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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22.新元2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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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言衿不需要像找安果那样麻烦,祁安知道,只要去政府大楼就可以——但是政府大楼在市中心,从南区到市中心,无疑会路过位于东区的娱乐街。

祁安现在就站在这条十字路口。

直走是直接去市中心,这样可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右转是回到东区,现在回去其实并无太大意义,但教授在那里。

从实用主义角度来说,当然没有任何考虑的必要。

时间很晚了,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大家似乎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只有祁安孤零零一个人乘月而立,扁舟般摇摆不定。

也就因为这原地的片刻踟蹰,祁安发觉有什么不对劲——虽然她在14区只待了寥寥数日,但已经基本习惯了这里的混乱无序,或者说,如果这里的人们突然开始“遵纪守法”,那大概会是最离奇的景象。

而这种情形现在正在她眼前上演。

身边赶夜路的人虽然还是一样多,但他们不再像往常那样沿街争抢,随处可见的打架斗殴现象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好像突然达成了某种共识,只低头默默赶路。

会不会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祁安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但人满为患的街道上近乎死寂,她不禁感到一种异样的恐惧。

这些人究竟是因为知道这里即将发生什么所以才像幽灵一样一言不发,还是说他们……

曾经看过的一些恐怖片的片段一帧一帧在她眼前回放,这个时候祁安才明白原来在荧幕上见到的画面和亲眼所见所闻的感受天差地别。她这是第一次痛恨自己优秀的记忆力。

祁安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样难以动弹。

她的心里好像有两个小人正争锋相对——一个提醒她这里很不对劲,可能有危险,应该赶紧像路上的其他人一样离开这里;而另一个则站在原地跳脚,催促她去找寻造成这种异状的罪魁祸首。

未知会放大人心中的恐惧,而恐惧让祁安丧失了一些她往常敏锐的判断力。有人正悄悄靠近她,可她却对此无知无觉。

“是谁?唔!”

从祁安离开,已经过了很久。眼看着太阳一点点升起,夏星眠终于体力不支,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她先是见到了她的母亲,夏玉白,那个曾经桃李满星系的生命科学研究教授。夏星眠看到母亲教年幼的自己在家里的阁楼上用天文望远镜观测流星,她的眼睛里光彩熠熠。她温柔握住夏星眠的手,一点点帮助小小的自己调试那架复杂的仪器。

而37岁的夏星眠远远站在她们的身后。

她听到自己惊喜得对母亲说自己看到了很多漂亮的星星,也听到母亲用柔和的声音告诉年幼的她“小眠,说不定流星会实现你的愿望哦。因为你就是星星送给妈妈的礼物。”。

紧接着画面一转,她看到了涅戈星上的孤儿院,看到了十三四岁的自己和江鎏,姜瑜堇。大概是正处在青春期,少年人总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手里握着朋友们送给自己的礼物,她表面上装作漫不经心,实际上却不住得抱紧那个看上去十分“廉价”的礼物盒。

“夏星眠,你很喜欢我们的礼物是不是!”

“我才没,姜瑜堇你真幼稚,谁会喜欢幼稚鬼送的礼物!”

“星眠,你不喜欢吗……对不起,我……”

“喂江鎏!你为什么道歉啊?那个,骗你的,其实我,我很喜欢。”

画面的角落中跑出来了一只小猫。

她们都喜欢小动物,平时偷溜出孤儿院后总是会在她们自己搭建的猫屋边喂那些无家可归的小精灵。其中有一只小猫对她们来说最特别。

尾巴。

她们第一次见到这只小土猫时它正在流血。可它自己好像对此浑然不觉,还在路边的小树丛里追着自己的尾巴玩。

“以巴!以巴你在哪?”

“它在这里!”

“小猫,快来呀,今天有牛奶喝。”

后来,祁安也出现了。

她蹲在自己的花园里,像条小狗一样抻着脑袋轻嗅玫瑰的味道;看到穿着白大褂的自己向她走去,她就兴奋得站起来冲自己笑。

“教授!您好吗?”

“祁安,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在闻花香,教授,我喜欢玫瑰花。”

“是吗?”

“是呀,它闻起来跟您身上的味道好像!”

