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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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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7月,南城开启蒸笼模式,预测酷暑天气将会一直持续到9月初。

暑假第一天,李江哲一大早就从学校出发回了一趟南城郊区的家。半个月前她通过房屋中介公司把自家房子挂网上进行售卖,没几天中介就说房子已经被人看中。中介积极促进买卖达成并迅速协调出时间,约了双方今天见面签约。

李江哲到达时,中介和买方已经在客厅等着了。买她房子的是一对从区县过来的中年夫妇,夫妇儿子马上要到南城郊区上高中。李江哲这套房子就在学校附近,而且夫妇本来也计划着要在南城买房,一举两得,他们看完房子,当场就决定买下。

整个签约过程很顺利,大家互相寒暄完,李江哲启程返校。

把房子卖出去之后,李江哲在南城就没有家了。

“反正大学毕业后就去另外的城市,老子四海为家~”

李江哲可不愿意走悲情人设。

返程的公交上,李江哲坐在最后一排听歌睡觉。耳机里正播放着张国荣的《无心睡眠》,动感的歌声似乎有魔力抚平她内心泛起的一丝丝伤感。

李江哲去年以远超分数线的成绩考上了南城传媒大学新闻系。她选择南城传媒大学的原因很简单,学校承诺提供大学四年全额奖学金。学校领导考虑到李江哲的家庭情况:父亲去年刚去世,母亲行踪不明,家里没有老人,现在只剩李江哲独自一人生活。领导在跟李江哲本人进行充分沟通后,尊重她这四年只想安静学习不想被人打扰的意愿,给她安排了研究生寝室那一栋的双人间。

但是同寝室的师姐从来没有露过面,到目前为止,寝室里只有李江哲一人。

暑假第一天,校园里都是推着行李箱回家过暑假的学生。李江哲返校时已是中午烈日当空。她早上出门就没吃早饭,经过一上午来回折腾肚子早已咕咕作响,于是她只好顶着大太阳去学校商业街吃凉面。

李江哲匆匆忙忙吃完凉面,又匆匆忙忙回到寝室。她一进门就把帆布包丢在椅子上,再去拉窗帘,然后脱光衣服冲进洗手间淋浴。等冰凉的冷水浇透全身,她才终于觉得凉快了一些。

李江哲洗完澡,重新换好一身干净的衣服。她拉开书桌旁边的小衣柜,把罗森便利店的工作服塞进帆布包,之后匆匆出门。

这个暑假李江哲会在学校对面的罗森便利店打工,她一周随机上五天班,上班时间是中午1点至晚上22点。

李江哲去年高考结束后就在家附近的便利店打工。她上大学后,基本上每个周末都在学校对面的罗森便利店打工。她对便利店工作流程早已是轻车熟路。

李江哲打工的这家罗森便利店附近有学校有商业写字楼。这家店一年四季早晚高峰会非常忙碌,中午倒是不忙。

暑假期间,中午店里只有李江哲一个店员,她补完货做完店内清洁后,会站在收银台前看书学习,她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工作环境。店内空调开着,音乐声环绕着,除了偶尔有几个客人进店买冰饮又迅速离开,大多数时间店里只有她一人,非常适合专心学习。她一般在下午四点半左右停止学习,然后她会去操作间准备炸物蒸包关东煮之类的小吃,等小吃完成加热可以进行售卖时,另外两个店员也来上班了。接下来所有店员准备迎接晚高峰。

这个暑假,南城国际高中即将升高三的全体学生都照常上课。艺术生上午正常上文化课,下午上专业课,暂时没有晚自习。

下午六点半,叶一言和肖莉莉从南城国际高中大门走出。

肖莉莉边走边嚎,“我快渴死了!陪我去罗森买瓶冰水!”

叶一言在旁边准备开溜,“你自己去,我快赶不上公交了。”

肖莉莉想扇死叶一言,“你是不是有毒!这么热的天你坐什么公交!装什么丫鬟命打车回会死?”

