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结束，大宴会厅媒体、贵宾们移步至隔壁VIP厅看K品牌相机展览。姜哲赶紧跟随人流进入VIP厅。

姜哲在VIP相机售卖区用lulu的邀请函和个人信息做购买登记，现场扫码支付，大师款相机到手。她看着手里的木雕复古小宝箱，里面躺着的大师款胶片机价值99万元。虽然昨天晚上lulu就已经把钱打她卡里了，但真把这些钱付出去的时候她还是觉得肉疼。她在心里吐槽，“劳资这辈子都没买过这么贵这么不中用的玩意儿！”

“嗨，姜小姐。”

方明月的声音在姜哲背后响起。

姜哲拿不准叶一言经纪人找她干嘛，只淡淡地回应，“你好。”

方明月直奔主题，“有人让我传话，她在地下停车场V区xx车位等你。”

姜哲果断拒绝，“我有事，我约了人了。”

“是给lu摄影师送相机吗？我正好要去看她，顺便找她聊下次拍摄的事情，可以帮你送过去～”

方明月嬉皮笑脸，堵死退路。

姜哲无语了。方明月在一边却并不着急。

随后方明月耐心地说：“跟她聊聊嘛～这些年她一直都在找你，你们两个成年人有什么事就好好沟通一下呗～”

姜哲心里很乱，她这么多年的逃避已是习惯驱使，轻易改不了。

方明月见姜哲在犹豫，于是她赶紧补充道：“你们之前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一言从来就没有放弃寻找真相，你跟她聊聊好么？”

姜哲并不惊讶方明月知道她们的事。她是有点诧异这么多年过去了叶一言还在查那件事。

“好。”

姜哲妥协。

方明月见姜哲答应了，她眼疾手快地从姜哲手里抢走宝箱，招来保镖带路，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姜哲无奈，只能跟随保镖去停车场。

君悦酒店地下停车场V区，某台顶配迈巴赫车内。叶一言已经换上一身私服，她只穿简单的黑色运动卫衣配牛仔裤，脚蹬一双白色板鞋。她坐在驾驶位置认真地看着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内容是姜哲的简历：「2013年9月-2021年3月：广告公司客户执行。2021年6月-2023年10月：万艺公司艺人经纪人。」

“居然在做经纪人。”

叶一言有点意外。

方明月刚刚已经告知叶一言，姜哲昨天离职了，今天是帮摄影师lulu来买大师款相机的。

“你去查清她俩什么关系。”

叶一言知道大师款相机价格不菲，心中不满。

方明月吐槽，“你确定刚重逢就要查人家人际关系？”

“我确定。”

叶一言的语气非常坚决。

方明月虽然嘴上吐槽，但还是当着叶一言的面拨通了时尚编辑的电话，得知lulu最近车祸住院。

方明月挂断电话就开口说明，“人家lulu住院了，自己不方便来买相机～”

叶一言给方明月派活，“那你去医院看她，能帮她买相机说明关系不一般，等她康复出院找她给我拍组宣传照。”

方明月两眼一黑，“卧槽，你好离谱！你堂堂大影后上赶着被拍！”

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一股预感，以后叶一言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怕是只会愈演愈烈。

方明月把公司员工送过来的车钥匙交给叶一言，同时也不忘记提醒，“人家现在叫姜哲，你注意点分寸，别把人逼急又跑了，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有很多勇气面对世上一切，给她一点时间。”说完觉得不过瘾，又补充，“不过她真人很好看哎，但是不高哈哈哈感觉一米六出头的样子，你一米六九，看起来比她高一个头诶！哎呀以前只听过你单方面的描述，完全想不到她真人这么漂亮，肯定有很多人追吧！哈哈哈哈走了～”

方明月说完赶紧闪人。

迈巴赫车内温度舒适，顶配车载音响正在播放张国荣的《左右手》。这首歌收录在张国荣千禧年到来之前发布的专辑《陪你倒数》中。

十三年前，姜哲送给叶一言《陪你倒数》这张专辑作为生日礼物。那个时候其实已经没多少人在用CD机听歌了，姜哲对送生日礼物没什么好想法，思来想去决定送出自己珍藏的张国荣专辑。