过往种种像是映在镜子上,美好的回忆在夏星眠眼前一幕幕浮现。如果一切都能停留在那里就好了,夏星眠仰着头,远远站在一边。正当她这么想着,镜面却被摔破了。有水流正涌向她,它们将她的双脚托起离开地面,夏星眠看到了新的画面。

她看到母亲缠绵病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还是紧握自己的手,说“小眠,忘了这些吧,不要去怨恨任何人。”;她看到姜瑜堇笑着往自己家里的方向跑,边跑边向她们挥手道别,喊着“明天见!”,但转眼她就安安静静躺在了棺椁里;她看到段映文怨怼的眼神,看到研究院一些同事鄙夷的目光;她看到跑开后再也没有回来的尾巴,看到江鎏陈晨浑身是血得倒在污泥中,看到祁安含笑的双眼里溢满血泪……

她在原地茫然环顾,四下幽暗一片,看不清来路归途。她低下头,只看到海水和自己身上仍旧一尘不染的白大褂。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夏星眠听见了。很吵,但她不想醒来。

她无法醒来。

她只是放任自己安静躺在水流中。或许海水终将淹没她,届时她将获得她期待已久的自由。

“妈妈,星星没有实现我的愿望。”

“我希望爱我的人不受伤害,希望我们可以一直那样平静得生活下去。”

“星星没有实现我的愿望,她们跟我一样,睡着了。”

祁安此时正像苹果绕着自己的小窝踱步一样绕着夏星眠团团转。

“教授到底怎么了?我才离开了那么一会儿而已,江鎏你对教授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一直不醒?”

“我对她做了什么?呵,首先,你已经消失十几个小时了,要是你再不回来我都要报警了;其次,你为什么会带言衿那家伙到沉夜来;最后,夏星眠大教授这种大人物,你觉得我能对她做什么?”

护主的小狗通常是不能理智思考的。

“我的确离开的有点久了,但是我是为了帮你才去找言衿的!你看我离开的时间太长了,所以就拿教授来威胁我吗!”

江鎏被没脑子的祁安气得差点晕过去:“神经病啊你!我拿你威胁她倒还差不多。您能不能睁开眼睛看看,夏星眠只是发烧了!”

“那你为什么不治疗她!”

“他六舅的泡泡茶壶,你没看见已经在给她输液了吗?”

“我……”小狗眨眼,小狗无措,“哦,我看见了……”

陈晨的办公室本身是兼具保密与实用的——单向玻璃,加密暗门,在办公室里还有一个通向外界的暗道以及完备的医疗用品。可惜自从祁安来了,这里简直变成了菜市场。陈晨生无可恋得木着脸看着争吵着的祁安江鎏,她的旁边坐着一位大人物——14区次长言衿。

虽说是客人,言衿倒比陈晨更自然,她一进来就坐下了,甚至在询问过陈晨后,还自顾自开了一瓶红酒喝了起来。

那瓶红酒还有点贵的,也不知道次长大人一会儿付不付钱。

陈晨忍不住低头捂住脸。

好好好,现在言衿也知道我这里有个密室了。

天杀的祁安,我真想报警抓你!

“陈晨女士,”正当陈晨已经在构思要怎么报警的时候,一直没开口的言衿说话了,“看上去她们的友好协商告一段落了。”

“呃……次长大人说的对。”

熟悉的办公室,熟悉的四人组,只是其中夏星眠的位置此时坐着言衿。

虽然次长大人是祁安带回来的,可是她此时却无心“正事”,满脑子只有昏迷不醒的夏星眠。

祁安不说话,江鎏陈晨自然也不说话——她们根本不知道祁安为什么把不知是敌是友的言衿带回来。

一片寂静中,言衿先开口了:“夏祈小姐,如果你实在担心夏教授,不如我再请几位医生过来?”

“啊?呃,不,江鎏说了,已经找这里最好的医生给教授检查过了。”言衿的话惊醒了浑浑噩噩的祁安,她拒绝了言衿的好意,按按自己的指骨,努力打起了精神。

“江鎏陈晨,我想,介绍就不必了,你们都已经认识了。这件事可能有点复杂,我长话短说。”

“计划赶不上变化。我昨晚从安果那里出来之后,在中央广场附近遇到了言衿女士。她……袭击了我,然后好像救了我一命?”

听着祁安有点不确定的语气,江鎏皱起眉:“救了你?你确定吗?”