叶一言马上妥协,“行,一会儿坐地铁。”

“哎呀快走快走~去罗森吹空调~”

肖莉莉拉着叶一言加快脚步。

叶一言和肖莉莉是南城国际高中的艺术生,这个暑期结束后她们就高三了。南城国际高中属于私立学校,这个学校大多数学生未来的路要么是出国要么是走艺考。这里并没有别的学校特有的高三压抑氛围,学生们性格也相对活泼一些。

这天,叶一言和肖莉莉刚上完表演课,老师当着一众少男少女们的面,把叶一言一顿夸,老师放狠话说:“你将来要是不坚持做演员!天涯海角我都要绑架你!把你绑回来拍戏!”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叶一言,南城国际高中唯一的女神。她高一高二全年文化分第一,艺术分第一。她还是颜值天花板。

南城国际高中的教学质量一直都是全市顶级,可想而知叶一言有多么备受瞩目。

叶一言这人从小就好胜。她小时候参加体育或者文化比赛,不得第一名她就不高兴。小时候的叶一言如果没得第一名,父母刚开始也会安慰她,“没关系不要紧下次加油努力,没得第一名的你依然很棒!”

后来父母也不安慰了,因为父母逐渐发现叶一言这种性格要不得。父母心想,女儿小小年纪就过于看重输赢,长大后怕是要成为输不起的自大狂,于是他们开始教育叶一言,要做一个“输得起的人。”

但是小时候的叶一言并不知道父母的内心活动,她输了比赛不开心完全是在气自己平时练习不够,跟别人无关。

等叶一言上初中,父母就没机会教育她了,因为她整个初中的文化总分都是全年级第一。她初中业余时间还参加了全市青少年羽毛球比赛、全市青少年攀岩比赛、全市青少年象棋比赛。都是第一。

叶父怀疑自己是全国唯一一位不希望孩子次次考第一的家长。对此叶母表示抗议补充道:“我也不希望她总是考第一!希望她能把追求第一的热情分点在我俩身上!”

叶父叶母在叶一言初中毕业时得出结论, “女儿是个有完美主义倾向的强迫症患者,她一定要把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做到最好,才能获得满足。”

叶父叶母在很长一段时间都特别纳闷,明明他俩都是性格活泼外向,善于交际沟通,遇事八面玲珑,生活有滋有味的人,怎么就生了个做人做事都一板一眼的女儿来膈应自己,想想都觉得荒谬。

叶一言的家庭条件十分优渥,叶父在南城有五家高端创意菜连锁餐厅,叶母爱好美术,在南城CBD经营私人画廊。

叶父叶母不是那种迂腐的父母,他们希望女儿能快乐成长,成绩什么的都不重要,只要女儿以后能做一个独立的人就行。但他们却没想到女儿独立过早,独立过头。

独立过早具体指:叶父安排司机接送叶一言上学放学,叶一言只坐完小学就不坐了,她初中开始每天挤公交挤地铁。

独立过头具体指:叶父安排厨师给叶一言做一日三餐精致便当,叶一言拒绝的原话是,“我对吃的没有兴趣,你不要整这些没有用的。”然后她每天在学校外面随便买垃圾食品吃。

叶一言15岁生日时,叶母送她国内知名画家量身打造的肖像画,她看到后来了句,“把我画得好丑~”

叶母彻底无语,叶母望着女儿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她忍不住质问道:“你这也看不上!那也不需要!你以后到底想干什么?”

叶一言听到母亲的问题后歪歪头思考片刻,随后,她眨着那双少年气十足的眼睛认真地答道:“我想体验不同的人生,但我还是我自己。”

叶母听到女儿如此高深莫测的答案两眼一黑,吼了句,“好吧!您自便!”

一年后,叶一言找到了符合这个人生目标的最佳选择,她开始正式学习表演。

在叶一言整个小学初中高中时光,都有一个叫肖莉莉的人常伴左右。肖莉莉是叶一言整个学生时代唯一的挚友。

暑假第一天,下午这个点罗森人很多。肖莉莉进店直冲冷饮柜拿出一瓶冰乌龙茶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瓶,她打算一会儿再结账。

“言言~我们吃点东西再走吧,进来闻到炸鸡味我突然好饿!”

肖莉莉嚎完肚子还配合着叫了一声。

叶一言装聋作哑,准备开溜。

“诶诶诶,你快看收银台那个小姐姐,她长得好漂亮啊,素颜哎!这张脸跟你有的一拼,不去演戏可惜了,快看快看!”

肖莉莉兴奋地拉着叶一言。

叶一言知道肖莉莉爱看帅哥美女,她本想吐槽肖莉莉无聊,但又忍不住朝着收银台望过去。等她看清那张脸,居然惊讶了一下。

肖莉莉嘚瑟,“怎么样,是很漂亮吧~老子没忽悠你吧,你看你都惊讶了!”

