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晚上，周拓宸带着豆豆从望京回来的时候，姚昕语正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电脑。
“回来了。”姚昕语和周拓宸打了一声招呼，又看回了电脑屏幕。
“嗯，我回来了。”周拓宸先将怀里的豆豆放到地上，将大包小包拖了进来，一会儿去厨房一会儿去储物室，窸窸窣窣地收拾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生间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声，姚昕语发觉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敲打键盘的双手也慢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水声也止住了。
她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时间，等数字跳了一下之后将电脑从腿上挪开，放到一边，从沙发上起了身。
周拓宸刚打开卫生间的门，就看到姚昕语一声不吭地站在面前，不禁吓了一跳，放下了举着毛巾擦头发的手。
“怎么了？”他问姚昕语。
姚昕语仔细盯着他，微微歪过头又调整了一个角度，“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儿？”
没有擦干的水滴顺着周拓宸的头发滑落到他的肩头，打湿了T恤，水渍一下子就晕开了。
姚昕语伸手去拽周拓宸手里的毛巾，没拽得动。
“松一下手。”
周拓宸松开了手，姚昕语抽出毛巾，好像理发店的Tony老师一样，将毛巾甩开，戴围巾似的铺在了他的肩上，用以承受时不时滴下来的水珠。
姚昕语接着说道：“头发在滴水。”
周拓宸偏过头去看了一眼肩膀，“谢谢。”
“你从家里带东西回来了？”
“带了。”周拓宸老实交代。
若是周末回老家，无论周拓宸还是姚昕语，一般都不会空手而归，今天也不例外。
刚刚带回来的大包小包已被转移到了厨房和冰箱，空气中仍弥漫着水果和熟食的香甜，混合着此时此刻周拓宸身上散发出来的水汽味和沐浴液的植物清香。
同一屋檐下住了近三个月，虽然还谈不上知根知底的程度，但至少对双方的日常生活习惯都略知一二。
周拓宸很少吃宵夜，但总是乐此不疲地向姚昕语推销宵夜。带回来的东西有时候还是热腾腾的，现场吃掉才能感受最佳风味。
即使她忙到飞起，周拓宸也会故意提着手里的吃食从她面前晃过去，豆豆跟在后面，一人一狗的脚步声杂沓杂沓的。
像今晚这样安静得好像一只猫，丝毫没有干扰到她的视线，还是第一次。
“你今天是带了什么想私藏的好东西吗？”姚昕语上前一步，试图从他的眼里捕捉到些许心虚的成分。
“没有私藏，都放在冰箱里和柜子上了，你想吃的话可以随便拿。”周拓宸移开了对视的眼神，朝着厨房的方向远远地望了一下。
“随便拿？是你的东西。如果你不吱声，别人还能随便拿？”姚昕语双手交叉在胸前，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反正数量管够，我一个人吃不下，你又不可能全部搬空。”
话是这么说没错，然而，凡事都要讲究一个适合而止的度。
她虽然爱吃，但基本只在周拓宸邀请她的时候过一下嘴瘾。如果周拓宸不在，也就不惦记他的东西了。
“那你拿这么多回来干嘛？”
“这周办公室他们几个人不是要过来嘛，我就多买了一些茶叶和酒。”
姚昕语想起来，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柯老师和周拓宸说要把系里几个关系好的老师拉到这儿来做客的事。
这周末让她以要回家为由给挡掉了，但总不能周周都有事吧，最终还是定了下周六。
“那我把我的酒也留在这边吧。”
“你的酒？”
“嗯，周六的时候从你们酒庄带回来的桃红香槟，不是说很受年轻人欢迎吗？正好可以用来招待大家。”
“你买了一瓶回来了？”周拓宸像是第一次听说，微微睁大了眼睛。
看样子，周芮扬没特意提及。姚昕语抿了一下唇，“朋友买的，送给我了。”
“行，我知道了。”周拓宸点点头，抓起肩上的毛巾擦了一下头发，绕过姚昕语身后走到客厅去了。
姚昕语回头打量着他的背影，忽然，周拓宸转回身来，“你最近又开始相亲了吗？”
“没有啊，都没有人给我介绍，我跟谁相？你问我这个干嘛，是你这周回望京又被安排相亲了吗？”