一晃眼十几年过去，这张专辑一直躺在叶一言书房抽屉，和一张灿烂合照一起被锁住。

叶一言看完姜哲简历就将手机放下，闭目养神。

车内音乐播放到张国荣的《春夏秋冬》。

唱到那一句「能同途偶遇在这星球上，燃亮飘渺人生，我多么够运。」

叶一言睁开双眼，看到车正前方站定的姜哲此刻正注视着自己。

叶一言坐在车里，与姜哲隔空对视。

叶一言望着那双波澜不惊平静似死水的眼睛，她在心里认命般的认输。十二年了，姜哲的眼神，还是能撞动她的心。

迈巴赫平稳行驶在CBD附近高架桥上。整个城市的霓虹化作背景，点缀着车内无言的二人。

姜哲坐在后排，望着窗外倒退的高楼大厦发呆。

“你要去哪里？”

姜哲终于先开口。

“不知道，瞎开。”

叶一言车速并不快。

“放点音乐吧。”

姜哲淡淡回应。

叶一言按下播放键，车内响起巴赫钢琴曲，刚刚她已经把歌单换了。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叶一言问了一个重逢的经典问题。

“挺好的。”

姜哲敷衍回答。

“什么时候改的名字？”

叶一言倒是问得认真。

“我不太记得了。”

姜哲还在敷衍。

叶一言听到这个回答后，她又慢慢地行驶了一小会儿，然后找了个地方把车停在路边熄火。

叶一言透过车内后视镜看着姜哲，她问：“阿哲，你为什么要躲？”

姜哲还是保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慢开口， “因为我一直觉得，那天该死的人应该是我。”

车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眼泪在姜哲眼眶里打转，但她忍着没哭。

叶一言透过车内后视镜看着快要崩溃的姜哲，不忍心再为难。

此时，车内的二人都在强忍着心痛。

叶一言努力平复心情，她说：“没有谁真的该死，该死的另有其人。”

接着叶一言闭上双眼，慢慢开口，“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就找不到你了，这么多年断断续续一直在找你，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改了名字，找不到也正常，我其实早就猜到你应该是改名了，但又不能不找不是吗？如果那件事跟你没关系，那你为什么要消失？”

姜哲没有回答，叶一言稍作停顿继续， “事发一年后有个叫张叔的人来找我，他说让我不要再找你了，找到你只会让你变得不安全，还有别人在找你，我当时觉得好笑，凭什么你得罪了人要让我的朋友来抵命呢？你可能有难言之隐，但你确实逃走了也是事实，我当时是真的恨你。”

叶一言闭着眼，她听到后排有轻微吸鼻子的声音，于是她调整了一下情绪， “又过了一年我再去找张叔，我说不管将来我人在哪里在干什么，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到底，而且我会继续找你。张叔那个时候才告诉我你父亲的事情，你自己都不知道吧，你眼里一事无成靠混日子度日的父亲，居然是警方的线人，你父亲被害后的第二年，仇家在南城找到了你，最终造成了后来的事情。”

后排的姜哲已经呆滞了，她一直以为是因为父亲在外面欠了赌债才导致仇家发疯。

叶一言睁开双眼，她脸上的表情非常愤怒， “跟那件事情有关的三个人我后来一直有安排人盯着，宋金鑫入圈几年没火花，两年多以前突然爆红，现在突然死了，我问过他几次，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每次都说不知道，该说的他已经都说了，我是傻子吗？我看得出来他在说谎。陈晨大学毕业后做了导演，一直拍些不入流的网大，两年多以前突然靠一部大爆商业电影名声大噪，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其实各种拍摄细节都由别人完成，但他挂名了总导演。陈伟毕业后在电影公司做宣传工作，两年多以前突然在京城CBD天空花园顶层开了一家酒吧，那是什么地段，凭陈伟的家庭条件和他自己那点收入肯定开不起。他们三个人看似平淡的人生轨迹却在同一个时间节点翻起水花来，别人可能不在意，但我总有直觉，他们背后有共同的人在操纵着这一切，而且这个共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那天的罪魁祸首。”

叶一言一双犀利的眼睛对着车内后视镜里姜哲满脸泪痕的脸发问：“所以你现在要回答我的问题，那天你在现场吗？”

“不在...但是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我的...她说不要来...这是陷阱...有人要抓我...说到一半我听到尖叫声...然后电话就断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姜哲断断续续描述着记忆里的噩梦。

叶一言恶狠狠地诅咒，“所以宋金鑫从一开始就在撒谎，他是真的该死！”

姜哲回想起事发后张叔劝自己离开时说的话，“但是我听张叔说现场没找到手机。”

“对，没有找到手机，明明有那么多疑点，但还是结案了。”

