的外孙女春芝结婚,接连生下两个大胖小子。算起来,年龄还不到三十岁,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王厚义说,厚德的死确实有点儿蹊跷。从听到的情况来看,很可能是一场医疗事故。

他们兄弟四人中,厚德年龄最小,长得最帅,身体最强壮。从部队后,厚德一直在江汉农场砖瓦厂上班,还当上了车间主任。几天前,厚德身体有点儿不舒服,去农场医院看医生。诊断为伤风感冒,说是要输液。结果,一瓶吊水还没有打完,就产生了不良反应。医院马上组织抢救,但最终还是没有挽回他的生命。

“春芝去找农场医院扯皮,你三叔三婶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胡月娥一脸神秘地说,“厚德看病先是找的你三婶。你三婶是护士,熟人比较多。医生给厚德看病时,好多钱都没有收,没想到出了意外。春芝再去找农场医院闹,你三婶和那个医生肯定会受牵连。为这事,老三老四两家产生矛盾,扯了好长时间皮。春芝和你三叔三婶到现在还互不理睬,没有讲话。”

王加根不怎么关心这些是是非非,只是难以接受四叔死亡这个事实。厚德春芝结婚后,逢春节都会回王李村过年,在王李村特别抢眼。夫妻调情,父子打闹,母子欢笑,其乐融融,温馨无比。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悲伤、痛苦和怀念。

人的生命太脆弱了。那么一个身强体壮、活力四射的小伙子,说没就没了。这让他看到了人生的无常,有一种莫名的悲观和恐惧。但是,悲观和恐惧又有什么用呢?命运就是那么残酷,每一个人都必须去面对。

第二天,王加根和父亲继母一起下地,抢收早稻,抢种晚稻。

方红梅没有干过水田里的农活,又怕蚂蟥和水蛇,就留在家里洗衣服、做饭、喂猪,搞后勤服务。当她在家里忙进忙出的时候,不时有抽着旱烟袋的老头儿老太太来串门。

胡太婆、本家二爹、本家二婆、皮匠三爷、皮匠三婆……这些人无话找话地问这问那,说几句没有油盐酱醋的家常话,又都吞云吐雾地离开了。

望着这些走路颤颤巍巍、说话声音发抖、皮肤如松树皮一样皱巴巴的老人,方红梅非常纳闷儿:王李村的寿星怎么这么多呀?

七八十岁的老人随处可见。胡太婆快一百岁了!也没看见他们吃什么好东西。这里的人一日三餐非常简单。只求填饱肚子,根本就不讲究营养,而且不注意卫生。未必真的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还有一点儿,村里的老人几乎都抽烟。随身带着旱烟锅子和装有烟丝的布烟袋,有的还抽着精致的水烟袋。抽烟不是有害健康么?他们为什么能活那么大岁数?

这里的人干活也非常辛苦,劳动强度特别大。像现在这样的农忙季节,都起早贪黑,甚至通宵达旦地勤扒苦做。天那么热,又没有降温的饮品,唯一解渴的东西就是白开水。

加根家八仙桌上摆放着一只装有白开水的土陶瓦壶,瓦壶上倒扣着脏兮兮的搪瓷缸。家里人渴了,就把瓦壶里的水倒进搪瓷缸,咕嘟咕嘟喝一阵。搪瓷缸那么脏,全家人共用。

方红梅喝水时,总是闭着眼睛,不看缸子里面的污垢。

成熟的早稻全部收回,晚稻秧苗插得差不多的时候,王加根主动提出,去跑一跑腊梅中考的事情。

方红梅自然高兴。虽然她口里责备方父不切实际,内心里还是希望加根为她妹的事情跑一跑。就像她爸说的那样,即使起不了什么作用,至少心理上是个安慰。

“你只当进行社会调查,出门体验生活。到处跑一跑,对你的文学创作也会有帮助。”送加根出门时,方红梅这样说,“我一定把家里的后勤工作搞好,让他们安心双抢。呆会儿我就去双峰街上买点儿生粉和陈醋,给他们做凉粉。”

加根深情地望了红梅一眼,什么也没说,就骑上自行车上路了。

目送加根骑车远去的背景,方红梅怅然若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这段日子,王加根实在太累了。每天收工回家,总是面无表情,说话有气无力,走路迈不动步子。人晒黑了,而且日渐消瘦。吃过晚饭,连坐在门口乘凉的精力都没有。无论天气多么热,他总是洗完脚就钻进房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连身上有大黑蚊子咬都没有感觉。方红梅帮他赶走蚊子,双手捧着他瘦削的脸蛋,心痛得泪如泉涌。回王李村之前,加根病了那么长时间,身体尚未完全康复,哪里受得了如此高强度的体力劳动?他需要静养、需要休息啊!可是,为了腊梅升学的事情,又不得不骑车远行。

“不会出什么事吧?”方红梅脑子里突然闪现这样的一个念头,“亲爱的人,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快去快回,平平安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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