同样的问题，她击鼓传花，抛回给了周拓宸。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心情不好的吧？
“我没有，你上次不是跟我妈说我们在相亲的吗？”周拓宸轻轻摸了一下鼻子，“我妈暂时就没再乱张罗，拿着我的照片到处跟人家交换了。”
尹芳俪真的信了她的鬼话。
那次，尹芳俪当面抖出了她和周拓宸合租的事情，要她搬出去，好让周拓宸的相亲不被干扰。
情急之下，她憋出了自己也在和周拓宸相亲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借口，以此说明她不会影响到周拓宸的相亲。
事后冷静下来，当时被绕进去了，那段欲盖弥彰、画蛇添足的胡说八道，根本就是在给自己挖坑，不就等于变相承认同居了嘛，合着还给自己多造了一口锅出来了。
“对你来说不是正好嘛。”姚昕语想挤出笑容来，却很勉强。
“既然你的相亲对象回归了，我还是不要随便拉你当挡箭牌为好。”
姚昕语心里骤然一紧，小心翼翼地靠近，试探性地问道：“你想让我搬出去吗？”
“你想搬出去了？”周拓宸挑眉。
“我不想搬！”姚昕语连忙摆手，急吼吼地表明忠心，“我喜欢这里。”
“没有要让你搬出去的意思，你就安心住到想搬走的时候吧。”周拓宸低下头，轻柔地摩挲着躺在沙发上的豆豆。
姚昕语恍惚瞄到他的颧骨似乎抬高了一些，但不及细看，转瞬就落下去了。
“我和他不是相亲的关系。”姚昕语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去，“林林哥哥眼光可高了，你放心吧，他看不上我的。”
周拓宸抬起头来，手臂撑着真皮沙发的坐垫，身体重心往姚昕语这边挪了一些，唇畔掠过了一丝浅浅的笑容，唇齿之间的气流推送着一股淡淡的薄荷味，“放心？你想让我放什么心？”
姚昕语怔了一下，对啊，干嘛要让他放心？
“我的意思是，目前还是能帮你挡一挡的。”
“帮我挡桃花吗？”周拓宸脸上的笑意愈加明显，半干不湿的刘海下那双眼睛的弧度也随之起了变化，比白天见到的更显柔和。
不知是不是刚刚洗完澡，热水促进了血液循环的缘故，灯光映照下的周拓宸像是加了什么滤镜似的，肤色看起来比平时更白皙，嘴唇比往日更加饱满一些，半张不张，似乎还想说点儿什么。
姚昕语想往后让出一点位置，却发现腰已经抵到了宽大的沙发扶手。
她嚯地一下站了起来，起猛的瞬间眼前一片五彩斑斓，听不到任何声音，脚下仿佛踩到了棉花，赶紧用小腿靠住沙发借力。
短暂的宕机后再回过神来，感受到了手腕处的温度，周拓宸扶住了自己。
“你没事吧？起这么急，眼睛花了吧？”
“没事，就是忽然想起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等一下。”
姚昕语跑向玄关，把挂在墙上的包提了过来。
她从里面取出了一个装文件的袋子，递给周拓宸，“合同签好了，你看看。”
“什么合同？”
“当然是果园经营权的转让协议呀，你不会忘了吧？”
“哦哦，那个呀。”周拓宸伸手接过来，“我已经签过了吧？”
“嗯，你这边是签好了，但我爸不是原始权利人，我找真正的发包人，拿到了签字。”姚昕语反着掀开了合同，翻到最后一页，指了指签字处，“喏，就是这儿。”
周拓宸看了一眼日期，是周六。
龙飞凤舞的签名只能辨认出第一个字是林。
“这就是你的林林哥哥呀。”他轻笑了一声。
“不是，是林林哥哥的爸，我喊他林叔叔。”姚昕语凑上前去，“你是不是不认得他的字？我也觉得太潦草了，但好像还是专门设计过的呢。那种设计过的，一般都看不懂。”
“你周六回去是为这事儿？”
“嗯，这样下周我就可以去林业局进行林业产权变更登记了。其他资料我这儿都有，还差你的身份证明文件，身份证复印件或者户口本都有，你给我一份吧？”
“你自己去呀？”
“对啊，我爸是卖主，本来应该是他啦，我这次不是受他全权委托嘛。”
“你什么时候去？得工作日吧？”
“我查了一下，林业局的行政窗口五点半关门，我打算哪天跟李主任请半天或者几个小时的假，大概三四点过去应该就可以了。”
“你效率还挺高的。”
“那当然，等着从你这儿收钱呢。”
“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你要上课吧？”
“我周二下午没课，要不定那天吧？”
“真不用，我一个人可以搞定的。”
“万一落了什么资料，我还能当场开车帮你回来取。”
“我已经照着清单整理好了，除了你的，其他资料都全了。”姚昕语不为所动。
“那我是不是该请你吃个饭？”
“不用不用，”姚昕语扒拉了一下文件，大方地挥了挥手，用手背拍了一下周拓宸，“都算在最后的钱里面吧。”
到时候几百万入账，她还能在乎这一星半点儿？
感谢周拓宸，她久违地又闻到了钱的味道。