叶一言很无力，这团迷雾背后究竟站着谁，她还看不透。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叶一言重新把车启动，她转头问姜哲：“你现在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下吧。”

姜哲答完作势要开门。

她拉了两下车门把手，拉不开。

叶一言也不说话，她透过车内后视镜注视着姜哲的动作，并没有放姜哲下车的打算。

姜哲放弃抵抗，报出地址。

迈巴赫行驶到东五环外，在一个老小区门口停下。叶一言在姜哲下车前开口， “阿哲，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你选择逃避，但是既然又遇到了我，能不能和我一起把这件事情解决，你不要怕影响到任何人。”

“嗯。”

姜哲轻轻地答了一声，下车离去。

叶一言望着姜哲走进小区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内心深处巨大的悲伤伴随细微的喜悦一同升起。她心口堵得慌，等那背影终于消失在视线里，她翻出香烟，坐在车里点燃。

叶一言准备抽第二支烟的时候方明月来电，电话接通后方明月直奔主题， “我刚从lulu病房离开，来汇报情况，姜小姐是被艺人陷害离职的，艺人陷害她说她偷造型师项链，我记得前几天网上有营销号八卦来着，没想到说的是她呢～链接马上发你，然后就是她明天要打包行李，后天搬家，搬到lulu暂时闲置的家里去。”

叶一言立刻不满，“她为什么要搬到别人的家里去住？”

方明月在电话那头翻白眼，“因为房东通知得突然，她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只好先去朋友家里暂住，这个答案可以吗？”

“嗯，还有别的吗？”

叶一言追问。

方明月继续翻白眼，“有啊，我说让lulu痊愈后来拍你，她高兴得差点儿从床上摔下去，老娘眼疾手快挽救一次工伤事故。”

叶一言正经接话，“嗯，你等她好了安排时间拍摄。”

方明月开始阴阳怪气，“小祖宗，你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出，我决定过几天去算一卦，算算自己好日子是不是要到头了，刚好姜小姐大后天要去算卦，你问问她能不能带上我～”

叶一言疑惑不解，“她要算卦？算什么卦？”

“你自己问啊，我已经让lulu把姜小姐微信推给我，等我加上再推给你，有什么问题，你自己问她哈，小祖宗，再见！”

方明月说完迅速挂断电话。

方明月挂断电话后给叶一言发了几条关于“糊咖经纪人偷造型师项链”的八卦链接。叶一言在车内快速阅读完这些乌烟瘴气的八卦，甩开手机，一脚油门离去。

姜哲这边一回家就接到了lulu的电话，lulu开口就是咆哮模式，“你居然认识叶一言的经纪人方明月！而且你居然可以使唤她给我送相机！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她进来的时候我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哼！你不送相机到底忙什么去了！你知不知道方大经纪人亲自来找我拍叶一言啊！叶一言啊！虽然lulu我已经拍遍圈内idol！但是叶一言我还是头一次拍啊！妈妈耶！”

“我临时有点事要处理，在发布会现场碰到她，她刚好说要去看你，就顺便帮忙了。”

姜哲半真半假说明情况。

lulu追问，“所以你们怎么认识的？”

姜哲避重就轻回答，“之前在活动中认识的，但不熟，这次她只是顺路帮忙。”

“哦哦，好吧～但她为什么突然找我给叶一言拍宣传照啊？”

lulu大为不解。

姜哲瞎编理由，“可能是你平时拍摄作品太优秀了，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lulu知道自己很优秀，但能让叶一言上赶着被拍实在是过于离谱，“哼！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给我编理由！不过算了，不管她们什么原因要让我拍，对我来说都是超级超级超级难得的机会！”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结束通话。

姜哲挂断电话后看到微信有好友申请，她点开查看发现微信头像和微信名字是方明月本人大头照以及本人姓名。

姜哲叹叹气，通过好友申请。

姜哲这边刚通过好友申请，方明月那边就秒回。方明月发来一个[小猫卖萌]的表情包，但没有再说任何话。姜哲没有回复方明月，她直接把手机甩在沙发上就去洗澡了，洗完澡也没有拿手机，而是回房睡觉。

另一边，已经回到家洗漱完毕的叶一言此时正坐在空旷的客厅独自饮酒。距离她向姜哲发出好友申请已经过去三个小时，姜哲居然还没有通过。

“以前可不会无视我这么久。”

叶一言自嘲，思绪渐渐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