叶一言懒得搭理,她不是因为这张脸好看才惊讶,是因为这张脸她见过。去年二月份还是寒假假期的时候,她在城郊河边见过这个人。当时,她见这人蹲在河边哭得好伤心,怀疑这人要跳河,于是她默默走近,悄悄来到这人身边递纸巾。

由于叶一言非常不擅长安慰人,她只好在这人身边一起蹲着,两人全程一句话都没说。两人一起蹲了很久,叶一言旁边的人突然擦干眼泪站了起来,对还蹲着的叶一言说了一声“谢谢”就径直离开了。

叶一言保持着蹲着的姿势,她的视线却追随着这人离去的背影,直到那背影终于消失在还有积雪残留的冬夜里。

今天居然在便利店再次相遇,叶一言心想, “她不哭的时候还挺好看的。”

“小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李江哲正在给顾客结帐的时候突然听到这句话,她一抬头看到收银台前方站着一个穿南城国际高中校服的女生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李江哲微笑回应,“谢谢,一共49元,刷卡还是现金?”

肖莉莉嬉皮笑脸,“现金哈~”

李江哲接过百元钞票找零递回才发现高中女生旁边还站着一个高中女生,她瞟了一眼觉得很眼熟。

肖莉莉结帐后,她跟叶一言一起走到窗边用餐区坐下。

李江哲边给其他顾客结账边观察用餐区的二人。李江哲觉得那个跟她说话的女生性格很活泼,一直朝着那个不怎么说话的人单向输出,但不怎么说话的那个人,她怎么越看越觉得眼熟。

“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李江哲嘀咕完,突然脑内一闪,“哦~那天晚上给我递纸巾的人。”

肖莉莉正坐在便利店用餐区慢慢吞吞地吃着关东煮和炸鸡块,旁边的叶一言刚吃完一盒凉面已经饱了。叶一言瞅了眼桌上两瓶已经见底的冰水,她正准备起身再去买新的,就看到两瓶冰乌龙茶横空出现在眼前,她转头,看到那晚哭泣的人,此刻正对着她笑。

李江哲把冰乌龙茶放在叶一言面前,“请你俩喝,谢谢你那晚的纸巾。”

叶一言看了看桌上的乌龙茶,她知道对方也认出了自己,于是她慢慢开口询问:“不客气,你在这里打工?”

李江哲望了望收银台,暂时还没有客人来结账,“嗯,平时每个周末也在这里,现在暑期排班会更多一些~”

“难怪我们之前都没见过你!原来漂亮小姐姐你之前是周末上班啊!但是我们高二的时候周末放假!诶你俩居然认识!你俩怎么认识的啊?”

肖莉莉早就坐不住了开始插话。

“你俩马上高三?”

“你也在附近上学吗?”

李江哲和叶一言同时开口,听到对方的话又同时楞了下。还挺有默契。

“嗯,我在对面南城传媒大学上学,马上升大二。”

李江哲先答。

“嗯,我俩在隔壁南城国际高中上学,马上升高三。”

叶一言随后答。

肖莉莉看着这俩人聊天觉得很神奇,她在心里吐槽,“叶一言这个闷葫芦,三棍子憋不出一个屁的人,这会儿居然在问人家是不是在附近上学?”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收银台有客人要结账,李江哲返回无人柜台。这时肖莉莉也饱了,肖莉莉和叶一言走到柜台前跟李江哲打招呼告别。

肖莉莉一出罗森就迫不及待地问叶一言,“诶诶,你跟漂亮小姐姐怎么认识的?”

“你不用知道。”

叶一言边答边快速往路边走去。

“我靠!你真不够意思!居然独自搭讪美女!”

肖莉莉非常不满意叶一言这个答复。

叶一言装聋走到路边招手拦了辆出租车,留下一句”走了“绝尘而去。被丢在原地的肖莉莉骂骂咧咧冲着远去的出租车比划了一个中指,也拦了辆车回家。

李江哲给顾客结完账,目光随意朝着便利店玻璃窗望出去,刚好就看到了叶一言坐出租车离去,肖莉莉朝着离去的车比中指,之后又招手打车离开的这一幕。

此时,三人还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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