“大概确定……因为我昨晚遇到了4299号的交易现场。在中央广场那里,路上的大家都不做声,好像很害怕一样,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言衿女士突然出现,袭击了我,然后把我带到了她的车上。我在车上观察了一会儿,看到很多黑色衣服的人在运送什么货物。”

陈晨一愣:“什么?‘百鬼夜行’吗?不可能啊,今天凌晨不是4299号的交易日。”

言衿偏头看了陈晨一眼:“您好像很清楚拍卖场的事。”

“呵,还是没有您清楚,”江鎏冷笑一声,“怪不得今天凌晨三点半左右外面的人就全撤走了,次长大人,消息很灵通啊。”

“我总归要保证自己人的性命。”言衿只是耸耸肩,没有正面回答江鎏。

“总之,我看到了他们运送货物,”祁安打断火药味浓重的两人,“我还知道了一些,内情。这些事情可能言衿女士自己来讲比较好。”

“不,我来讲,恐怕江鎏女士不会相信。”言衿笑笑,对祁安做出“请”的手势。

“您倒是很……”

看着又要呛起来的两人,祁安头痛:“好,那我说。言衿女士自从发现总长先生吸毒之后就一直在追查到底是谁在贩毒。她前阵子抓住了几个小喽啰,但他们好像很畏惧的样子,什么都不愿意说,最后还自尽了。她之所以会在昨天救下我,也是因为她一直派人保护安果。”

说道这里,祁安忍不住又为自己昨天对言衿的恶意揣测感到抱歉,她轻叹一声:“我为我昨天对您的揣测和出言不逊感到很抱歉言衿女士,我并不知道您一直在保护她。”

“什么?”这次是陈晨忍不住了,“这不可能啊,那昨天林……昨天那个小姑娘为什么……”

“因为想要对她不利的不是言衿女士,而是贩毒的人,”祁安无奈得皱着眉,“安果她实在是太……热心肠了。大概一两个月以前,她在街边帮助了一个拾荒人,但是那个拾荒人其实是因为实在拿不出钱来买毒品所以去一个小窝点偷毒,才被人袭击了。14区因为各种原因,之前几乎没有人在这里贩毒,毕竟能拿得出余钱买的人凤毛麟角。安果什么也不知道,所以也就不清楚自己惹到了毒贩。”

“虽然她一无所知,但毕竟是因为她我才顺着抓住了些线索,所以,我派人去保护她,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言衿淡然补充。

听完这些,陈晨有些头大了,她转头想要征求江鎏的意见。

“所以呢?”江鎏看着祁安,“所以你刚才说的这些,跟把她带到这里来,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吗?”

“有的,江鎏女士,”言衿的眼睛一瞬不瞬得注视江鎏,“我想,我们可以合作。”

“为什么?是何原因让您产生了这样荒谬的想法?”

“因为我们都希望这里能够变好,不是吗?”

江鎏露出了她招牌的讽刺的笑:“您在开玩笑吗?我不得不说,这是我出生以来听过第三好笑的笑话。哦,第二个是在姜瑜笙的就职演说会上。现在看来,您比他也不遑多让啊。”

“是吗?”言衿摇摇头,“我想,您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

“误解吗?先前的事暂且不论,你对我们的隐瞒也撇开不谈,你在14区做次长这么多年,如果真的想做些什么,还需要等到现在吗?大的不谈,我倒要问问您,一年前的暴雨过后,救灾物资严重紧缺,您放任石泽联合议会诸位大人贪污巨额救灾款项,对平民的死活不管不问是为什么;7个月之前,议会勾结14区帮派组织发动了一场大规模有预谋的武装袭击,最终致使67人死亡713人重伤,而您甚至在事后连慰问款都没有补偿,这又是为什么;还有……”

“因为我需要权力,”言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以为您会明白,很多事情不是我想去做就能做到的。”

“你需要权力?”江鎏怒极反笑,“可我看您架空总长这套做的很利索啊。至少两年前,14区政府能够自行决断的事就都由您管理了吧?不用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只是需要替罪羊。”

“至于权力?当然,我看得出来,您确实很需要权力。”

“那个……”祁安看着这两人争吵起来的样子,感到有点手足无措。

她看得出来,言衿说希望能够跟她们合作,这话是真心实意的。测谎是她在为议会工作中需要用到的技能,她相信自己不会出错。

“怎么,你有什么高见?”江鎏逼人的眼神从言衿身上转向了祁安。

“我觉得言衿女士没撒谎……”

相信自己是一回事,面对江鎏的眼睛是另一回事。

祁安心虚得移开视线。

“你觉得她没撒谎?”

“没。”

“哦,那看来我说对了,的确是缺个替罪羊。”江鎏点点头。

“可是她跟我保证,不会把教授卷进这件事……”

“可不是吗,毕竟有江鎏和我就够了。”陈晨在边上沉思着补充。

“不。”就在这时,言衿终于出言打断了她们,“我很抱歉江鎏女士,陈晨女士,事已至此,我不得不承认,你们一开始的想法是正确的。我的确需要替罪羊,当我知道夏星眠教授来了之后,我就认为她将是这个最好的人选。但是现在不需要了。”

“什么意思?”

“因为我发现,完全跟你们站在一边,将是对我来说最好的选择。”

深呼吸。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江鎏在心里默默按着节奏数自己的呼吸。

这是姜瑜堇教她的,一开始,她只会在紧张的时候这样做,现在,她已经可以熟练利用这个口诀控制自己不要打人。

看着她开始闭眼深呼吸,陈晨拢着头发笑起来:“言衿女士,我觉得您最好还是快点离开这里比较好。再晚一点,我真怕她会把您脑袋拧下来。”

“嗯?”

陈晨也耸耸肩:“您凭什么觉得您想跟我们合作我们就要跟您合作呢?恕我直言,您的倚仗不过是作为14区政府人员,比我们的消息来源更多一些。但我们不愿意合作您又准备怎么办?还是说您想拿夏教授威胁我们?那您知道夏教授只要公开说一句支持姜瑜笙,姜瑜笙就能立刻不计前嫌给她派几十个保镖二十四小时保护她的周全吗?”

“陈晨,你别……”

“闭嘴夏祈。你信不信就是夏教授现在醒过来听说你把这位大人带来了她都会再被气晕过去?”

“为什么?我们明明可以合作共赢,这样不是最快最安全的方法吗?短时间内14区的自治肯定做不到,但是至少我们双方合力,也可以暂时改变些什么,至少不要再让大家过朝不保夕的生活了,这样不好吗?”

“真蠢。”江鎏眼睛都没睁开,“14区的混乱是黑色交易能够继续下去的唯一保护。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进行大规模洗钱和违法交易?你真的觉得只要不选择脱离议会的控制,他们就能眼睁睁看着这里的一切越变越好?”

“您说的对,这里需要的从来只是一把火,”言衿将高脚杯里最后一点红酒喝尽,“如果议会不向这里施压,这里永远也不会改变。”

江鎏和陈晨都不说话了。

言衿把手中的玻璃杯放回桌上:“你们不必责怪夏祈小姐,是我希望她带我来这里的。我认为我们可以合作,当然,现在也一样。我在上层区认识几个朋友,听说有位李先生似乎对我很感兴趣。我的确是周仕明的私生女,这点你们不需要再去查证了。不过有一点需要说明,我与他本人并没有任何关系,我的父亲在我出生前就死了,我一直这么认为。”

“今天姜瑜笙还将邀请一些人去参加晚宴。”

“虽然不必我多言,但是在我们毫无作为的这些日子,有些人的阴谋一刻也没有停下过。”

说完这些,她就转身穿上了外套,准备推门出去。

“你……”陈晨想了一下,开口问道,“如果我们不同意,你准备怎么办?”

“夏星眠到这里来,是我这么长时间里看到最好的机会。我知道你们是好朋友,不希望她涉险,但我还是要说,等她离开后,大概还要再等很多年吧。”

言衿站在门口,礼貌地向屋里几位点头示意。

“呵,说真的,我现在觉得,如果我们能达成合作,说不定我也能和你们成为挚友。那么走出这扇门,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样对我们都不错,对吧。”

“我们需要时间。”

江鎏这时说话了。

“夏星眠短时间内不会离开,好不容易离开第一区,她现在如果回去势必要站队,这极有可能改变目前的政|治|局面,在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记者的问题之前,她回不去。即使你说想要跟我们通力合作,她也可能无法避免得成为牺牲品。等她醒了,我们会给你答复。”

言衿离开了,祁安有点紧张得坐在原处。

好像闯祸了。

但是祁安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不管发生了什么,合作者难道不是越多越好吗?

“您刚才……”

“如果她说希望通力合作是实话,那不让夏星眠成为众矢之的的办法只有一个。”江鎏盯着门平静得说。

陈晨有些疲倦得向后靠,接过江鎏的话:“她可能想以绑架夏星眠为噱头,迫使议会向下施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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